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飞
“医学只能救一人,而文学将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鱼和熊掌难以兼得,像当年的鲁迅一样,吴万夫最终选择了弃医而从文。他南下广州,辗转郑州,取道北京,再进郑州,开始了文学追逐中的漂泊之旅。
他是一个勤奋的文学种植者。多年来,无论自己的生活状况多么严酷,他都坚持笔耕不辍,创作了大量的中、短篇小说。
他是一个生活的呐喊者。他的作品始终关注着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他的笔触一直深入到了生活的最根部,笔下多是在生活中挣扎、拼搏的小人物的命运。
他更是一个时代的歌者。看他的小说你可以听到一声声带血丝的呼唤,看到一颗苍凉的悲悯之心在跳动……他为善良和美好的人性而歌,为民间的正义而歌。
河南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家协会主席李佩甫说:“默默写作,从不张扬,也从不求什么。这就是吴万夫。”
挑着的家
20世纪60年代末,吴万夫出生在河南省光山县孙铁铺镇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而他的童年也是在无奈的忧郁和泪水中度过。
“是苦难的家庭使我过早成熟,又突然与缪斯女神结缘。”吴万夫自述:母亲12岁时双目失明,父亲长年患有哮喘病,兄弟姐妹七八个……
“我记事的时候,家里从没舍得吃过一顿干饭。最奢侈的时候,不过就是稀饭锅里下着麸子搓就的丸子,就这还不能时常食用。”
“家里是债台高筑。分家时,为了一头猪崽,二哥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一向刚强的父亲,气得倒在地上痛哭不已。那哭声至今仍是一条呜呜咽咽的河……”
“读高中时因拖欠学杂费,被班主任多次下‘最后通牒’……上卫校时,因经济拮据,吃饭吃菜总成问题,闹了个神经衰弱不说,最后一年,因实在交不起学费,被迫停学一个多月。”
……
吴万夫开始走上文学之路,那还是高二的时候。县报上发表了他的诗作《愿你》和小小说《老郭头的死》。吴万夫决定利用午休时间,去拜访一下编辑老师,以便当面向他们讨教有关文学的创作知识。
那是一个阴雨天,放学的钟声刚刚敲响,他便急不可待地冲出教室,跨上借来的自行车,一路向县城奔去。刚出孙铁铺镇,瓢泼大雨就下个不停。为了及早见到神圣的编辑老师,他义无反顾地一路狂奔。那是怎样的一辆自行车啊!用别人的话说: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部位都响;用他自己的话形容是:蹬一圈,走半圈,一圈不蹬退下来。然而,就是这样的一辆自行车,丝毫没有影响吴万夫对文学朝觐的火热心情,“雨中的我,早如一只落汤鸡,依然是摇头晃脑一路引吭高歌”。
“苦难是一所大学。”吴万夫成家后和妻子从乡下到孙铁铺镇开起了诊所。“没有要父母一分钱,只带了几斤大米和一条板凳,还替父母背了几千元的债。”谈起那时的窘况,吴万夫说,真是黄莲拌苦参——苦上加苦!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一边开门诊忙活着挣钱养家糊口,一边还见缝插针地读书写作。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几年后,这位口碑极好的年轻医生加入了河南省作家协会,并被人们誉为“小镇上的作家”。
“医学只能救一人,而文学将可以拯救更多的人。”鱼和熊掌难以兼得,像当年的鲁迅一样,吴万夫最终选择了弃医而从文。他南下广州,辗转郑州,取道北京,再进郑州,开始了文学追逐中的飘泊之旅。
“我特别感激妻子!是她在最困难的时候一直支持我的创作。”回忆起当年的生活,至今吴万夫的眼里依然会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他在出版第二本小说集时,专门用“挑着的家”给作品集命名。“生活的跋涉之旅是艰苦的,但因为有了文学的篝火映照,即使是‘挑着的家’,也感到格外温暖。”
农民工的“代言人”
吴万夫的农民工情结,源自于他的弟弟。
1989年,弟弟远赴郑州打工,几天后突然从脚手架上摔下。吴万夫闻讯后感慨万千,自幼对苦难敏感的他,坚持创作了小说《弟弟》,而后在《百花园》发表。
“农民工,同样需要社会的尊重与呵护!”基于这样的认识,吴万夫的笔端关注更多的是打工者的艰辛生活,描述他们的生存状态及思想上的无奈与迷茫。同时,也从不同侧面反映出了诸多的社会问题和矛盾。在他的作品中,饱蘸着对社会弱势群体的关爱与同情。他还以敏锐的洞察力、深邃的见解及犀利的笔锋,对人性缺陷、世态万相等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剖析与揭示。
“最根本的,还是他饱尝了人世间的冷暖辛酸,他的作品很大程度上是对现实生活的生动写照和艺术再加工。”有作家如此评论吴万夫的“春江水暖鸭先知”。
