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者找我做访问，题目是《亲子通识》。我愣了愣，然后反问：“什么是亲子通识？我不懂啊！”
记者很有耐性，详细列了一些问题去解释，如“怎样从日本地震的新闻中教导孩子？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教子女通识？有什么方法能让孩子对新闻、社会时事产生兴趣？如何透过看新闻、讨论社会时事促进亲子关系……”我努力地想着答案，脑袋在“倒带”，归纳出了一个结论：我家从来没有这种从上到下单向式的通识教育。
因为我们夫妇俩都是传媒人，同以卖文为生，大家总认为我家女儿的中文一定比别人好，时事常识也比别人多，最起码，父母和女儿在这方面的互动一定比别人频繁。
这是错觉。
我家没有特别的中文培训时段或新闻讲解时间，看报纸的时候，我不会叫孩子们一起围读；看闲书时，也没必要功利地在其中找寻学习的意义。
“引起好奇心才是教育的精髓。”这是中大中文系杨钟基教授送我的锦囊。
看电视新闻，如果每一段都给孩子来一个讲解：“为什么日本地震呢？因为日本地处太平洋板块、欧亚板块、北美板块和菲律宾板块上方……”“艾未未是谁呢？从前有个诗人叫艾青……”我绝对相信，这种单向的灌输，进入孩子大脑的比例大概只有十分之一。
记得几年前跟孩子一起看陈水扁入狱的新闻，“2630”竟然是让她们感到印象最深刻的一幕。还有人记得这是什么吗？“2630”是陈水扁第一次被关进土城看守所时的号码。
“为什么一个人会变成一个号码？”那是女儿看完新闻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不是像小千那样？”女儿想起了她们最喜欢看的一部宫崎骏动画《千与千寻》，里面就有这样一幕：一个叫荻野千寻的小女孩，因为误闯了神灵世界，便被巫婆夺去了名字，从此她忘记了过去，也失去了过去。
“对啊，小千被夺去了名字，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一个犯了法的人也会被夺去名字、夺去身份、夺去一切，在社会上再也没有立足之处，从此被扔在监狱的一角，被世人遗忘……”我当时是这样解说的。
这个“变成号码的陈水扁”的教训，让女儿们记得很深很牢，我觉得成效一定好过我苦口婆心教孩子们要诚实、要守法、要正直，别走错了路。一个号码带出的除了道德教训外，后来还引申到“存在，却被遗忘”的哲学讨论上去。
学习通识，原来俯拾即是，读一段新闻、背一首诗、唱一句歌、看一出戏，其实都是通识题材。
让孩子去发现问题，知识进入大脑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因为从好奇到提出疑问再到寻找答案，本来就是一个通识教育的过程，由陈水扁的贪污联想到哲学，这是孩子才会有的天马行空，也是今时今日，各位如没头苍蝇般四处查找的通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