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生命的礼物:最动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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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她插放好报纸,走向桌边。百忙中去嗅一嗅窗台上的“虞美人”:花儿伸展着长长的脖颈,正在施展自己娇美的情态。窗外飘洒着细碎的毛毛雨;天空呈现着雾蒙蒙的灰蓝色。她推开窗,伸头探一探,雨丝飞在脸上;她皱一皱眉,然后扭头看看门口,门口没人。再伸腕看看手表,又重新瞥一眼门口,仿佛是等候什么人进来,而又害怕什么人进来。其实,也没什么人进来。

每逢中午,她的邮车停在百花巷27号门口时,那儿总提前站着一个青年:高挑个儿,白脸,头梳得光光的……她从信件的传递中知道他名叫夏雨田。车子一停,他会主动热情地迎上来,道一声:“辛苦!”便露出讨好的微笑,伸手接取报刊、信件。

不知为啥,她在别人家笑盈盈的,可到了他面前,却不肯多说。瞧他那股劲吧:《人民文学》什么时候到啊?《中国青年》来了没有呀?今天怎么少了一张报纸啊?……真是!还有:每天累不累呀?下雨天怎么办呀?家在哪儿住呀?等等。总想拖住她多搭讪几句;还一个劲儿殷勤地往家里让:喝水呀、坐会儿呀……每逢这时,姑娘总是颊上泛起一层红晕,只管“嗯”“啊”点头或者摇头。

老实说,玉洁并不是在小伙子面前故意显得清高,而是瞧不起他们在姑娘面前讨好或是干别的调皮营生。当她驱车在某一条街巷里,常常会有那么三五个小伙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拼命按铃,他们却毫不理会。于是,她决不示弱,将前轮伸进他们之间的缝隙,然后一扭车把,巧妙地拨开一个,突出重围。后边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夹杂着几声呼哨儿。还有,当她在早点部的桌上喝豆浆时,也会有他们的影子出现:他们坐到她对面的板凳上,互相挤眉弄眼,然后又互相夸耀着自家新买的进口彩色电视机、录音机,有意对一对表,亮出那进口自动表的白光。在这种情形下,陶玉洁不卑不亢,会以挑衅性的目光回敬他们。只是有一次,当小伙子们将“栗原小卷”说成“票原小卷”时,她忍不住“噗嗤”笑了,纠正了他们。不想他们竟受宠若惊,想上前讨好。正欲讪讪地搭言,她却用素白的手帕抹一下嘴唇,走了。他们发现:她抹嘴的动作实在迷人。

她热爱自己的工作,油绿的邮车总是擦得闪闪发亮。一年多来,她同全县每个机关、单位,每条小街,包括每家每户都熟透了!当然也有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子。对于那些为大干“四化”忙透了的,她会主动帮他们取款汇款,寄送、领取包裹,想方设法帮他们订阅需要的报刊,借阅各种资料。要是你愿意,信也会替你写的!

相反,那些拦路的,讨好的,穿喇叭裤、唱香港歌曲的哥儿们,仗着家庭的优越,不愿干平凡的工作,终日炫耀家中的高档商品,夸耀老子有功……她便讨厌死啦!每逢她送报进了他们的院子,看见他们睡在躺椅上只顾品茶时,她扔下报刊就走;你也想让她帮什么忙吗,她会冷冷地答:“大家都忙啊!”

多少人在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啊!凡托媒提亲的人都会许下一个愿:把她调到轻松的单位去,再不用整天费力地踏那辆车……可惜,他们都错了!她瞧不起她的几个同学,从厂矿、从饭馆、从理发店挖门子往外调;找个有钱有势人家的儿子,跟上享清福。

眼下,这个叫夏雨田的小伙子,可是个什么料呢?他竟然胆敢摞上了她。哼!

一次,玉洁打开签字卡,指着一处空格示意他签字。凭着姑娘家独有的敏感,她觉察到对方在偷偷打量她。她立即垂下自己长长的、好看的睫毛。他把字签错了格儿。哎!每天下午都要和他应付;每次距他家还有一段呢,就隐隐约约瞧见他站在那儿等。他是学习过分积极呢?还是另有别的什么意思?

