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茶花女之恋:动人的历史爱情小说
47647300000008

第8章 艾玛姑娘 哈代与艾玛

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

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及诗人,被尊为“二十世纪英诗的先驱”。代表作有小说《冒犯自然及人类的诚实与淳朴》、《最后的手段》、《苔丝》、《还乡》、《无名的裘德》及诗集八卷等等。无论是小说或诗集,“爱情”都是哈代作品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哈代曾说:“爱是人性中最强烈的热情。”甚至有评论者说,“爱”对哈代几乎是具有宗教般的力量。艾玛·吉福德是哈代的第一任妻子,与哈代同年,只比哈代小半岁。据说艾玛在两人初识时就感觉到彼此有宿缘。他们俩于1874年9月17日(也就是认识的四年多之后)结婚。

“先生,请您快醒醒,兰切斯顿就快到了!”

当哈代被火车上的小厮给摇醒的时候,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耳际仿佛还响着童稚的声音,方才他正梦到几个天使般的孩子正在开心地念着他的诗作呢。

诗作?哈代低头一看,瞧见搁在自己膝上的几张天蓝色信笺;他原先是想写封家书的,竟不知不觉又写起诗来了。

“兰切斯顿快到了!兰切斯顿快到了!”小厮又在火车厢里来回走动提醒着。

哈代掏出怀表一看,哇!这趟火车坐得可真久;他从家乡铎恰斯特出发,已坐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途中经过好几个市镇,现在终于即将要抵达位于康沃尔县的兰切斯顿了。

他顺手先将诗作塞进大衣口袋,然后赶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康沃尔县位于英国的西南方,哈代很早以前就听人说那儿的景色非常秀丽,因此这回事务所里接下康沃尔县兰切斯顿一幢圣·朱里昂教堂的修复工作,而所里的老建筑师询问哈代可否来实地勘察时,他是非常乐意地接下这个任务。

老建筑师还十分体贴地说:“现在是春天,那里是风光最美的时候,勘察完毕不必急着立刻赶回来,不妨在那儿多玩几天吧。年轻人嘛,应该多玩玩!”

这年是1870年,哈代三十岁。

老建筑师一向都对哈代很好,他觉得哈代是一个很上进的孩子。其实哈代的“出身”并不好。在那个时候的英国,社会阶级观念很强,出身微寒的人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而哈代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石匠,是社会上阶层最低、备受轻视的劳动阶级。但是父亲努力培养哈代,很早就送他去学建筑,而哈代也很争气,在事务所工作十几年以来,表现一直非常好。也因为这个缘故,这回老建筑师才会十分放心地让哈代只身来勘察圣·朱里昂教堂,全权交由他来负责。

当哈代抵达兰切斯顿的时候已是黃昏,他一走出火车站,登上陡峭的山坡,高耸的诺曼古堡废墟立刻映入眼帘。

“好壮观啊!”哈代完全被震慑住了,不由得望出了神。

直到一个马车夫过来问他:“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

哈代才猛然回过神来:“喔,我要去圣·朱里昂教堂。”

“圣·朱里昂教堂?那个地方在海边,距离这里可是相当远啊,”马车夫估量了一下,“至少有十七英里。您要不要今天晚上先在这儿过一夜,等明天早上再去?我知道有一家旅舍很不错……”

可是这样就会增加开销了呀,而如果立刻赶到圣·朱里昂教堂去,侯德牧师就会安排他的住宿,所以,不等马车夫说完,哈代就已急急打断道:“不用了,谢谢你,我还是现在赶去吧,你可以送我过去吗?”

哈代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圣·朱里昂教堂。当他跳下马车,冲到侯德牧师家门口的时候,都还在直喘气呢。

“镇定一点!”哈代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觉得自己挺狼狈的,而且,这么晚赶来也实在很失礼,不过——来都来了,就别管那么多了吧!

哈代硬着头皮敲了一敲门上的铜环。

他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身着朴素褐色衣裙的年轻女孩,看来比自己要小些;女孩有一头金黃色的卷发,看起来很亮,和她身上暗色系的衣裙显得不太相衬。这是哈代对那女孩的第一印象。

“您好,”哈代很有礼貌地开口了,“我是托马斯·哈代,我是为了圣·朱里昂教堂的修复工作而来——”

说到这里,哈代忍不住停顿了一下,面露疑惑地问:“您不会是侯德夫人吧?”

