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清高宗乾隆(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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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文治统治(4)

有关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实录》,皇太极在关外改建大清朝的时候,就按汉人的传统为他父亲纂修了《武皇帝实录》。在《武皇帝实录》成书前,曾经就《旧满洲档》的资料先编了一套《太祖实录图》,这部不合正统规格的实录图就是乾隆重绘《满洲实录》的底稿本。由此可见,乾隆把他们祖先两大古老文化遗产都加以整理并再版了,贡献是应该被肯定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乾隆在这次重绘《满洲实录》时,竞未更动书中的内容,并不像修《四库全书》那样强调满清正统,可以说是原文照抄地绘制了几份。现在举几个例子来作说明:

一、仍称明朝为“大明国”,如“大明国的万历汗”、“大明国的太子太保李成梁”等等。

二、对于努尔哈赤本人也不称“清太祖武皇帝、高皇帝”或“上”,还是用早年称呼为“太祖聪睿贝勒”、“太祖谦恭汗”、“太祖英明汗”等,跟汉文努尔哈赤实录中的书法不同。

三、记年份不用干支,月份还是以“在春天当中的月”表示二月,“秋天最后的月”表示九月,完全是阿尔泰语的本色。

四、早年《太祖实录图》中所记的残忍杀人事件与家族中的淫乱事件完全照录,不加掩饰或删除。

乾隆四十年代,正是文字狱大兴,强调清廷正统、强化皇权的时刻,皇帝竟以如此坦然的态度整理并保存祖先文献,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忠诚无私的学者帝王了。

由于《满洲实录》里也照样描下了《太祖实录图》中七十几幅插图,有人戏称简直像是一部“连环图画”的书。不过这些插图,史料价值还是很高的,因为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当年明清交战的情形、满蒙汉各族人所穿的衣服、所使用的武器、居屋与蒙古包的模样、努尔哈赤当大汗典礼与大宴等等的实状。再说最早版本《太祖实录图》在此次重绘制《满洲实录》后不到二十年在一场宫廷大火中烧毁了,乾隆的重抄重绘的工作也因而显得更有意义了。

除了这些先人文化遗产以外,乾隆在位期间还为满族文化编制了专书,或便于人们研究,或广为流传至永远。以下就是当时出版品的名称:

辞书方面有《清文鉴》、《满洲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满汉对音字典》以及《五体清文鉴》等。其中《五体清文鉴》是一部满、蒙、藏、维、汉五种文字对照的分类大辞典,全书共分二百九十二类,收词条一万八千多个,修成于乾隆中期,是研究民族语言的一部重要工具书。史学传记方面有《开国方略》(记清入关前历史)、《宗室王公功绩表传》(专记满族贵胄的事迹功勋)、《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专录满洲八旗姓氏源流与始居地)、《满汉名臣传》等。

政书典制方面有《八旗通志》(记各种有关八旗制度与人物的专书)、《满洲祭神祭天典礼》等。

另外还有《满洲源流考》,全书分部族、疆域、山川、国俗四门,以清朝为纲,详述自周肃慎以来满族祖先的历史等事。

乾隆又为了强调他们本族自创的语文,除了以满文翻译部分儒家经籍与政府的典制史地书外,特别命令在臣工与僧侣中邀请专家,以满文翻译《大藏经》。《大藏经》是佛教一切经典的总集。乾隆三十七年(一七七二),正是向全国收集遗书的时候,皇帝突然想到:

盖梵经一译而为番,再译而为汉,三译而为蒙古,我皇清主中国百余年,彼三方久属臣仆,而独缺国语之大藏,可乎?

他认为《大藏经》已由印度梵文先后译成藏文、汉文、蒙古文了,怎么能独缺满文本呢?乾隆同时进行《四库全书》的纂修与《清文全藏经》的翻译,实在是大手笔,也是学术宗教界两大如“万里长城般的大工程”。皇帝翻译《大藏经》的目的,他说并不是为了“以祸福趋避教人”,而是在让大家学习满文,并从佛教经书里知道“尊君亲上,去恶从善”的道理。可见他坦白地承认是有功利动机的,也是为推广满族语文教育的。

