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顾右盼,双手忍不住放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往里面按,让他嘴微微的变形噘起,然后恶狠狠的问他:“方小非,你看什么?”
他无言的拿开我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然后双手扶住我的肩,很认真的对着我道:“从你答应试试看的这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几天,谢谢你让我搬回来,娟娟。”说着用力将我拥住。
我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被他拥住时,觉得心里满满的被什么东西填满,傻瓜,我只是不确定才说试试,只是因为钱律的出现,让我摇摆不定才让你搬回来,归根结底那其实有太多不是真心的东西?但这样的不真心在你心里竟是这么重要和感动,我忽然觉得有种愧疚感,反手用力抱住方非。
“我也很快乐,是真的。”
是真的。
你爱他吗?(我到底爱谁?)
我下班时又看到了那辆别克车,好几天在我下班时,它就停在公司门口的路对面。
我想起高坚那天说钱律的车经常停在那里。
是他吗?我不由得想。
所以不敢再看那辆车一眼,不管是不是,低着头,还是快点离开。
走出很远以后又忽然的停下来,应该不是他吧,那天说的很清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一切都已结束,以钱律的脾气,坐在车里傻等就已经很奇怪,现在的情况,如果还在那里等我下班,那太不像他了。
我不由自嘲的笑笑,看到旁边有卖冰淇淋,心想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如边吃边晃回家去,顺便让脑子清醒一下,不要再胡思乱想。
边吃边走,今天方非加班,没有人做饭给我吃,我也懒得去热冰箱里的饭菜,正好冰淇淋吃到饱,到家时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些关东煮,晚饭算是解决了。
身后有车的喇叭声响了几声,我下意识的往后看,心里疑惑,我现在走的是人行道,难道碍着你了?回头,却是那辆崭新的别克车,我吃冰淇淋的动作停住。
钱律从打开的车窗探出头,冲着我道:“我有话跟你说,你上来。”
我愣了愣,舀在塑料调羹里的冰淇淋化开滴在我的身上,我猛然意识到,伸手拍,但却拍开一大片,然后听到钱律身后的车子按着喇叭在催他快开车。
钱律根本不理会身后,只是看着我,无言的让我快上车来。
身后喇叭响成一片,远处的交警也看到不对劲,正吹着哨子跑上来,我咬咬牙,终于没有不管不顾转身就走的勇气,挣扎了一下还是上了钱律的车。
车这才开动,钱律在后视镜里冲后面赶上来的交警挥手道歉,然后车一路开上了高架。
我仍是举着塑料调羹,里面的奶油滴在车座上,车里的冷空调让我裸在外面的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要和我说什么?”看钱律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我好一会儿才缓过劲问道,同时为了分散自己莫名的紧张,撕了车上的纸巾,一下下的擦滴在车座上的奶油。
他却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目视前方,毫不理会我的问话,我只觉得恼火,既然说有话讲,现在却又闷声不吭,这人为什么总是这样?
“没话说的话前面下高架,放我下去。”我道。
“你现在的男朋友是那个人?”钱律在我话音刚落时忽然问。
我怔了怔,那个人?是指方非吗?应该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是他。”
车速在我点头的瞬间忽然的加快,现在是下班时间,高架上的车子并不少,虽然称不上拥堵,但车与车的距离并不是隔的太远,他这样忽然的加速很快就赶上前面的车,旁边车道也没位置给他超车,转眼就要撞上去,我吓的尖叫,他却又猛的放慢了车速,慢慢的跟在前面的车之后。
“你神经病啊,这里不是赛车道,你这辆也不是赛车,万一刚才刹不住车怎么办?”我抓着车门的把手,想也不想的直接骂出来。
骂完自己也愣了愣,我这样骂完全是依着性子,而对着钱律,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
钱律脸上似笑非笑,眼里却凝着冰,我并不想道歉,的的确确是他发神经,我没有说错。
车里半天都没有声音,他抿着嘴不说话,我也不想主动说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钱律太不一样,但却一样的让我无法猜透,他现在再出现是为了什么?让我上了车又不说话是为了什么?还有那天的疑问,他为什么回来?是不是为了我?这些问题在看到他时就不断的在心里问自己,但却都没有答案。
“我辞职了,你知道吗?”又行了一段,他忽然的开口。
我眼睛正看着车窗外迅速向后的景物,听他这么说,点头道:“知道。”
“杨娟娟,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紧接着说,冰冷的声音缓下来,竟然是带着请求的语气的。
我吃了一惊,然后才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胸口的地方因此难以抑制的用力疼了一下,让我猛然间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重新开始?他回来是为了重新开始吗?是不是这样?还是只是顺便?重头其实是与高坚的合作?