哈代心想,如果眼前这个女孩会是侯德牧师的妻子,那实在是太年轻了。

女孩笑了,笑容十分大方:“我是侯德夫人的妹妹,也就是侯德牧师的小姨子,我叫艾玛。您快请进来吧。”

哈代进屋之后,艾玛说:“很抱歉,姐夫已经就寝,因为他的痛风症又发作了,让他很不舒服。姐姐也在楼上,需不需要请她下来?”

“不需要、不需要!”哈代连连摇手,“是我非常抱歉,我来得太晚了!”

他那困窘的模样,令艾玛觉得很好笑。

“那我就带您到您的房间去吧。”说着,艾玛就率先往楼上走。

哈代这才注意到,女孩的脚是跛的。

“您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女孩刚巧转过头来,发现哈代正在看她的脚。

“没关系的,”女孩反而落落大方地说,“我天生就是跛足。”

瞧女孩的神态那么自然,哈代不禁心想:“她看起来多有自信啊!”相形之下,他觉得自己方才明明在偷看她的跛足却又装做没在看,似乎实在是太小气了。

安顿好哈代,艾玛正要离去之前,无意中看到哈代大衣口袋露出来的一截天蓝色的纸,好奇地问:“哈代先生,那是什么?是建筑蓝图吗?”

哈代顺着艾玛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瞄,感到很不好意思:“噢,不是的,不是建筑蓝图,是——只是一些纸,没有什么意义的——”

他拼命把那些纸完全塞进口袋里。

“没什么意义?”他的动作使艾玛感到更加好奇,“那您干吗不丟了它?”

“呃——不能丟——”哈代停顿半晌,“小姐——呃——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您贵姓?”

“我姓吉福德,不过,您可以直接叫我艾玛呀!”

哈代考虑了一下:“对不起,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是称呼您吉福德小姐好了——”

他那拘谨、木讷的样子,把艾玛又给逗笑了。

“好啦,哈代先生,拜托您别这么客气行不行?快告诉我吧,刚才您像个宝贝似的珍藏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了您可不要笑啊——”

“不会的!”

“好吧——是一些还不成熟的诗稿,是我在来这儿的火车上写的。”

艾玛眼睛一亮:“诗稿?哈代先生,您会写诗?”

“没什么啦,”老实的哈代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只不过是随手涂鸦罢了。”

“可以借我欣赏一下吗?”

哈代没想到艾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十分手足无措:“呃——或许等我修改过后,再请您指教好不好?”

善解人意的艾玛马上就知道哈代是害臊,也不再逼他,微笑地说:“好的,那我就只有耐心地等候!您会在这里逗留多久?”

“三天。”

“希望在您走之前,我能有这个荣幸拜读您的诗作。对了,明天您会来做礼拜吗?”

哈代一听,心想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认识圣·朱里昂教堂的开始,便很愉快地说:“好啊,我会来。”

“那么,明天见了,哈代先生,祝晚安。”

艾玛拉开了房门,但才刚跨出一步,又慢慢回转身来,望着哈代:“哈代先生,恕我冒昧,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这是您第一次来兰切斯顿吗?”

“是啊。”

“噢,那就没事了——晚安!”

哈代不知道,其实艾玛本来想问的是:“我们曾经见过吗?”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去开门,看到哈代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看起来似曾相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真想不到,他居然还会写诗呢。”艾玛想到哈代身上那件邋遢的旧外套和他脸上看来有些脏兮兮的胡子,不免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哈代在第二天一早见到了侯德牧师夫妇,两人都十分亲切和友善,就和艾玛一样。接着,哈代随他们一起来到圣·朱里昂教堂做礼拜。在唱赞美诗的时候,哈代有些惊讶地发现,负责弹奏管风琴的就是艾玛。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啦……”哈代默默想着,毕竟,艾玛的气质十分优雅,看她端坐在管风琴前,是多么的和谐……没错,哈代愈看艾玛就愈觉得,她简直一看就是一位弹奏管风琴的能手。

哈代望着艾玛,不由得望出了神。

忽然,像有心电感应似的,艾玛偏过脸来,刚巧迎上了哈代的视线。

哈代暗暗吃了一惊。不过,在他还来不及考虑要不要赶紧把视线移开的时候,艾玛已大方地朝他微微一笑。哈代只好也跟着笑了。当然,他是笑得挺愉快的。

礼拜结束后,艾玛走到他身边,轻轻问他:“哈代先生,您觉得您的工作用两天的时间做得完吗?”

