他呆木的望着医生,密密麻麻的疼,令他不能呼吸,他轻不可闻的低喃,“她是最不负责任的老婆,我选择保大人,我宁可一生无子……”
他身躯猛然摇晃几下,竟是站立不稳,几只手立刻扶住了他,“表哥!”
“我没事儿……”许靳乔摇摇头,又望向医生,脑袋有些犯晕,“是昨天早上到达的省城陆军医院么?”
医生颔首,“差不多这个时间。”
“竟然错过了……”许靳乔喉结滚动,神色一如既往的坚毅,“回省城,现在就走!”
他说着,转身便走。
医生突然想起什么,“哎,你也不用太急,你太太身边有人照顾呢,夜里路况不好,你还是天亮了再去。”
许靳乔倏地顿步,他回头,茫然道,“有人照顾?”
“对啊,手术正在进行中的时候,萧小姐的好朋友找来了,后来陪着萧小姐一起上飞机了!”
“好朋友?男人还是女人?”
“是位先生。”
闻听,许靳乔心中“咯噔”一下,“叫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医生摇头,近可能的回忆着,“那位先生也在地震中受伤了,伤的也是左腿。”
“长什么样?”
“不知道,当时他满脸泥泞,又是半夜,根本看不出样子。”
许靳乔浓眉蹙起,难道是白烁?不可能啊,白烁还在监狱呢!
一时想不出来,他干脆不想了,斟酌着道,“医生,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写给我么?还有为我太太做手术的其他医护人员,以及献血的人,请写一份名单给我。”
“嗯?先生你想干嘛?”医生一楞,不明就里。
许靳乔抿唇,“对了,还有救出我太太的解放军,请把他们的信息一并写给我!你放心,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等我找到我太太后,待一切安定下来,对各位的大恩大德聊表谢意!”
“哦,这个不用谢了,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医生和解放军的使命!”医生明白过来,连忙摇头,并催促他,“你们忙吧,我也要去忙了啊!”
说完,医生快步走进了帐篷。
见状,许靳乔唤道,“阿朗,你去打听一下,记录下来。”
“好!”
倪朗答应着,快步走向伤员帐篷,伤员们应该了解医生的来历。
许靳乔看向其余人,沉声道,“我带来的是七座越野车,我们五个人,加上司机六个人,可以坐得下,我的想法是现在便返回省城,不想等到明天,你们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
“我也是,与其今晚在灾区睡帐篷,不如直接回城,省得提心吊胆。”
乔毓帆和乔席安表了态,霍柏骁单手插进裤袋里,“听你的,这会儿就是给你总统套房你也睡不着的,尤其是……”他眯眸,唇角浮起揶揄的笑,“尤其现在萧琰身边还有一个男伴!我猜你现在恨不得长翅膀飞吧!”
“噗哧!”
乔毓帆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萧琰母子平安了,他也终于能放肆的开怀大笑了,“哈哈哈,我说你别逗我表哥啊,他可经不起刺激!”
许靳乔面色如霜,似笑非笑,“嗯,果然对我知已知彼,做足了情敌的功课!”
霍柏骁低笑,“行了,我还是恭喜你喜得贵子吧!别酸了,办满月酒时,我准备个大红包给你儿子!”
“嗯哼,必须的!”许靳乔得意的翘了翘嘴角,想起他的老婆儿子,心软得一塌糊涂,“萧琰早跟我商量好了,生儿子叫唯唯,生女儿叫一一。”
闻言,乔席安接话道,“唯唯不错,朗朗上口,不过有点像女孩子啊!”
许靳乔蹙眉,“唯唯的大名可以弥补乳名缺陷的!”
“大名也取好了?”
“许墨唯!”
许靳乔缓声念出,眉目间一片清朗,“怎么样?乳名是萧琰取的,官名是我取的,许墨唯,大气么?”
“好!”乔席安竖起大拇指,脱口道,“以后我儿子的名字,我也要好好想一个……”话出口,他蓦地又止了音,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这是多么遥远的事,可以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如今还没有回到他身边……
乔毓帆和霍柏骁也直夸好,欣喜中,谁也没注意到乔席安的情绪,待到倪朗回来,听说唯唯的名字后,激动的嚷着,“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小侄子啊!”