我当然可以把事情想的美好一点,但那是钱律啊,他会为我放弃已有的一切吗?
我甚至连问的勇气也没有,怕自取其辱,而且似乎没有问的必要是不是?我已经有方非了,钱律因为什么回来并不重要吧?
“你辞职是为了我吗?”然而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话在自己的喉间徘徊很久,哽住,最后终于不吐不快,虽然用轻的以为只有自己才可以听到的声音。
我有点想掀自己巴掌的冲动,杨娟娟,你又何苦呢?
“是。”钱律答的很快,想也没想一下。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呆呆的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心里百味混杂。
“和他分手,回答我身边来吧,我会尽量不出差,花更多的时间陪着你,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改,杨娟娟,行不行?”他转头来看我,与我的眼睛对上,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急迫。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却感觉到自己的头在摇,然后说了两声“不行”。
钱律的眼神顿黯。
他是第一次用这种放低了姿态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话,而我却想也不想的拒绝,这是注定的,又是绝对伤人的。
我只觉得心痛到不行,却又对自己刚才的拒绝坚决到不行,我没有做错,事情该是这样的。
于是又是那个习惯动作,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很用力,却并不觉得痛。
忽然钱律的一只手横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惊了惊,反射性的向后缩,他却死死抓住,我挣扎了几下干脆不动,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指缓缓的与我交握,一寸寸的逼近。
脑中有些恍惚起来,还记得自己想追他时的蠢样子,还有他说喜欢我时吃惊到不行的傻样子,喜欢他的眉眼,喜欢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略带懒散的神情,我是因为他是金龟才追他,却又因为他是钱律而喜欢他,我们之间似乎刚开始就结束了,所以至今我还不甘,现在这个人又回来了,温暖的手掌紧握我的手,我不否认那对我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心里有股冲动叫嚣着对我说回握住他,而这样的冲动几乎像跨下一级阶梯一样的容易,唾手可得,却又如让自己不呼吸一般的困难,我盯着被他缠紧的手,然后包里的手机忽然的响了。
像魔障,瞬间被敲碎。
我猛的一抽手,有些狼狈的从包里拿手机,手竟是在发抖。
“喂。”声音也在抖。
“到家了吗?”是方非,声音一名继往的温柔。
我竟然有种得救的感觉,莫名的听着那声音竟然想哭。
“在路上。”我说。
“那好,早点回家,一定要吃饭,懒得热饭,就卖着吃,但一定要吃。”因为太了解我,我不吃饭的企图方非已经猜到。
而我已经并不在意他是不是戳穿了我不吃饭的意图,只是贪婪的听着他的声音,在他就要挂断时,狠命的想抓住他:“非非。”
“什么?”
“我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他似乎愣了一下,转而又笑,道:“好。”
挂了电话,才觉得车里冷得吓人,而我因为方非的这通电话清醒过来,回头看看钱律,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拿着烟的手伸到车窗外,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眉就这么皱着,看着前方。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回来的,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他,所以,算了吧,钱律。”我看了他一会儿,说。
钱律夹着烟的手收回来,凑到唇边用力的吸了一口。
“你爱他吗?”他问。
外面的热风自开着的车窗里吹进来,夹着薄荷的烟味,我的视线停在他的脸上,然后似乎被那阵烟呛到,用力的咳嗽起来。
我爱方非吗?我几乎咳出泪来。
我不知道。
我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