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三年七月,雁门关北面的山川河谷中突然涌出一支五十万人的队伍,旌旗蔽日,人喧马嘶,惊动得四面山林狼奔豕突。然而,从塞外到雁门直至晋阳,却没有烽火狼烟来报警告急。
原来,这不是外族入侵,而是大业皇帝北巡大漠的队伍路经此地。
出游扬州的成功,使杨广巡幸天下的兴致大增。沿运河而下,由陆路回京,往返几千里,展示了大业王朝的昌盛,让中原及江南百姓目睹了皇家的威仪风采。大业隆盛,远非秦皇汉武堪比。
然而,仅仅显赫于国内庶民还不足以示威,于是,杨广又想到了塞外北疆的小国夷族。他返回洛阳不到两个月,便驾临长安,从西京出发,经晋阳,过雁门来到这里,继而北上至榆林,北渡黄河到定襄,巡视突厥可汗的部落牙帐。
开皇时候,突厥的东西两部族间多次内讧,大动干戈,文帝曾派时为晋王的杨广率兵北上,支持亲隋的西突厥达头可汗击败了东突厥。此后西突厥声势渐壮,至仁寿三年时,将东突厥全部降服,首领称启民可汗。杨广嗣位,启民可汗更表示归顺臣服。东京落成大典,启民可汗前往洛阳朝贺,亲眼目睹了中原的繁华富足,特别是被满街人那华丽服饰弄得眼花缭乱。当即上表请求大业皇帝恩准突厥人改穿中国服饰,皇上虽然非常高兴,却没有准奏。所以,在杨广看来,许多夷蛮部族完全没有必要用武力征服,只要用抚慰的形式炫耀一下自己的富强威武就可以让他们俯首贴耳。此次北巡,就是一次这样的抚慰。
雁门关地处恒山山脉西南,关外的馒头山下,峰峦之间有一片较平缓开阔的地带,叫连谷。这里树林茂密,河谷宽阔,水美草肥,引得无数飞禽走兽出没其间。御驾至此,杨广忽然狩猎的兴致大发,遂传令扎下大营,要在连谷这地方痛痛快快地打几天猎。
可是非常扫兴,接连两天骑马列阵、鸣金击鼓,却没见有几、只走兽出现,只用弓弩射到了几只飞禽。杨广不由得兴味索然。正在这时,有侍卫来报:齐王杨暕派人送来猎获的麇鹿、野猪百只。
杨广疑惑地问:“这就怪了,朕这边一只走兽未见,齐王那边怎么就会打了那么多?”
随驾北巡的御史大夫张衡奏道:“齐王在陛下左右两侧二十里列阵,截断了走兽的道路,陛下这边当然就没有麇鹿和野猪可猎了。”
杨广一听,脸色立时变了,骑在马上原地兜了两圈儿,也没发作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回营!”大队人马就前呼后拥地跟皇上回了营帐。
看似一点小事,却勾起杨广心头几乎要忘记的不快。
从扬州回到洛阳不几天,杨广就遇到两件很不痛快的事,第一件是高丽国竟没派人来朝贺;第二件是皇太子杨昭死了,而且与左仆射杨素死在同一天。
杨昭是杨广与萧后的长子,开皇五年出生,从小就很懂事理,深得文帝和独孤皇后喜欢。开皇十年一月,被文帝封为河南王。
杨广被立为皇太子之后,杨昭承袭了父亲的爵位,被封为晋王。杨广嗣位,于大业元年一月立杨昭为皇太子。杨广迁都东京,命杨昭留守长安。
杨昭生性谦恭谨慎,从不怒形于色,即使遇到极不满意甚至愤恨的事,充其量只说一句“太不应该了”之类的话。生活上很节俭,有祖父遗风,与父亲年轻时的仁孝也颇为相似。只有一点不像杨家遗传,杨昭看似心宽体胖,却柔弱多病,每到风寒暑热季节,或饮食起居稍有不慎,就常常十天半月卧床不起。
杨广巡幸扬州返回东京,杨昭早已奉旨提前几天由长安赶到洛阳迎驾,参加了端门外盛大的入城庆典。次日,皇上于宫城隆重设宴,接受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者的朝贺。在酒宴上,杨昭自始至终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形色,可是第二天他就病倒了,三天以后不治而亡。
