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席完大女儿的小学毕业典礼,感觉竟像是在少林寺里闯过了木人巷十八铜人的第一关。
长吁一口气?不,过几天就要发榜了,“皇榜”一出,全家上下又要掉进另一个八阵图。
鲁迅的小说《狂人日记》里有吃人的情节,在狂人眼中,人人都在赶赴人肉筵宴。90多年后的今天,忽然惊觉,原来自己正领着孩子们走进一场人肉宴会中。
不是吗?香港的教育故事本来就是一场人肉宴会,人人都想缺席,人人却都要出席;人肉没人想吃,但人人都要吃,一口一口,从苦舌涩脸吃到成为习惯。
鲁迅的狂人笔下有个咬孩子的女人,我疑神疑鬼地觉得那个人就是我,伤口在冒血的就是我的女儿们,于是,我便写了一本叫《怪兽家长》的书,述说我等吃人家长的“怪言兽行”。
有的父母看完书后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怪兽家长?”
也有的爸妈不以为然:“你才是怪兽,我们不知道有多正常!”
当社会上人人都在吃人,不吃人的就会被视为疯子狂人;当教育的路上人人都在栽种天才,你却悠然地去培育一棵草,那你就是异类,就是怪兽。
于是,世人眼中的疯子继续写这怪兽的自白。
执笔写这第二本怪兽故事的时候,老师问我:“你问没问过女儿,她们的妈妈是不是怪兽?因为孩子是父母的镜子,如果你看到孩子有你看不过眼的兽行,那就证明,你也是怪兽!”
对啊,贪婪的父母必有贪婪的孩子;爱说谎的爸妈,子女也必然爱说谎;你功利,孩子不可能无私;你计较,孩子也一定是个算计鬼。
提这问题的老师是我大学时的启蒙者,读中文系时选修了他教的创作科目和苏辛词,今天我靠“爬格子”糊口,如果要追本溯源,我当跟人侃侃而谈是这位杨钟基老师的嫡传弟子。
20年后再聚,谈的都是教育,老师有旁观者的明察秋毫,也有教育家的仁心远见,看完我的文章,竟委以大任:“用你的文字移风易俗!”
怎么可能呢?百无一用是书生,一支秃笔就能改变世界?我没有自信到这个地步。
然后,我出席了好多学校办的家长讲座,事后总有家长上前说:“谢谢你,我豁然开朗了……”或者“谢谢你启发了我……”我没有送上秘籍,只是点燃了一把火,原来,路也是这样被一点一滴的火种承传、照亮起来的。
谢谢杨老师给我勇气与鼓励,延续这怪兽之书,并为拙作赐序;也谢谢所有我生命中遇到过的贤师,他们的故事让我看到,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万念俱灰不代表走投无路,老师们给我示范了什么叫“让生命影响生命”。
其中之一,也是为这小书赐序的—圣芳济中学叶玉树老师,他教丈夫中文,毕业后一直领着一班徒子徒孙经历人生,连带我这个携眷而来的旁听生也受用匪浅,在此衷心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