“信息记录好了么?”许靳乔笑问道,得知萧琰母子安然,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了,只要没有了生命危险,其它的伤,慢慢养便好。
倪朗将纸张递给许靳乔,“医生和护士的全在这儿了,没有联系方式,只能知道她们是来自哪个医院的,解放军不好查到具体人名,暂时只晓得隶属哪支部队,然后献血的人,能问到的都记录了,你看看。”
“行,知道单位就成。”许靳乔大略看了一遍,折叠揣进口袋,“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我把司机叫过来开车。”
萧琰母子转院去了北京协和医院,经过确诊,唯唯确定为溶血性黄疸,萧琰还好,没有再发生出血情况,但有轻微感染,加上她的腿骨折,母子二人各自住进了加护病房,她在妇产科,唯唯则转去了儿科治疗。
江夜一个人两头跑,为了不叫人认出来,被媒体胡写一通,他化妆成了老头子,担负起了照料一大一小的任务。
萧琰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通知许靳乔,她怎样无所谓,但唯唯是他儿子,他有权利知道唯唯的情况,而且这样麻烦江夜,她心里过意不去。
但……想到许靳乔与叶美璇结婚了,她又心堵发疼,生怕打扰了他……
这一天为唯唯的病情担忧着,又纠结着,不知不觉,一天便过去了,萧琰在疲惫中入睡,江夜请了护工夜里守着她,他则蹲点在儿科,不眠不休的守着治疗中的唯唯。
他知道,唯唯是萧琰的命,只有唯唯好起来,萧琰才能开心,所以,他不遗余力。
不论是以老同学,还是朋友,亦或是爱慕者的身份,他对萧琰,总是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情谊。
许靳乔一行人天亮时才回到省城,夜里行车慢,他们以安全为上,所以多拖了时间。
司机是省城人,对省城极为熟悉,开车直奔陆军医院。
谁料,他们满心以为在住院部妇产科便可以见到萧琰母子,哪知值班护士一查,却告之,“萧宝儿昨天上午已经办理了转院,不在我们医院了!”
众人大吃一惊,“什么?转院?”
“是啊,转走了。”护士确定的说道。
许靳乔忙道,“为什么转院?转去了哪里?我们是她的家人,从川北找过来的。”
“北京协和医院。”护士查看着记录,如实道,“病人产后大出血,我们医院经过抢救,初步稳定,待观察。男婴情况不好,得了溶血性黄疸,很凶险,病人因此提出转院。”
许靳乔眼前一黑,整个人仰面朝后栽去,霍柏骁等人匆忙扶抱住他,倪朗急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表哥你,你别怕,没,没事的,我们去北京,马上去!”
来去匆匆,辗转多地,许靳乔又踏上了去北京的征途。
所幸,省城到北京,飞机航线畅通。
十点起飞,两个小时的航程,十二点钟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几乎是马不停蹄,连半刻都不敢停歇的搭乘出租车,直奔协和医院。
他们先去了东城区的协和医院,经查询,没有萧琰母子入院记录,立刻又前往西城区。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协和医院的西院查到了萧琰和唯唯的行踪!
得知母子分别在两个科室,他们兵分两路,乔毓帆几人去儿科,许靳乔一人先去看望萧琰。
他步履匆匆,沿着长长的走廊阔步向前。
萧琰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是单人病房。
只剩下几米远时,他的手机,突然之间响铃!
许靳乔步子一顿,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为北京的固定电话号码,他有些发怔,楞了几秒钟,才按下接通键,“喂……”
听筒那端,幽幽响起一个低迷的女音,“许先生你好,打扰你了。”
许靳乔浑身一震,血液冲上头顶,他僵立在了原地,仿佛傻了一般……
病房里,萧琰平躺在床上,左腿被石膏固定,一动不能动,她握着病房配的座机电话,手心里冒着汗,心跳得“咚咚”的,纠结到现在,她终于下定决心将实情转告许靳乔,可好半天,竟听不到他的回音,她不禁忐忑的问,“你还在么?”
“在!”
许靳乔缓缓回神,他勉强压下那股悸动与激动,故作平静的说,“你说吧,我在听。”
他说着,迈出步伐,轻悄悄的走向病房。
萧琰尽量组织着通顺的语言,淡淡道,“我早产了,生了一个男孩儿,但是孩子现在有点问题,得了溶血性黄疸病,目前在北京协和医院治疗。”
“哦,我知道了。”许靳乔在病房门外止步,透过门上方的磨砂玻璃朝里面望去,隐隐约约看到病床上躺着人,但看不分明。
而他平淡的反应,听得萧琰心凉,她捏着话柄的五指,情不自禁的收紧,机械的蠕动着嘴唇,“那我不打扰你了,就这样吧,再见。”
许靳乔挑眉,心里恨不得掐死她,他咬牙,“你不预备见我么?”
萧琰咧唇,笑得凉薄,“呵呵,没法见啊,你又不长翅膀,我一说见,你就能飞到我面前,隔着一个太平洋呢……”
她话未完,病房门,忽然间开了!
一抹高大的身影,挺拔如山,仿佛无坚不摧的堡垒,永远屹立不倒,将漫天的阴霾,挡在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