巧得很,老臣杨素也是在参加了酒宴之后的第二天重病不起,又与杨昭同一天亡故。很快,宫中暗地里便有了传闻,说杨素久病已是无人不知,皇上却旨令文武百官宫中与宴,不得有缺,杨素不敢违旨,便拖着病躯入宫。皇上见杨素受封楚国公这么久竟然还活着,心中大为不快,命人暗中将一种效力较缓的毒药放在酒里,赐给杨素。却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侍宴的仆从将毒酒也送给了杨昭,所以才使两人同宴饮酒,同日病亡。
这样的议论很快传到了杨广耳朵里,他暴跳如雷,当即就要传令将那晚侍宴的仆从宫娥全部问斩,被内史侍郎虞世基跪地死谏,好说歹说总算把皇上给劝住了。
虞世基说:“陛下,臣冒死问一句,陛下可是真的让人在酒里下过什么药?”
“混账!朕堂堂天子,怎么会干那种卑鄙勾当!”
“当然不会。可是,陛下,若是把那晚侍宴的人都杀了,制造谣言的人就会说,陛下这是在惩治送错了毒酒的侍从。”
“这……”杨广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那好,朕命你把那制造谣言的人追查出来,斩首示众!”
“陛下,”虞世基说,“臣以为此举也不甚妥当。诸如此类谣言只是在宫中暗地传播,掀不起什么风浪。陛下不去理会它,不久便会无声无息。若是一意追查,追得松了不管用,查得紧了,势必兴师动众。如果下面办事的人再用刑逼供,受刑者情急之下乱咬乱攀,又会株连无辜。这样闹起来,朝野不安,人人自危。如今的百姓对不利于朝廷官府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去信其无,大业初定之期人心浮动,对国家社稷多有不利,望陛下三思,万不可因小失大!”
杨广觉得虞也基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还有些于心不甘,又说:“照你一说,这事只有听之任之了?”
“以静制动,看似听之任之,实则暗中观察,细细揣摩。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杨广无语,其实是默许了。
自古以来的官场上,一个人的突然死亡,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意外高升。杨昭猝死,使齐王杨暕立时成了朝中群臣注视的焦点,都认定了他不久便会被立为太子。尽管杨昭有长子杨倓,但尚在年幼,没有立为太子的可能。
杨暕比杨昭小两岁,今年刚好二十。他是杨广次子,也是萧后亲生,从小极受父母喜爱。他聪明机灵,既好文又好武,杨广曾夸他“颇涉经史,尤工骑射”。杨昭死后两天,杨广即传旨将齐王杨晾自豫州牧调任河南尹,负责管理东京及近畿的一切政务,并参与朝廷机要,还将原在杨昭身边的二万多吏兵都悉归其属。这又是一个明显的征兆:看来皇上决心立齐王为太子了。更有甚者,东京城里纷纷传言,有人于某日黎明时在天津桥头捡到一张自天而降的字符,上写:“太子逝,朝野瞩望,皆以齐王当立。”
所有这些,杨广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他将自己从晋王而太子、而皇帝的经历回顾一番,决心如虞世基所说,以静制动,细细揣摩了。
果然,杨竦到洛阳上任不久,前去齐王府拜谒致礼的文臣武将、名门望族和富商豪绅便络绎不绝,齐王府门前的道路常被车马堵塞。
不论是做人还是做官,最忌得意忘形。不过得意而忘形尚情有可原,而未得意先忘形,就是为官为人之大忌了,如是,十之七八忘形者难再得意。
