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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的行为(13)

(四)逃离女性角色

男人的明显优势给女人的心理发展带来了严重的破坏,使每个女人都对其女性角色产生了不满。女人的心理活动与那些被压迫而具有强烈自卑感的人一样,他们几乎有着相同的行为模式和规则,只不过关于女人卑下的偏见使事情显得恶化、复杂了一些。如果部分女人找到了某种补偿,她们便将之归结为自己性格和智力发展的结果,或是归结为自己所获得的某种特权,但这仅仅说明错误是如何相继产生的。特权使人免除职责和义务,给人以奢侈的享受,给男人以一种虚假的优越感,使他们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女人的尊敬。这里面存在一定程度的理想主义,但不幸的是,这种理想主义总是任由男人点拨,并为男人的优越感服务。乔治·桑1就对此做过生动形象的说明:“女人的美德是男人发明的。”

一般来说,我们可以将这些反抗女性角色的人划分为两类,一种是上面提到的向积极的、具有“男子气概”的方向发展的姑娘。她们富有生机,精力充沛并且志向高远,不断取得成功,努力超越她们的兄弟和男同学,她们对那些通常是男人才会进行的活动及运动非常感兴趣,并乐于参与其中。她们视爱和婚姻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一旦身处这样的情境中,她们就会力求超越其丈夫之上,打破已有的和谐关系。她们极其厌恶家务事,并公开表示这种厌恶感,不过也有可能会装作不精于此,而婉转地推卸她们的家务责任。

这种女人用极具“男子气概”的方式回击男人的态度,实际上她们采取的是以攻为守的战术,人们常常称她们为“假小子”、具有“男子气概”的女人等。不过从根本上讲这种称谓是错误的。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她们身上有某种先天的“男性元素”或分泌物,造成了她们的“阳刚”。然而,我们的社会历史向我们揭示了谜

1乔治·桑(1804—1876),法国女小说家,是巴尔扎克时代最具风情、最另类的小说家。她凭借发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安蒂亚娜》(1832年)而一举成名。乔治·桑是一位多产作家,她一生写了244部作品,包括100卷以上的文艺作品、20卷的回忆录《我的一生》以及大量书简和政论文章。雨果曾评价说:“她在我们这个时代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特别是,其他伟人都是男子,唯独她是女性。”——译者注底,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当今社会施加于女人身上的压力和必须服从的禁忌,因此必然会有人奋起反抗,而这种反抗更多地是以我们所谓的“阳刚”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其原因在于我们仅有两种性别角色,非男即女,人们必择其一,不是做一个理想的女人,就是做一个理想的男人。只能通过表现其“男子气概”才能逃避女性角色,反之亦然。这并不是什么神秘未知的分泌物在发挥作用,而是因为在给定条件中没有其他选择的可能了。只要两性间不能达到完全平等,我们就不能忽视女孩在心理发展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也要求她们与现实生活及与当今的社会生活方式保持一致。

第二类女人是那些一生都处于听天由命状态的女人,她们对现实有着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适应能力,她们终生逆来顺受,谦卑恭顺。她们表面上能够适应任何环境,真正做到既来之,则安之,但她们又会表现得极为笨拙,终生一无所成。她们可能会有神经官能综合征的症状,这可以帮助她们在自己柔弱无力的时候得到他人的体贴关照;她们还借此机会倾诉她们所受的教育、错误的生活方式是如此脆弱无力,以至于她们随时都能被疾病打倒,最终使她们完全不能适应社会生活。她们本应该是世界上做得最好的一类人,但不幸的是她们瘦弱多病的身体,使她们不能更好地面对生活的挑战。她们从来都不能让周围的人满意。和第一类女人一样,这一类女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基于对现实的反抗,包括她们的屈从、谦卑和严于律己。这种反抗已经十分明显了,即:“她的生活毫无幸福可言!”

