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儿……杀了……我……”
花月沧邪紫罗兰色泽的眼眸颜色越来越深,白夜觉得五脏六腑再度被移位了一般。
她一直仰着头望着花月沧邪,“沧邪,我不会放开你的……”是啊,她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没做了,她会陪着他。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直觉。
花月沧邪没说话,只有偶尔很隐忍的单音节字。
白夜被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力量几乎把身体快要撕裂开来一般,小脸上都是痛苦,却勉强笑着。“沧邪……”
“……杀……杀了……我……”花月沧邪浑身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颤抖了。
他嘴角的血落下来,滴在白夜脸上,又滑到她唇角,和她流出的血融合在一起。
白夜伸出舌头舔了舔,过了那么几秒钟,蓦地,笑了。
侧头对千劫说道,“千劫,杀了我们吧。”
千劫没说话,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了。
杀了他们,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可是为什么他下不了手。
“动手吧,千劫。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花月沧邪还有一点点理智,把目光移向千劫。深紫的眼眸直视着他。
千劫不是普通人,可当他反应过来时也来不及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怀里掏出一粒佛珠,那是一颗极为特别的珠子,通体赤红,还在月下闪着莹莹亮光。
千劫的手做好了击出珠子的准备,其实他很想收回来,只是他被花月沧邪的眼睛控制了,他意识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了。“白夜!赶紧离开!”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也是第一次这么大声而急迫的说话。
他师父告诉他说这粒佛珠供奉在他们佛龛几千年了。是很早之前的高僧留下来的。他师父让他离开时,把这珠子给了他,说有朝一日用得着。
原来,是用来杀人。
白夜也察觉到千劫的反常,何况,她多少知道花月沧邪的本事。
她只是朝千劫淡淡笑了一下,“我不会放手的。”
又回头仰望着花月沧邪,天真烂漫的笑着,“沧邪,我来找你,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花月沧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理智逐渐消无,他现在的力道也不能去推白夜,只要稍稍使力在她身上,她已经受了伤的身体决计承受不起了。
他轻轻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像极了天山上花月教那终年飞扬的白雪,芦花一般。
很轻,很柔,就那么温柔的包围着她。
好似要把她烙在记忆深处,从此记忆不枯不散。
“夜儿,你真傻……”他那好听的声音如缥缈云烟,明明很是小声,却一直在耳边飘来荡去。带着无奈,带着宠溺……
却达成了某种共识,彼此情愿心甘。
明月在天,清风凄凉。
周围的屋影在初秋的夜下越发萧瑟苍寂。
千劫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佛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击出去。他对着的是白夜的背。而就在这最后一刻,花月沧邪用尽全身的力气飞速和白夜换了一个方位,把自己的背对着那佛珠,把白夜护在怀里。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白夜当真永远停止呼吸。
只是。
佛珠穿透了花月沧邪的身体。
亦,穿透了白夜的身体。
夜空下,赤红色的光倏的射向远方。
千劫可以动了,可是却像再度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只是那只击出佛珠的手颤抖着。
白夜头向后仰去,倒在花月沧邪的臂弯里。脸上是简单幸福的笑,一如梦中花月夜那般样子。
年少的日子,总是那么快乐。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记起来花月夜来到这个时空之前的记忆,那些记忆和自己的记忆一摸一样。
原来,她不是十几年前穿越来的,而是三十几年前就穿越来了。
原来,这不是她的第一世,而是穿来后的第二次生命了……
原来,做了那么久的梦,别扭了那么久,梦里的人是自己……
白夜一直笑着看着花月沧邪,四周的景物越来越缥缈。
她看到花月沧邪的唇角源源不断的流出灼艳的鲜血,只是他一直没放开她。
白夜动了动唇,想张口说话,可是出口的只是不断涌出的鲜血。