另一天,当她亲手将报刊递到他手里时,意外地听到对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心底的赞美:“谢谢!小城街的安琪儿!”她恼怒地瞪他一眼,调转车头,推了就走。

到了晚上,她独自呆在宿舍,借来本汉语词典去查。她明确了,“安琪儿”是英文谐音,意同“天使”。她又查“天使”,啊!她的脸有点发烧了:天使——“她”从天上来,“她”是神的化身,“她”是对青年女子的一种美好的称呼。她的心在突突地跳。

上个月的一天。当她又将邮车骑到小夏门口时:咦?他也推了一辆绿色的自行车。后架上夹着一沓什么宣传品。她瞟了一眼:是“用电须知”,她这才想起,他大概在供电部门工作。不晓得为什么,她今天态度温和了,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也微笑着,依然是讨好的神情:“体验一下你的生活,咱们一路,行吗?”她没有回答,仰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又要下毛毛雨了!”眼光流露的意思却是:“你到底要怎样呢?”

于是,她在前,他跟后;一个送报刊,一个赠学习材料。他极力保持要同她并行,和她交谈。她两眸直视前方,傲然不可侵犯。在一次努力并行的实验中,两辆车剐在一起了,一齐倒了下去!她爬起来,没有接受他的慰问,嗔怒地盯住他:“你——真要命!”突然,她又抑制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原来,他的鼻梁上抹上了路畔堆着的石灰,这下像个戏台上的丑角啦!

终于,那天晚上,她改变了对他的一部分看法。那晚,外边下着大雨,她坐在宿舍看一篇杂志上的爱情题材的小说,正入迷哩,停电了。她急得要死!跑到街上去,很快灯又亮了,满街都亮了。她看见一个穿雨衣的小伙子从电杆上爬下来。闪电照亮了他的脸:是小夏。这个平凡的举动把她震了。雨淋湿了她,也没觉得。

不知是他察觉了她对他的态度变了,还是怎么的,从前几天开始,他竟像个老熟人似的闯进投递室来了。

“《日报》到了吗?”他第一句总是这个。

她毫不客气地问:“谁叫你进来?不见门上的字?”

他显出一副窘态。她没理他,他便帮忙给她整理报刊、文件,他一任驱使,指挥。因为有眼色,总算没有被硬赶走。他一直像是盼望什么……姑娘的心乱了……她觉得自己闯了祸了……

此时,她边整理杂志,不时扭头向门口瞧着。她盼望他再来,却又害怕他再来,她心里想着,今天该带雨布,不觉低声道:“讨厌的毛毛雨!”

“啊,快看——”投递员小赵跑了过来,翻着那张《日报》,喊:“夏风!”

她把头探过去。是副刊上的一篇小说作品:《小城街的安琪儿》。署名:夏风。

“你,认识?”她问小赵。

“就是每天这时间来的那个嘛,高挑个儿,白脸,头梳得光光的……”

“呀!是他?”她惊讶得叫出了声。

窗台的虞美人静静地,散着香气,望着她笑。窗外飘洒着细蒙蒙的毛毛雨。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她看时间尚早,便坐下来看那篇小说。

慢慢地,她被小说吸引了。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那个年轻、漂亮的投递员,写得多么可爱呀,事迹多么平凡而又感人哪!她从何时起,就盼望有这么一篇小说啊!让那些光知道享清福的青年人看看吧!我的工作多么光荣,多么值得骄傲……

哎呀!这个女投递员的性格咋这么像自己啊!她的脸颊发烫了。有一个青年向“她”表示了朦朦胧胧的爱情(这一点,小说尽管交待得含蓄,她可感觉得出来)。她咬着下嘴唇:“这家伙,咋这么大胆,我得……”转而一想:“人家是写小说,又没提你的名啊!你发的哪门子烧啊?”她向镜中照了一眼,忙捂住双颊,为了掩饰心慌,又去嗅那盛开的虞美人花。虞美人、虞美人,你晓得姑娘的心思吗?她把整个身子探出窗外,张开双臂,快乐地欢呼:“毛毛雨——毛毛雨——”

她又踏上了闪亮的邮车。心里感到比哪天都豁亮。天空是那么广大,城街是那么亲切、美好;毛毛雨当然不讨厌了,轻轻地飘、细细地洒,如万点甘露沁入她的心肺。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姿态,那讨好的笑模样在她眼前一闪……又一闪……她在盼!盼!她的手儿比哪天都灵巧,车儿骑得比哪天都俏皮。

当她汗涔涔到了百花巷27号门前时,怎么?他竟然没在?一位老者,大约是他的父亲吧,出来取报了。他扶着老花镜站在那儿。她却痴呆呆地,并不动手。过了一会儿,开始左顾右盼。

老花镜会意了:“你找雨田吧?”

“唔……啊不——”她嗫嚅着,“他……怎么没来取报?”

“他下乡巡回线路去了。”

“啊……要多久?”

“一个多月吧!”

姑娘的心沉下去了。感到了一种失望后的痛苦。“要是他亲手从我这儿取走这张报该有多好,我会分享他的快乐!”她心里说。将这份报纸递了过去:“把这张……放好……等……”

她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讨厌的毛毛雨!”