此外,还有第三种女人,她们既不保护自己,也拒绝扮演女性角色,但同其他女人一样感觉到低人一等的痛苦,她们注定做不了生活的主角,只能是从属的角色。她们坚信女人天生低下,正如坚信男人天生高人一等,注定有一番大成就一样。她们会默许男人的优越地位,甚至会同大家一起高歌赞美男人,歌唱男人是伟大的创业者和成就者,并要求将他们放在更加特殊的位置上。她们公开向人们表现自己的柔弱感,似乎也希望大家认可这一点,以借此得到额外的帮助。不过这种态度是要不得的,它很可能会是一场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下的战斗的开端。一旦开战,她们为了报复,会把婚姻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丈夫的责任,只会丢下一句:“只有男人能做这些事情。”然后溜之大吉。

尽管女人的地位一直是卑下、低贱的,但她们却肩负着教育的重任。且只要我们看一下这三类女人在这项最为重要同时也最为艰难的工作中的状态,我们就能更加清晰地对她们进行划分。第一类持“阳刚型”的女人将会压制儿童,体罚是常有的事情,因而儿童处于极大的压力之下;儿童当然会极力躲避这样的教育者。这种教育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也仅仅是一种毫无价值的军事训练。在儿童看来,这样的母亲也不是好的教育者,她们唠叨不停并且固执己见,但这通常不会取得教育效果。更危险的是她们可能会教唆或威胁女孩子学习她们,而男孩子则一生都会畏惧她们。这类母亲教育出的男人大多数会对女人存在畏惧,仿佛一生都处于惊恐中,难以恢复,并且他们认为女人无任何信用,对女人无任何信任。这样的教育的结果就是使两性间具有明显的界限,其危害我们一目了然,尽管一些学者仍在大讲什么“男性元素和女性元素的比例失调”。

作为教育者,其他两类女人也同样无力。她们过于不自信,怀疑自己的能力,使儿童很快发现这一点而不再理睬她们。面对这样的情况,母亲很可能会采取的措施是振作起来,唠叨训斥孩子,并以威胁要告诉父亲的方式来进行教育。而向父亲求援,则再次暴露出她们的不自信。她们会放弃教育这份职责,似乎证明只有男人能够从事教育是她们的唯一责任,因为在她们看来教育离不开男人。这类女人不愿在教育上多费心思,而是让丈夫或家庭教师承担孩子的教育的责任,而她们对此毫无愧疚感,因为她们相信自己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对女性角色的不满在那些以所谓“更高层次”的理由逃避生活的女人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例如修女和独身主义者。她们已用自己的行为清楚地表明自己与女性角色无法保持一致,许多女孩很早就进入商界,因为对她们来说这类工作所带来的独立感似乎是一种保护,保护她们免受婚姻的威胁。因此在这里,对工作的驱动力仍使她们对女性角色感到厌恶。

对于那些已经步入婚姻的女性,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她甘愿承担女性角色了呢?要知道,结婚并不意味着姑娘已经向她的女性角色妥协。有一个典型案例,说的是一个35岁的女人。她由于神经衰弱来找医生医治。她是家里的长女,父亲年事已高,母亲是一个年轻骄横的女人,两人结婚较晚。母亲年轻貌美,却嫁给了一个老头子,这一点引发我们的猜想,即对女性角色的厌恶感一定在她父母的婚姻生活中发挥着某种作用,因为她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母亲治家严厉,一定要别人服从她的意志,他人高不高兴全不在意,在所有问题上,老头子都会受到妻子的压迫,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个女儿讲述说:母亲不让父亲在沙发上躺着休息,因为她有着一套最合她心意的“治家之道”,并且一定要严格执行,这个治家之道就是家庭中的绝对的法律,无人可以质疑。

女儿是她父亲的掌上明珠,而且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另外,她母亲一直对她很不满,并且与她对着干。后来,她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这个弟弟便成了母亲的宠儿,母女之间矛盾越来越多,开始变得让人无法忍受了。作为女儿的她一直觉得父亲是她的靠山,不管他如何迁就、忍让母亲,只要女儿的利益受到威胁,他就一定会挺身保护女儿。而母亲并不如此,反而与她对着干,也正因如此她开始从心里憎恨母亲。