脚手架上忙碌的身影,涵洞底下挺起的脊梁……高楼大厦林立的背后,谁又能想起,那些白天不辞劳苦夜间露宿街头的农民工呢?他们也有自己远在乡村的家园和亲友。
多年来,吴万夫以一个民工的身份,做过报社记者、杂志社主编、刊物发行、图书编辑。作为一个漂泊作家,他主动接近那些各行各业的外出农民工,为弱者呐喊,为民工“代言”,他相继推出的“打工文学”系列,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大型文学双月刊《清明》上发表的4万多字的中篇小说《金小刀的一九九九》,便是以“南漂”广州的金小刀的打工经历,展现了当代“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情感诉求,传达出不可掩饰的盲目、嘈杂和心烦意乱。每个人都试图改变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眼前的一切。”该作品被确定为刊物的封面篇目,并在卷首语中配发评语,隆重推出。
“其实,自己也是这打工队伍中的一员,只不过是一个流浪漂泊的文化打工者。”青年作家吴万夫从开始关注打工族,迄今已创作了30多部中短篇小说以及100多篇小小说。“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小说能引起社会对农民工更广泛的关注,并为改变他们的生存状况而做些什么。”
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忧患意识,使得吴万夫仗义执言的背后也“招惹”了不少麻烦。他的小说《恶意电话》在《文学港》和《作家天地》发表不久,有政府官员“对号入座”,满口咬定是影射自己,非要“横刀立马”给“好事”的作家来个下马威不可,最后通过熟人解围,吴万夫才总算把“大事化小”;《霍乱》刊载后,当地的防疫医生跑到律师事务所咨询,是律师的一番解释才改变了他们要把吴万夫推上被告席的初衷;《都市频道》更是捅了“马蜂窝”,电视台的几位记者请来律师,找到市委宣传部和发表他作品的那家晚报,意欲兴师问罪……
朝圣路上
1989年,吴万夫的小说处女作《阿香》甫一面世,便受到好评,并于1992年被郑州电视台拍摄成电视剧。之后,他陆续在《清明》《啄木鸟》《四川文学》《飞天》《山东文学》《雨花》《中国文化报》《文艺报》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诗歌、散文等300余篇(首),获奖30多次,他的作品影响着众多读者,成为读者心目中名副其实的作家。
在《挑着的家》一文中,吴万夫不惜浓墨重彩的情景描摹,真实地展现了主人公“他”因为收养了两个孩子而点燃的希望之灯,并不断劳苦奔波的艰辛历程,读来平实无华、朗朗上口,让人肝肠寸断,感动不已。
而更让人难忘的是,吴万夫的小说叙事语言非常有特色,像《有关死亡的三个命题》一文中,对主人公张三骑摩托车的形容是“……摩托的屁股拖着一尾长长的黑烟,趾高气扬,风驰电掣般扬长而去”;在《红裤衩·绿裤衩》一文中,“二球让银儿向东,银儿不敢向西;二球让银儿撵狗,银儿不敢撵鸡”这句话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男主人公二球的粗暴,女主人公银儿的怯弱。吴万夫的小说语言,“似琴瑟管弦,被轻轻奏响……从遥远的天际,慢慢滑翔而来,令人心醉神迷。”
自1989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吴万夫已相继出版《朝圣路上》《挑着的家》《金土》《生命的支撑》等中短篇小说集,并于2005年11月被批准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令人欣喜的是,近年来,吴万夫的文学创作更是捷报频传。他的散文作品《泪光中的微笑》荣获由人民文学杂志社、中国作家网联合举办的“我与新时期文学”征文优秀奖;中短篇小说作品集《金土》荣获第七届河南省五四文艺奖文学类作品金奖;中篇小说《小村大事》荣获第三届河南省文学奖——青年作家优秀作品奖;他的作品《坠落过程》《看夕阳》同时被收录入由王蒙、王元化任总主编,江曾培任主编的《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微型小说卷》一书;他的作品集《朝圣路上》《挑着的家》《金土》《生命的支撑》等均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永久性收藏……
“我是一只没有棱角的鱼,岸对我没有意义,感知的只是深浅。”由农民的儿子而走向创作道路,由黄土地到省城,吴万夫带着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带着对文学的炽烈梦想,孜孜矻矻地行走在朝圣的路上……
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才能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司汤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