杨广仅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听说了许多关于齐王杨暕未得意先忘形的事情。例如:杨暕十分骄恣任性,亲近小人,他身边的亲信多是不守法纪的无耻之徒,如乔令则、刘虔安、陈智伟等即是。乔令则见杨暕喜迷声色,更加恣行妄为。他们暗访得知谁家女美,就以齐王名义强行拉入齐王府,随意污辱,尽兴后才放回家中。杨暕府中自养着歌舞乐班,还嫌不够,每每酒宴,都要去街市的青楼或茶馆请歌妓助兴,歌罢常留宿在齐王府。
朝廷制度,县令无故不得出境。伊阙令皇甫诩与杨暕关系甚密,杨暕多次违禁将他带出去到处游玩。
杨暕的发妻、齐王妃韦氏早亡,杨暕便与韦氏的表姐元氏私通,还生了一个女孩,外人极少知道。杨暕调任河南尹,将元氏一起带到洛阳,不久,杨暕命乔令则找来一术士相面。术士指着元氏说:“此女当做皇后。”又对杨暕说:“大王贵不可言。”杨睐听了非常得意,给了那个术士许多赏赐……
凡此种种,传到杨广耳朵里,使这位刚刚失去长子的父亲极不愉快。如果说,他原有意立杨暕为太子的话,现在他却要慎之又慎了。这次,他让齐王随驾北巡,临行前命内史侍郎虞世基在自己北巡期间仔细查访杨暕的言语行为,回来后一并奏报,酌情议处。
然而,但就今天打猎这件事情来看,杨暕太不把父皇放在心上了。自己的人马截断猎物的来路,使皇上一无所获。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猎获的麋鹿、野猪送来百余只,你这是在孝敬父皇呢,还是在故意炫耀,惹他老人家生气呢?
杨广被这事搅得满心不快,早就没了打猎的兴致,即传令各部停止狩猎,休息半日,待明天一早开拔,北上榆林。
七月底,在塞北一片迷人的秋色里,大业皇帝的御驾抵达榆林郡,这里距启民可汗的牙帐已经不远了。
此次北巡为的就是出塞耀兵,皇上要亲巡突厥辖境,以示声威。不过杨广也担心启民可汗突见朝廷大兵压境,心中会生出些什么疑虑,造成误会,就派武卫将军长孙晟作为前锋先行,去面见启民可汗传达谕旨,说明来意。
杨广派长孙晟先行,可谓知人善任。长孙晟是朝中出了名的突厥通,跟突厥人打交道有些年头了,与在位可汗都或深或浅地有过交往。
长孙晟聪明机警,武艺过人,十八岁时就任北周司卫上士。当时北周王朝极是崇勇尚武,贵胄子弟都以武功相互夸耀,经常在一起驰射比赛,但在同龄人中,极少有人的武艺超过长孙晟。当时还是北周重臣的杨坚十分赞赏他,曾在宣帝面前推举说:“长孙郎武艺超群,胸怀韬略。年少即如此,将来必是名将!”
宣帝驾崩,杨坚矫诏辅佐周室,沙钵略可汗向北周求婚,周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千金公主嫁给沙钵略。当时北周与突厥之间使节往来频繁,且都想炫耀自己的武力,所以双方使者都是精选的骁勇武士。千金公主出嫁,杨坚就选派长孙晟为使节,护送千金公主前往突厥。
沙钵略是靠骁勇善战立为可汗的,因此非常喜爱勇武之才。以往北周派来的几十位使节,他都不放在眼里,惟有对长孙晟一见如故,格外看重,常邀他一同游猎。有一天,沙钵略出外打猎,看见空中有两雕飞来飞去地争夺一块兽肉,就给了长孙晟两支箭,说:
“请长孙君射取二雕。”
长孙晟接过羽箭,挽弓骑马在草原上跑了几圈,只抬头望着那两只雕,并不放箭。一会儿,一只雕朝着另一只嘴里叨着肉的雕突然猛冲过去,在两只雕为抢肉食扭打在一起的一刹那,长孙晟弦响箭发,一箭射中二雕。当他把两只雕和剩下的一只羽箭交给沙钵略的时候,沙钵略对他的高超武艺惊叹不已。随即恳请长孙晟留下来,命突厥的贵族子弟与长孙晟交朋友,学习他的弹射绝技。那一次,长孙晟在突厥住了一年多。
启民可汗听说长孙晟来到,即刻召集了几十名部落首领将这位名震突厥的大将军迎进自己的牙帐。
长孙晟来到帐前,见四周杂草丛生,不禁皱了皱眉头,说:
“可汗大人,帐前的这些草可真香啊!”
