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1822—1895)
法国著名生物学家、化学家,同时也是细菌学家,被世人尊称为“细菌学之父”。巴斯德曾就读于巴黎师范学院,1847年获得学位,自此展开长达将近半个世纪的教授和研究生涯。他一生主要致力于“如何把人类从微生物或细菌的危害中解救出来”的研究。巴斯德生性淡泊,不计较名利,也不愿浪费力气去追逐所谓的“名声”。若有人为他抱不平,认为他并没有受到社会上应有的敬重时,他还会倒过来安慰为他抱不平的人。巴斯德常说:“一个科学家应该在乎的不是大家现在是如何谈论他,而是未来若干年甚至若干世纪之后,人们是如何评价他。”巴斯德在研究发酵时发现了乳酸菌,也发明了“低温杀菌法”(也有不少人喜欢称之为“巴斯德法”),对后世有很大的贡献。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玛丽此刻的心情却充满了惶惑与不安。
“明天——我真的要嫁给他了?”玛丽的心里一直呆呆地这么想。
正想得失神,门边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玛丽,你还没睡,是吗?”
玛丽听出是妈妈的声音,赶紧跳起来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妈妈,她一脸慈祥地说:“我看到你的房里还有灯光。怎么?睡不着吗?”
“嗯。”玛丽轻应一声,把房门开大些,让妈妈进来。
妈妈握着她的手坐下,柔声问道:“为什么睡不着呀?”
“妈妈,我——我好怕——”
“怕什么呢?”
“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吗?我——我认识他还不到半年啊!”
“当然是对的,尽管你认识他的时间并不久,但是你别忘了,巴斯德先生是你爸爸学校里的教授啊,你爸爸对他还不了解吗?有你爸爸的保证,你还担心什么呢?”
玛丽低着头,沉默不语。
“孩子,我知道巴斯德先生不能符合你的理想。你那么热情,又生性浪漫,你希望生活多彩多姿,而巴斯德先生似乎不是那么有趣,但是,我敢说他具备一切作为一个好先生的条件;何况,你爸爸对他的评价又那么高,你爸爸不是总说巴斯德先生是他们学校里少见的年轻有为的教授吗?”
“是啊,是啊,”玛丽撅着嘴说,“反正,又不是你们要嫁给他!”
“快别这么说,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难道我们会不希望你幸福吗?孩子啊,别净往不好的这方面去想,明天你就要嫁给他了,你应该多给他一点机会啊!也许,他也不是那么地不有趣,他的信不是就写得挺好的吗?”
“可是他对拜伦一点也不熟悉!”玛丽对这一点似乎颇为耿耿于怀。毕竟,拜伦是她的偶像。拜伦是著名的英国诗人,只可惜三十六岁就英年早逝,因患疟疾而死于希腊,他的作品诸如《海贼》和《唐璜》等等,玛丽都读得滚瓜烂熟。
“你这孩子,不认识拜伦又不是死罪,”妈妈仍然耐心地劝慰着,“别想这么多了,赶快睡吧。”
然而,妈妈离开之后,玛丽还是一个人瞪大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她根本不想这么快就结婚。但是爸妈都说,年头不好,乱得很,终身大事能早点儿定下来比较好。
这年是1849年。就在去年(也就是1848年),欧洲许多国家都掀起了难以抵挡的革命浪潮。虽然各国的革命运动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不约而同,其实也是普遍反映出整个欧洲共同的问题,比方说农业歉收和饥荒问题以及城镇商业衰退所引起的社会不满和失业问题等等,要求立法和社会改革的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当然就与各国统治者的保守势力形成冲突。
以玛丽他们所处的法国而言,在这一股全欧洲的革命浪潮中可说抢得了“领先”的位置。1848年2月,法国中产阶级加入了劳动者的行列,起而推翻庸碌无为的政权,法兰西国王菲利浦被迫退位,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建立,这就是所谓的“二月革命”。“二月革命”的成功,鼓舞了所有遍及欧洲的改革派人士。
玛丽记得在五个多月前,她初识巴斯德先生的那个晚上,爸爸在家中宴请好几位学校里的教授。席间大家都对政局大放厥词,每个人都有发表不完的高见,似乎只有巴斯德先生比较沉默。