在母女之间的激烈冲突中,女儿把母亲的洁癖作为自己的攻击目标。因为母亲有很严重的洁癖,哪怕是女仆碰过的门柄也一定要擦得特别干净。为了和反抗母亲,这女孩子故意衣衫不整、一身肮脏地四处走动,想尽一切办法把家里弄得的乱七八糟、凌乱不堪,并从中获得报复后的快感。

她身上的那些性格特征,与她母亲所期待的完全相反。从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看出,孩子的性格特征并非完全从父母那里遗传而来。如果一个孩子所形成的是令母亲厌恶至极的性格特征,那么,一定有一个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计划隐藏在这些性格的背后。母女间的仇恨一直持续到今天,人们难以想象她们那种不共戴天的冲突。

在她8岁时,家里的情况如下:父亲永远站在女儿一边,而母亲则成天板着脸在家里四处转悠,严厉地命令大家听从她的指令以推行她的“治家之道”,或训斥女儿。而女儿一直对母亲满怀怨恨,立即展开反抗,用绝妙的嘲讽击败母亲。与此同时,她弟弟的心脏瓣膜病则使母女间的冲突更加激烈复杂。一直倍受宠爱的弟弟是母亲的心肝宝贝,并且因患病使得母亲更加关心他,甚至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现在我们可以很清楚地认识到父亲和母亲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上一直存在冲突,而小女孩就是成长于这样的环境中。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突然得了神经衰弱,没有人知道原因。事实上,她的病一方面是由于她对母亲的敌意,总希望母亲倒霉,另一方面则是为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愧疚而倍受折磨,这两方面的原因导致她的一切活动都受到了影响。最后,她转向宗教寻求安慰和解脱,但情况并未有所好转。过了一段时间,她不再诅咒母亲不得善终了,家里人觉得这是某种仙丹妙药的作用,虽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母亲已被迫转攻为守,不再主动挑起争吵的结果。但小女孩仍然害怕打雷和闪电,因为还是小姑娘的她一直认为,打雷和闪电是对她心地太坏的惩罚,总有一天她会遭到雷劈,惩罚她对母亲抱有这么恶毒的想法。当时她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不对母亲抱有仇恨。她一直在不停地成长,似乎可以看到灿烂前程正在前方等着她。一个老师评价她说:“无论这小女孩儿想干什么,都能成功!”这句话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能只是随便说说的一句话,她却信以为真了,并且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在她眼中这意味着:“如果我愿意,就能做成任何事情。”在这之后,紧接着的便是与母亲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她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女,成了青年们竞相追求的目标,她的求爱者很多。但由于她伶牙俐齿,并且有些尖酸刻薄,因此她与男孩们的友好关系刚建立不久,很快就不幸地破裂了。她心里喜欢着一个男人,他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中年男人。大家都担心哪一天她一冲动就会嫁给那个人,但不久之后那个人搬走了,而她仍住在那里。从那之后,一直到她26岁,都没有人再追求她。这在她所在的圈子里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因为没人了解她的历史,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由于从童年开始她就一直与母亲争吵不断,现在她也变得喜欢争吵了,这使人难以忍受,特别是在她取胜后。之前母亲的行为一直使她很生气,在争吵中她从没有胜利过,因此她从小就渴求取得胜利。唇来舌往的争吵,强词夺理的乐趣成了她最大的幸福,也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的“男子气概”更多地表现在和她可能占上风的对手进行争吵的情况上。

在她26岁时,遇到一位有一定经济地位的绅士,他没有因为她的好战而退缩,热切地追求她。他一直表现得非常谦卑恭顺。亲戚们强力要求她接受他的求婚,嫁给这个男人,她却说不可能结婚,觉得他不符合她的要求,对他很不满。如果我们对她的性格特征有所了解的话,也就不难理解她的做法了。但经过两年的抗争后,她终于屈服了,接受了那个男人的求婚,她觉得现在她已经将这个男人变成了自己的奴隶,可以任意处置他。她心里一直希望,这个男人可以是自己父亲的翻版,能够像她父亲一样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