《清文全藏经》到乾隆五十五年(一七九○)翻译完成,前后历时十九年。据庄吉发教授称:“台北故宫博物院现存满文《大藏经》计三十函,北京故宫博物院存有七十六函,合计一百零八函,都是清代内务府满文原刻朱色初印本,其形式规格及朱色浓淡,俱彼此相同,应属于同一来源的满文《大藏经》。”而且认为乾隆当时“为了适应译经的需要,在译经过程中,增加了许多满文新词汇,对满文的研究,提供了很丰富的语文资料,对满洲语文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确实是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满族文字存在,即使知道有这种文字的人,也大都觉得它是已经没落的,甚至死亡的文字。尤其辛亥革命后民国初期,大家反清,连同满族的语文也被视为不值得一学的东西,真是到了弃之如敝屣的地步。可是今天满文的图书文献大公开了,包括乾隆年间整理的与新制作的在内,大家才发现真是一座大宝藏,不但对满族特有文化以及清朝历史的研究有极大极多的裨益,对探讨中国很多领域的学问也有帮助。就以《清文全藏经》来说,它是由汉文的《大藏经》翻译而成的,一般读者看汉文本时,不一定能通晓文义,尤其是一些佛学方面的专有名词,可是你若懂得满文,它的译文就像我们中国古经的白话翻译一样,浅显易懂,因此《清文全藏经》的译成,对印度佛教思想来说,既多了一种文字的译本,又提高了普及性。

乾隆与他的祖先曾经将中文的儒家经典几十种译成了满文本,对满族人士通晓汉学无异是一种津梁。又因为满文是拼音文字,西洋人学起来比学中文容易,盛清时来华的传教士都会满文,他们把满文本的“四书”“五经”带回了欧洲,引起了西欧的中国热。直到二十世纪前期,德国学者还说:“满文为我们研究汉学开辟了一条大路。”乾隆朝整理、保存、弘扬满洲文献的贡献,显然又加上将中华文化传播到西欧一项了。

五、《一柱楼诗》案

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江苏徐述夔《一柱楼诗》一案,戮尸枭示二人,死刑六人,其中有省级大员一名,此外一人流放极边,一人徒刑三年,一人发往军台效力。徐述夔亲属多人给功臣之家为奴,原礼部侍郎、已故著名诗人沈德潜曾为徐述夔作传,也受到株连,被革去官爵、加衔和谥典,并仆毁御制墓碑,撤出乡贤祠。徐述夔诗狱犹如一次强烈地震爆发在查办禁书的重点地区——江浙两省,余震波及全国通都大邑、穷乡僻壤。此后十数年间,官绅士庶提起此案,莫不胆战心惊,谈虎色变。

徐述夔,原名赓雅,字孝文,江苏扬州府东台县人。他出生在什么时候,已经无从查考,只知他乾隆三年(1738年)中举后,曾拣选知县。有人说他的著作中多引吕留良语,可见其仍秉民族气节。其实,即或有,也十分淡薄了。徐述夔曾对他的两个学生说过:“本朝剃头不如明朝不剃头好看。”话语之中似乎对往昔汉人蓄发的朝代还有些怀恋——他的民族意识恐怕仅止于此了。如果说他有怀才不遇的牢骚和愤慨,这倒更近乎实际。他自称其学问如在明朝可与唐荆川(顺之)、董思白(其昌)相比,可惜今天没人看得出。这么一个以才高自诩的人,功名止于举人,官职不过七品知县,心里难免不平。这种情绪发展下去,就容易对现实政治不满。他的诗句如“旧日天心原梦梦,近来世事益非非”,“江北久无干净土,乾坤何处可为家”?就流露出了某种危险的政治倾向。不过,徐述夔只是借诗寄托自己抑郁的情怀,绝对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连自编的诗集——《一柱楼诗》、《小题诗》和《和陶诗》也没有送去出版,更谈不到借诗歌指斥清朝,搞煽动宣传了。这几本诗集还是他的儿子徐怀祖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雕板付印的,那时徐述夔已离开人世了。儿子为父亲出集子以寄托纪念之情,本是很平常的事,特别是在素有“人文渊薮”之称的江浙一带,但谁能想到竟给徐家子嗣遗下了奇冤大祸呢?