以至于后来当玛丽接到父亲交给她来自巴斯德先生的情书时,她的脑袋还一片空白。
“路易·巴斯德先生是谁呀?”玛丽问爸爸,“他说他那天晚上来过我们家,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巴斯德先生就是这样的,每次大伙儿的聚会,他总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即使勉强来了,也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他实验的事情。”
爸爸这么一说,玛丽有点印象了。她想起那天晚上是有一个人特别沉默。她还很快想起那人的长相十分普通,头发非常零乱,衣服也有点儿蹩腳,总之,虽然她只扫了一眼,就有一种“这个人怎么这么邋遢”的印象,所以,她的眼神没在那人的身上多做停留,就匆匆专心聆听其他教授的高谈阔论。
想不到,那个邋遢的家伙在那个晚上显然倒是一直把目光都留在她的身上。瞧,连爸爸也这么笑话她了。
“不过,那天巴斯德先生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显然不是在想实验的事嘛,哈哈!”
“爸,您别开玩笑了!”玛丽娇羞地笑了一笑,低下头再看看手中的信,尤其是那个署名“路易·巴斯德”——
“不,这是不可能的。”玛丽迅速在心里下了一个这样的决定。
“爸爸,”玛丽开口道,“请您代我谢谢巴斯德先生的好意吧!”
“谢谢他的好意?”爸爸问,“你是说——你要拒绝他?”
玛丽点点头。
“为什么呢?”
“啊?为什么?”面对这个问题,玛丽一时还真答不出来,想了半天,只得讷讷地说,“我——我对巴斯德先生没感觉——”
“没感觉?对巴斯德先生来说,这恐怕不是一个好答案,更不是他可以接受的答案。孩子,‘感觉’是抽象的呀,巴斯德先生是一个科学家,科学是理性的——”
爸爸还没讲完,玛丽就抢着说:“哎呀,我管不了巴斯德先生能不能接受或者能不能理解——反正,您帮我谢谢他的好意就是了!”
玛丽原本一心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完结,没想到过了几天,竟然又接到巴斯德先生第二封信。
玛丽小姐:
很遗憾您拒绝了我的情意。或许您会觉得,我们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我就写信向您表达爱慕,太过突兀。对于这一点,我得向您致上最诚摰的歉意,希望不会引起您的不快。这或许是因为我几乎终日都待在实验室中,您知道,天天做实验的人,脑筋可能会太直了一些,渴望立刻就得到答案的心情也太急切了些。我真的很抱歉。
我深知自己并不是那种能够让女士们一见倾心的男人,但是我的品性端正,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能够提供一份稳定的生活。关于这方面,我相信您一定可以从您父亲劳伦特校长那儿得到强有力的佐证。此外,我有远大的抱负,希望把一生都奉献给化学研究,并得到相当的成绩,造福人群。
不过,我虽然专精于化学,仍有些奇妙的化学变化是我所不懂的。我虽然是一个科学家,也早已深刻地理解到许多世间的事也并非科学所能一一解释,就好像——玛丽小姐,希望这么说不会太冒犯您,我想说就好像我对您的爱慕一样。
不过,玛丽小姐,请您放心,我并不是要申辩什么,今天这封信主要只是想恳求您一点,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做出判断,做出决定?请多给我一点机会,同时也等于是多给您自己一点机会吧!聪慧如您,一定能够了解,时间能够证明很多事情;假以时日,您一定能够看得出来,在我木讷、腼腆的外表下,是一颗充满热情的向着您的心……
玛丽把这封信看了又看,她真的深深地被打动了。
她再努力回想巴斯德先生的音容相貌,虽然有点儿模糊,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在那个热闹的晚上,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的人,居然能写出这么热烈的信……再说,其中有些词句,还挺优美的哩。
“在我木讷、腼腆的外表下,是一颗充满热情的向着您的心……”玛丽反复读着这句话,嘴角情不自禁地轻轻上扬:她对这句情话实在是感到太满意啦。
这天晚上,在晚餐桌上,玛丽故意用一种不经意的口气随口问道:“爸爸,那位巴斯德先生有多大啊?”