启民可汗拔了几根草凑到鼻下闻了闻,说:“长孙将军,这都是大漠上普通的草,哪有什么香味?”
长孙晟哈哈大笑:“皇上自京师巡幸至塞外,一路上诸侯亲自洒扫,耘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天看到牙帐前杂草丛生,我还以为是专为皇上留下的香草呢!”
启民可汗一下子醒悟过来,惭愧地说:“这是奴的罪过!奴的骨肉都是天子赐与的,理应竭尽犬马之力。只是边人愚昧,不明法度礼仪,绝不是有意懈怠。幸有将军恩泽指教,这也是奴的幸运!”
说着便拔出佩刀,亲自芟草。身边的落部首领和将士也不敢怠慢,争相效仿,很快即将牙帐内外的杂草清除干净。
随后,启民可汗下令,突厥各部落倾巢出动,从牙帐至榆林北境这片皇上即将经过的地方,芟草填坑,开出一条宽达百步的御道。
一时间,茫茫大漠上刀剑起落,草叶随着尘沙漫天飞舞。
大漠里的落日蔚为壮观。圆如金盘的夕阳将茫茫白沙、滔滔的黄河以及在河水中捕鱼的渔夫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浓艳的橘红颜色。不见风啸,不闻滔声,一切都那么自然、静谧,一切似乎都在神秘的掌握之中,让人感觉到自身是那么渺小,听凭主宰。今天可以静静地欣赏落日的壮观,也许明日又将无奈地享受风暴骤起,沙石狂舞的景象,也未可知。
此刻,大业皇帝杨广在太府卿何稠及定襄太守周法尚等一班人的陪伴下,登上榆林北面的城楼,观赏着在中原、关西都难得一见的黄昏景色,沐浴在一片夕阳的辉煌之中。
杨广指着远处黄河里的渔夫,说:“边陲百姓能如此惬意地泛舟捕鱼,他们可曾知道这安然无虞的日子是怎样来的?”
何稠答道:“陛下,塞北虽然地处边远,但臣想,这里的百姓一定知道他们是靠了皇恩泽润、陛下佑护才得以安生的,对皇上当然感激不尽。陛下,他们恐怕从未见过朝廷的威仪,所以,臣以为,陛下此去突厥牙帐,一定要尽显天子的威风阵容,长一长边民志气!”
杨广满意地点点头,说:“朕意也是如此。依何卿之见,怎样才能尽显威风阵容呢?”
“陛下,当年汉武帝出关,将御营之外的将士分为二十四军,每日遣一军出发,旌旗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接,步骑千里不绝,方显出师盛况。今天我大隋更盛于汉武,即使编发三十六军也绰绰有余。”
杨广高兴地说:“好!”
好字还未落地,就听身边有人说:“陛下,臣认为此法不妥!”
“嗯?”杨广转脸一看,是定襄太守周法尚在躬身禀奏。
定襄郡在榆林东北,是去突厥可汗牙帐的必经之地。太守周法尚听说皇上到了榆林,就依律赶来朝见、迎驾。
杨广问:“卿以为有何不妥?”
周法尚回答:“陛下,兵亘千里,山川相隔,一旦发生意外,必然是各军忙于应付,四分五裂。再者,长蛇军阵绵延千里,万一心腹有事,首尾不知,且道路艰险,难以相救。所以,虽有汉武帝巡行之先例,臣以为其实是取败之道。”
这话,杨广有点不爱听了:“那依你说,应该怎样?”