倏地,长虹似的高压线在她的眼前闪现。高压线,跨越农村的山、水、庄稼……高压线杆上有一个人,他在给大家送去光明……

于是,她在前,他跟后;一个送报刊,一个赠学习材料。他极力保持要同她并行,和她交谈。她两眸直视前方,傲然不可侵犯。

让人揪心的一幕

文/丁一平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西部的青海省,一个极度缺水的沙漠地区。这里,每人每天的用水量严格地限定为三斤,这还得靠驻军从很远的地方运来。日常的饮用、洗漱、洗菜、洗衣,包括喂牲口,全都依赖这三斤珍贵的水。

人缺水不行,牲畜也一样,渴啊!终于有一天,一头一直被人们认为憨厚、忠实的老牛渴极了,挣脱了缰绳,强行闯入了沙漠里唯一的也是运水车必经的公路。终于运水的车来了,老牛以不可思议的识别力迅速地冲上公路,军车一个急刹车嘎然而止。老牛沉默地立在车前,任凭驾驶员呵斥驱赶,不肯挪动半步。五分钟过去了,双方依然僵持着。运水的战士以前也碰到过牲口拦路索水的情形,但它们都不像这头牛这般倔强。人:和牛就这样耗着,最后造成了堵车,后面的司机开始骂骂咧咧,性急的甚至试图点火驱赶,可老牛不为所动。

后来,牛的主人寻来了,恼羞成怒的主人扬起长鞭狠狠地抽打在瘦骨嶙峋的牛背上,牛被打得皮开肉绽,哀哀叫唤,但还是不肯让开。鲜血沁了出来,染红了鞭子,老牛凄厉的哞叫和着沙漠中阴冷的酷风,显得分外地悲壮。一旁的运水战士哭了,骂骂咧咧的司机也哭了。

最后,运水的战士说:“就让我违反一次规定吧,我愿意接受一次处分。”他从车上取出半盆水——正好三斤左右,放在牛面前。

出人意料的是,老牛没有喝以死抗争得来的水,而是对着夕阳,仰天长哞,似乎在呼唤什么。不远的沙堆背后跑来一头小牛,受伤的老牛慈爱地看着小牛贪婪地喝完水,伸出舌头舔舔小牛的眼睛,小牛也舔舔老牛的眼睛,静默中,人们看到了母子眼中的泪水。没等主人吆喝,在一片寂静无语中,它们掉转头,慢慢往回走。

当生命濒临绝境,是什么让我们感动无言?是什么让我们泪流满面?是爱!是亲情之爱!哪怕是一头牛,都会谱写一曲舍命救子的悲壮之歌,除了心酸、除了心痛,我们还能做什么?

伤疤情结

文/谢宗玉

初二时,班上有个同学,叫小江。小江的鼻子不知咋搞的,上面有明显的斑痕,估计是小时候受过伤,或被狗咬过,或被猫抓过。因斑痕呈瓣状,有点像猫鼻,大家就给了他个诨号,叫猫鼻子。叫的人也不觉得是侮辱,应的人也不觉得是被侮辱。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好像被人忘了。

有一天,我们和猫鼻子在江边散步。两名“吃吃”笑着的少女迎面而来,因为美丽,就不免有些傲气的样子。那时我还是浑小子一个,看了她们一眼,又继续说自己的话,可身边四五个男孩像突然哑了,竟没有一个接腔。刚才还像群闹鼠,这会儿因为两名少女的经过,都不说话了。我感到莫名其妙。特别是小江,他本来走在路中间,少女应该与他擦身而过,可他一下子就踱到路边了,还用手掩着鼻子,把脸扭到一边,装着吐口水的样子。我突然知道,原来他挺在乎自己有缺陷的长相。

我再叫他猫鼻子,他答应得挺勉强的。我是第一个感觉出来的,从此我就叫他真名了。但其他人仍叫他诨号,终于有一天他怒不可遏,大打出手,与一个叫他诨号的人干了起来。那人不单叫他猫鼻子,还明显带有奚落的成分,他就再也忍不住自己压抑好久的情绪了。

有了这一架后,再没有人当面叫他的诨号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可那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动不动就会闹翻,而一闹翻,别人必会骂他猫鼻子,这时再听,自然就更刺耳了。每每这时,他必满脸紫红,眼睛里放出仇恨的光芒。他追着人打,一副恨不得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但追不上,他就绝望地哭,换成一副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的样子,让人心惊胆寒。

我正庆幸之际,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伤疤,在耳朵根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