乾隆四十二年徐怀祖也故去了。这时查办禁书的风声已越来越紧,特别是这一年发生在江西的王锡侯《字贯》案,对江苏的影响更大。官府颁布的一道道谕旨不仅追缴明末清初的旧刻笔记野史,而且所有内容“违碍”的新编之书也都列入查缴、销毁之列。徐家祖家有几本诗集是十几年前刊刻的,远近皆知,徐怀祖之子徐食田、徐食书兄弟俩心里惴惴不安。不巧得很,这年冬天又与邻近的蔡家发生了田产纠纷,双方互不相让,已经告到官府。原来徐怀祖生前曾用二千四百两银子买了蔡耘田地数顷,这时蔡耘的堂兄监生蔡嘉树忽然声称那卖掉的田地里有他家祖坟,非要赎回不可。赎回田地两家可以商量,但蔡嘉树只给银九百六十两,而且是赎也得赎,不赎也得赎,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式。蔡嘉树如此无理放肆,是因为他窥破徐家兄弟处境不妙,他早已让人递话给徐食田,如果不答应按他的条件赎田,就告发他家刊刻、藏匿禁书。徐食田觉得与其被人告发,不如自己主动呈缴,于是就在乾隆四十三年四月初六抱书赴县呈首。此时的谕旨很明确,只要在限期内主动呈书到官,即可免予追究藏书之罪。蔡嘉树的如意打算落了空,仍不死心,即于四月初九也赴县检举。东台县见发展成呈首逆书,不敢怠慢,立即将《一柱楼诗》等呈解到省。当时江苏设江宁、苏州两个书局,凡苏北各州县查缴的禁书一律汇解江宁书局。江宁书局局员保定纬、沈澜二人见《一柱楼诗》等书没有将注明“违碍”在何处的签子粘在书眉上,便又发回东台县,令加签后送局。在这一来一往的过程中,徐、蔡两家田地争讼已经官断结,县里令徐食田拨给蔡家墓地十亩。这本来对蔡嘉树十分有利了,但和原来想敲诈千余两银子的想法相距太远,就仍然想借禁书问题大做文章。他找到县里的书吏金长五,向他要徐食田缴书的批语。金长五告诉他,徐食田四月初六缴书的批语已贴在署前照墙上了,众所共见;徐食田后来又补缴过一次他祖父的未刻抄本,是四月十六日,你若要这次的批语就看吧。蔡嘉树拿到四月十六日徐食田缴书批语,如获至宝。他横下一条心,到省里把徐食田连同东台县一起告了。

当年六月蔡嘉树到江宁布政使衙门投递了控告信,说徐述夔《一柱楼诗》中有“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为“非常悖逆之词”;又说他于四月初九检举在前,徐食田四月十六日被迫缴书在后,但徐行贿收买了县里书吏金长五,嘱托他将徐由被告发而改为自行呈缴。江苏布政使陶易不以蔡嘉树为是,在他的控告信上作了如下批语:“书板已经呈县,如有违碍应行销毁,该书自当交局,与尔何干?显系挟嫌倾陷。”蔡嘉树碰了一鼻子灰,好不晦气。陶易身居地方大员,又屡奉明旨,凡禁书只要呈缴,便可免予究治。况且,既日“禁书”,自然有所“违碍”之处,蔡嘉树摘出的两句又算得了什么“悖逆”?所以同意幕友陆琰代拟的批交扬州府就近查办的牌文:“讲论经传文章,发为歌吟篇什,若止字句失检,涉于疑似,并无悖逆实迹者,将举首之人即以所诬之罪,依律反坐。”这句话十分厉害,当扬州府查讯对,蔡嘉树如果不能证实徐家确有“悖逆实迹”,则要反坐大逆之罪。陶易认为这样写固然倾向过于鲜明,但有《大清律例》为据,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将牌文标判发行。

到七月中旬的时候,东台县把有关人犯及徐述夔诗集提解扬州府。扬州知府谢启昆不愧老吏,他看出陶易的批词有欠稳妥,但碍于上司情面,又一时没来得及仔细检阅徐书,也没说什么。待他认真审查《一柱楼诗》等书后,发现其中确有违碍之处,鉴于以往类似案件,他深知事态严重。这时已是八月十日,扬州府才开始审理蔡嘉树控告逆书及东台县偏袒徐食田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