“两天?”哈代虽然一时无法悟出艾玛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认真估量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可以吧。”

“太好了!”艾玛开心地低呼一声,“那第三天我就可以陪您在这附近走走,您才不算白来呀。我们这里有一个叫比尼崖的地方,去过之后,您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听起来真的很棒,”哈代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希望不会太麻烦您。”

哈代心里想的是,艾玛是跛足,这样陪着他东跑西跑,怎么方便呢?

聪慧无比的艾玛,一下子就看穿了哈代的心思。她微笑地说:“您一定是担心我的行动不便吧,其实呀您放心,外出的时候我都是骑马的。”

哈代感到挺尴尬的,只好含混地说:“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我可得先告诉您,我可不是免费带您去游览喔,这是有条件的。”艾玛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您是说——”愣头愣脑的哈代却一点也猜不透艾玛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艾玛真吊足了哈代的胃口,“我想看您的诗作,这就是我的条件!”

为了和艾玛的这个约定,哈代前两天真是卯足了劲儿干活,生怕工作一有所耽搁,艾玛精心策划的节目就会完全泡汤。

说来也真奇怪,不久前哈代还在痛苦地单恋表妹,但是现在他却希望能多认识艾玛,能有多一点的时间和艾玛在一起。

哈代在兰切斯顿的第三天,艾玛一早就来敲哈代的房门;而哈代呢,也早就醒了,正在用心修改自己的诗作呢。他答应过今天要给艾玛看的,他自然很希望能得到佳人不错的评语。

艾玛今天的装扮和前两天都截然不同:她穿着一件长过脚跟的深棕色的骑装,质料看来很柔软,样式也很潇洒。当她骑着马自在地在岸边行走时,“跶跶”的马蹄声配合着拍岸的浪涛声,交织成一首绝美的乐章,在哈代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比尼崖乃至整个兰切斯顿确实风光如画,哈代和艾玛度过了愉快的大半天;不过,随着“压轴戏”的即将登场,哈代的心情也愈来愈紧张。

终于,还是艾玛主动开口了:

“哈代先生,您的诗作呢?可以给我看了吧!”

“呃——”

“怎么?”艾玛急了,“您没忘记吧?我们可是说好的呀!”

哈代只好红着脸拿出来:“艾玛小姐,写得不好,您可不要见笑啊!”

“放心吧!我怎么会呢?”艾玛一接过来,马上就认真地读着。

读完一遍,艾玛不由得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再读一遍。

读到第三遍的时候,哈代不安地问道:“是不是很糟?”

艾玛放下哈代的诗作,一双大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她用极其轻快的语调真挚地望着哈代说:“不,刚好相反,哈代先生,我觉得您写得好极了!您为什么会想从事建筑呢?我觉得您应该是一个大作家才对!”

“真的?您是说真的?您真的觉得我写得还不错?”哈代觉得快乐极了。他知道艾玛受过良好的教育,对音乐、美术、文学等等也都有很好的修养。如今艾玛如此赞美他,真是令他喜出望外,信心大增。

“老实说,我的兴趣本来就一直是在文学……”

第二天,哈代要走了,两人都强烈地感觉到情愫已在他们之间迅速滋长。

“您下次什么时候来?”艾玛问。

“夏天吧,”哈代肯定地说,“我保证夏天的时候一定会再回来。”

“下次——能待得久一点吗?”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了,我想一定可以的,下次来至少要待三个礼拜以上。真的,我保证!”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手,内心都怀抱着强烈的盼望:盼望夏天赶快来,盼望早日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