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国共往事风云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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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毛泽东担心放蒋放出毛病

毛泽东得知要放蒋的消息,不免担心起来。虽然他与蒋介石打了几年仗,但是直接谋面的机会极少,所以对蒋介石个性方面的了解很少。他只有去电询问周恩来:“蒋说话算不算数?”周恩来体会到毛的紧张心情,回电说:蒋一向自命英雄,他曾答应过的事,大致不会全部反悔。毛泽东接到电报,无疑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把电报拿给张国焘看,张国焘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毛,一个周,一个在内策划,一个在外周旋,二人配合得何等默契!他惊奇:毛氏能如此彻底地向周吐露心中所想及所盼;周又哪来的那么大本事,竟能根据外面如此复杂的实况,逐一实施……毛泽东也感慨:“恩来同志办外交所受的气,比我1926年3月20日事变以后,在广州受的气还要多。”

可是周恩来并没料到张学良会如此快捷地把蒋介石送走,并由此酿成了张、杨的历史性悲剧!直到1946年国共再次和谈,周恩来对此还是耿耿于怀:一天下午,讨论团结问题时,周恩来站起来发言,刚说了几句,降旗的时间到了,响起“达达”的立正号音,全场肃静,礼毕后,周恩来继续说下去,他在发言前先感慨万千地长叹一声,然后以动人的感情说出下面的一段话:“在刚才一刹那的沉默中,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也是在座各位的朋友。今天我们讨论团结问题,这个人在促成团结方面贡献最大,却因为促成团结而失去了自由。这个人就是张汉卿先生……”

周恩来回公馆不到十分钟,张学良的卫队营营长孙铭九急匆匆来找:“少帅到机场送委员长回京,你知不知道?”

周恩来大惊:“不知道,几时走的?”

“有十来分钟了。”

“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我也是刚刚从卫士那里知道的。”

周恩来抬腕看看表:“走,快到机场。”

赶到西郊机场,已是下午4点多钟,飞机早已消失在高天深处。这位颇具燕赵豪情的张学良发动了引擎,亲自驾机送走了蒋介石。

“晚了。”周恩来感叹不已,“汉卿中了‘连环套’了,窦尔墩不但摆队送天霸,还要负荆请罪呢。”

“这件事杨虎城知不知道?”周恩来问孙铭九。

“不清楚。”

原来蒋介石下午3时要去机场,张打电话请杨去,等杨到达时,张只低声告诉他,现在就放蒋走。杨虎城虽感突然,但他向以张学良的意见为主,当着蒋的面更不便争执,只好陪同张到机场去送蒋。蒋到飞机场后,在上飞机前对张、杨还说:“今天以前发生内战,你们负责;今天以后发生内战,我负责,今后我绝不剿共。我有错,我承认;你们有错,你们亦须承认。”蒋介石再一次重复了他的六项诺言,最后说了句:“西北交给你们了。将来设一个西北五省统一的军事机构,由你们负责。”

放蒋的消息传遍了西安,人人惊讶。十七路军总部军法处长米暂沉将信将疑,去问杨虎城:“蒋介石走了吗?”杨嘴皮一嘟囔:“走了一个不算,还跟了一个去。”

周恩来急电毛泽东:我们只认为在(蒋)走前还须有一政治文件表示,并不同意蒋今天走、张去。但通知未到张已亲送蒋、宋等人飞往洛阳。

电报当晚到达保安。毛泽东惊得不轻。他断定蒋介石的报复必至,而且会很迅速和残酷。他抱着双拳,在桌面上撑着,仿佛他自己正经历着两种命运的争斗:“糟了,张学良跟到南京去,无非是想减轻自己对蒋的罪过。再者,西安没有张学良,东北军将解体。张、杨、共三角联盟将不复存在。蒋介石很快就可以收拾张、杨在西安的势力,再一次把拳头落到中共头上……”

他起身在窑里走了几步,又镇静下来:“大不了的事,也无非是打游击……”

东北军是一个以张学良为唯一领袖的军事集团,张一走,群龙无首。虽然张走前曾指定于学忠代替他指挥全军,可于不是东北军的嫡系,又远在兰州,不起什么作用。虽在西安的王以哲和何柱国,被称为元老派,但在东北军里,真正有号召力的是少壮派,即被称为“苗疯子”的抗日同志会的负责人苗剑秋、政治处处长应德田、卫队营营长孙铭九为首。张在时,他们深得信任,张不在,元老派就不大把他们放在眼里。在如何救张的问题上他们矛盾很大,少壮派硬拼的主张一时在西安占了上风。

在金家巷东楼会客厅里,周恩来不知说了多少话,却扭不动少壮派的念头:少帅不回来,决不撤兵!

周恩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甚至动了感情:“共产党与蒋介石的血海深仇,我们能忘记吗?共产党与东北军和张副司令的血肉关系,我们能忘记吗?凡对副司令有好处的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但现在坚持要他回来,不见得对他就有好处……”

这些话并没有说服少壮派。苗剑秋一边大哭,一边说:“你们不帮助我们打仗,你们红军开到关中干什么?是否你们要看着我们让蒋介石消灭?”他那愤怒的目光环视着在场的人,特别斜睨了一眼周恩来,“你们不帮助我们打仗,咱们就先破裂!”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射到周恩来身上。以往,当他在场时,从来没有人会对着他这样大声讲话。

周恩来默不作声。他那由于失眠而显得十分疲倦的脸苍白无力,嘴唇紧闭着,使人觉得,他在内心花费了极大的气力才达到这种沉默。

孙铭九跪下,一边哭,一边请红军出兵,一直闹过半夜。直到周恩来答应:“容我们商量一下,再答复你们。”他们才走了。

少壮派刚走,天还没亮,在杨虎城处工作的党员南汉宸又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向周恩来报告:凌晨3时,杨虎城把他从床上叫醒,对他说:“你这次来西安,我当然不反对你站在你们党的立场,但是我也希望你们替我打算打算。”

周恩来颇为紧张地急急追问:“难道他也要变卦?”

“他有他的难处。”南汉宸把杨虎城的话学了一遍,“他说共产党主张和平,可以同国民党、蒋介石分庭抗礼,你们是平等的。我是蒋的部下,蒋的为人是睚眦必报的。和平解决以后,叫我怎么对付蒋?所以和平的前途就是牺牲我……我现在不能看着自己就这样完了。”

周恩来已经强烈地感到张走后的严重局势,杨虎城哀怨的声调不能不刺痛他,对方的担心已经不是对准某一个人,而是对包括他周恩来在内的整个共产党人的抱怨了。他立刻对南汉宸说:“请你回去告诉杨先生,就说我今天去三原红军司令部驻地开会,今天晚上一定赶回来,请杨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对得起朋友,我们绝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30日,周恩来、博古、叶剑英坐汽车赶到三原开会。张闻天、彭德怀、任弼时、杨尚昆、左权参加了会议。没有别的办法:不答应帮他们打仗,就可能导致敌对情势,红军暂时保留自己的意见,跟他们一起打一仗。当晚周恩来赶回西安,将这个决定告诉杨虎城和少壮派。又一遍遍地劝他们团结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