“陛下,臣以为全军应结为方阵一同行进。方阵四面拒外,圣驾及后宫、百官都行在方阵中间。如果发生变乱,即令所当之面抗拒,再从方阵内突发奇兵,出外奋击。用车辆组成壁垒,层层设钩阵,这与据城守御的道理完全一样!如果战而能胜,可派骑兵出阵追击;万一不胜,屯营足以防守,这才是万全之策。”
杨广顿时眉飞色舞,说:“这个办法极好!朕命你为左武卫将军,策划布阵领兵。”又问何稠:
“何卿,大帐如何了?”
“陛下,已经完成,可容四千人!”
“六合城呢?”
“请陛下放心,六合城可随时随地组合使用!”
“好!明日调度军阵,后日起驾,直奔突厥牙帐!”
皇帝御驾从榆林出发,北渡黄河,经云中,又溯金河东行,于八月中抵达启民可汗大帐。巡行队伍有甲士五十余万,骏马五十万匹,旌旗猎猎,车辆辚辚,无不显示天下承平,万物丰实的盛景。
启民可汗接到大业皇帝诏旨,得知皇上已在二十里外扎下大营,随即率各部首领和突厥贵胄子弟家眷及护卫将士三千多人前往朝见。远远的就见在一片旌旗的丛林中,掩映着一座硕大无朋的营帐。进帐之后,只见正面御座威严,禁卫肃立,皇上已在御座上就坐,帐下宴席也早已摆好。启民可汗率部依次行过拜见大礼,然后入席而坐。突厥三千多人,加上朝廷坐陪的文臣武将足有四千,帐中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突厥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营帐,第一次目睹大业皇帝的威风,第一次品尝如此丰盛的宴席,一个个又惊又喜,争相贡献自己的牛羊驼马,数以万计。
酒宴进行当中,列于帐侧的乐班不时地演奏着一曲曲音乐,为酒宴助兴。听了这些乐曲,又使突厥人惊讶不已。因为这些乐曲中有许多古老的突厥音乐和塞外其他部族的曲子,而且大都是散失已久的乐曲,连他们自己都几乎忘记了,没想到大隋皇帝的乐班竟能弹奏得惟妙惟肖,悦耳动心!真是太了不起了!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上,谁敢与他为敌?
酒宴从日落进行到拂晓。半夜时分,皇上驾返寝殿,走时留下旨令,命文武群臣一定将启民可汗及众部下奉陪到底,通宵达旦,一醉方休。当然,这正是突厥人所希望的。
黎明,酒宴终于结束了。朝中文武出帐为启民可汗送行。还没等启民可汗说一句感恩答谢的话,就听忽啦啦一阵的声响,所有的突厥人纷纷跪拜在地上,俯首叩头。他们看见,在离大帐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巍峨的城池。而昨天他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荒漠一片,一夜之间竞冒出一座城池,若不是神灵相助,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这不能不使他们大惊失色,纷纷跪拜。
朝廷官员们乐不可支。何稠就向启民可汗的部下讲解,这是一座用木板方组合而成的六合城,与真正的城池无二,城内供皇上起居的宫殿一应俱全。还没等何稠讲完,就有些突厥士卒爬起来向城下跑去,要看个仔细。被何稠喝住,又说城外遍设弩床,若莽撞触动了机关,必被乱箭射杀。突厥士卒吓得个个面如灰土,才随启民可汗告辞而去。
第二天,启民可汗搭设庐帐,恭迎大业皇帝。杨广御驾帐中,启民奉觞祝福,毕恭毕敬。突厥人自王侯以下都裸露脊背跪伏帐前,头都不敢抬一下,他们完全被中国帝威慑服了。
杨广见眼前突厥归附的场景,又回想起先帝开皇、仁寿年间多次挥兵讨伐突厥的艰辛,感慨万千之余更是志得意满,不禁诗兴大发,即赋诗一首:
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
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
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
索辫擎膻肉,韦耩献酒杯。
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他想,朕此次北巡大获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