头顶是男人冠世风华的容颜。
再看,那惑紫的眼眸在她最后的感知里逐渐上升,似乎比穹天之上的繁星更灿烂。
逐渐,越来越,模糊,那风扬起的莲魅银发。
她只看见浩茫茫的苍穹。
无边无际的苍穹。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开嘴,很想说几个字,可是在也没说出口……
千劫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个就要倒下的人突然凭空消失。
若不是地上的尸体,若不是他手还在发抖,他以为自己当真红尘南柯一梦。
过了好久,千劫在这满是尸体的死城中缓缓转身。
他想,自己明白了。
黄泉阳春,三重雪。
菩提生死,弹指间。
他不是走不出别人的魔障,他一直没走出的是自己的魔障。
秋夜悲长。
那,月下最后盛开的花又落了多少……
白夜不知道最后那一刻,花月沧邪是怎么办到的,可是当她气息微弱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时,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一个落满了尘埃的喜堂,有掉落的红绸在雕花屋梁上飘荡着。
那高堂天地之处硕大的喜字颜色已经变得很浅很浅。
可当她看到屋子里特别的布置时,在确定不过了。这地方就是二十年前花月夜和沧邪为成亲布置的喜堂。因为,这喜堂里特别的那些设计是她亲自捣乱设计的。
这里,是灵月京城的——璎珞居。
沧邪……
白夜张了张嘴,叫了花月沧邪一声,可是她喉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已经没有生气说话了。
她感到靠着椅子的花月沧邪全身寒凉刺骨。
她费力的侧头,明明就在自己背后,可是白夜却觉得这个侧头的动作用了几亿光年的时间。
她看到花月沧邪安静的容颜,那蛊惑人心的紫眸此刻轻合着。那好看的唇角还残留着冰冷的血。他银色的发零落绽放于四周,美得让人心涩。
沧邪,不要……我还有话没对你说……
白夜一次又一次的张嘴,可是依旧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她困难地移动了一点位置,颤颤巍巍的一下子没稳,扑倒在花月沧邪的整个身上。头终于埋入了他的脖子间。
娇艳的唇瓣微微张合,她嘶哑的轻声唤着,“……紫莲……大美人……”
紫莲大美人……
紫莲大美人……
紫莲……大美人……
她在心底连续又唤了几次,然后头微微一歪,含笑着闭上了眼睛,在也没有半点动静了……
而花月沧邪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清泪。清冷凄绝,淡至极点,也痴到极点……
月色荒烟弥漫,屋子里的红绸流苏般荡漾着,地上静静躺着两个人。
二十年之前,二十年之后,一片荒芜。
那洁白的雪,那鲜红的樱,锁定了相思,却无法拟定他们在一起的传说……
——经久前,那盛世华年,璀璨的烟花绽放整个灵月上空。
她靠在他怀里,“沧邪,我要你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给我放一次烟花,不准重复的哟,要最特别的。哦,对了,还有蝴蝶也别忘了。”
银发男子紫眸温柔的看着她,落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在她的眼睫上,就像一个蝴蝶吻。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恰巧此时就在他们头顶上空又绽开了一朵紫色的莲样烟花。她仰头时,被紫莲烟花下银发男子惊心动魄的绝世之颜色震得呆呆的。
反手抱住他,却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沧邪,那烟花好美。可惜了……只是刹那芳华。沧邪……倘若我先走了,你会不会忘了我?”
他为她挡住风,只说了一个字,“傻。”
她调皮的,一脸谄媚的笑,“沧邪,我肯定练不成什么高深的武功啦,我一定没办法长生不老的。不过呢,只要你活着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不管我投生在哪一世。如果到时候你认不出我,我就说”紫莲大美人“,这样你就知道是我啦,要是你还认不出我,我就咬你……呃,你干嘛打我……”
如果到时候你认不出我,我就说“紫莲大美人”……
如果到时候你认不出我,我就说“紫莲大美人”……
紫莲大美人……
圣乾漠北之极,灵月淮南之南。在那云端之彼,无人往生之境是连绵万里的雪山,亘古不化。那万尺寒冰之上的雪山有个好听的名字——天山。
浩瀚的宫殿,恢宏落建于银白之上。
即便此刻又是一年的阳春,可那纯白的雪花没有片刻停下的意思。那越下越大的雪,无声无息的从苍穹降落,铺天盖地而来。不过一瞬,视野所及之处已然是白雪皑皑,苍茫一片。
神迹般的,在雪地里盛开着荼靡的血色樱花。灼艳非凡。那纷扬的花瓣夹杂在雪花中飘下来,点点殷红就像血滴一般妖艳刺目,美诡异常。
有佳人临雪而立,拈花浅笑,举手投足,皆是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