劳伦特先生想了一下:“二十七吧。”
“二十七?”玛丽感到很惊讶,“巴斯德先生只有二十七岁?老天爷,我还以为他大得多呢!”
“喔,他看起来是比较老成。”
妈妈则在一旁说:“也或许是因为巴斯德先生整天忙于工作,也不擅处理这些生活琐事,看起来才会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如果他能够赶快结婚,娶一个贤慧的妻子,为他打理这一切,他整个人看起来一定会很不一样的。”
妈妈似乎意有所指,玛丽当然装做听不懂。
“怎么样?巴斯德先生第二封信跟你说些什么呀?”充当了两次信差的爸爸,对于女儿的反应显得十分关心。
“他说——希望我多给他一点机会。”
“说得没错啊!”爸爸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十个有九个都中了拜伦的毒,以为浪漫就是一切,其实生活里有太多太多比浪漫更值得追求的事。”
“爸爸,请你不要批评拜伦好不好?这又不关拜伦的事!”玛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偶像辩护。
“好,那我换一个说法好了,”劳伦特先生说,“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只注意外表,误以为一个人的外表就是他的价值所在,在这种情況之下,那些外表普通的人就惨了,总是会吃很大的亏。其实,外表算得了什么?一个人的性格和特质才是最重要的。孩子啊,我本来不想多说,但现在却忍不住要说,其实我很赞成你跟巴斯德先生交往,甚至,我很赞成巴斯德先生做我的女婿!如果你有机会了解他,你一定会发觉,他远比你所能想象的要优秀和杰出。”
“爸!”玛丽红着脸,有些不满地说,“您把话说得太早了啦!”
“不过,我也觉得巴斯德先生很不错呢!”妈妈也在一旁帮腔。
“既然你们都说他不错,那——”玛丽低着头,害羞地说,“我就同意和他交往看看好了。”
“好啊,”妈妈兴高采烈地说:“那这个周末就再请他来家里吃晚餐吧!当然,这次只请他一个人!”
第二次见面时,玛丽和巴斯德都显得有点儿尴尬。玛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巴斯德先生那两封情书的内容,想多了她可能会觉得尴尬得坐不下去。她偷偷望了巴斯德先生好几眼——趁着他在和爸爸讨论有关教学上的事情的时候,玛丽忍不住会这么想:“巴斯德先生现在是不是也是在强做镇静呢?是不是也是在努力不去想起他在情书上写了些什么……”
“在我木讷、腼腆的外表下,是一颗充满热情的向着您的心……”
一想起这段文字,玛丽的脸儿又不由自主地发烫了起来。她偷偷朝巴斯德先生望过去——哎呀!万万没想到,巴斯德先生刚巧也朝她偷偷望了过来!两人的眼神一接触,马上就慌慌张张地各自避开。
然而,就这一眼,玛丽却已经看到,在巴斯德先生木讷又不起眼的外表下,果然有一颗热诚的心;甚至,她仿佛还看到了些别的东西,至少有一些淳朴,也有一些纯真……
第二次见面之后,玛丽确定了自己愿意与巴斯德先生交往,只是,之所以会不到半年就要与他走入结婚礼堂,则实在不是她的意思。也难怪她现在在结婚的前一个晚上,会如此不安了。
“明天,我真要嫁给他吗?……还是——干脆现在逃走算了?……不不不!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我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做……”
心慌意乱的玛丽,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才终于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玛丽当然还是如期出现在教堂,如期参加了自己的婚礼。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路易·巴斯德居然没有出现!
劳伦特先生焦灼不安地打发人去寻找,这才发觉新郎巴斯德正在实验室里专注地做实验,做得连时间都忘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