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二个房间竟然是空的,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四边还拉着红色的窗帘,他赶紧退了出来。接下来的第三个房间的门上贴着一个牌子——资料室。
就是这里了!监控录像带一定都被放在这里。
门关着,他试着转动门把手,它却纹丝不动。哈哈,好极了!
他心里喝彩,脸上露出坏笑,刚刚他还正愁找不到机会使用激光枪呢,这下可好了。他警觉地朝走廊两边望了一下,又兴奋地搓了搓手,才从裤兜里掏出那把激光枪。
他退后一步,将枪口对准目标,沉着地按下按钮,眼前立刻出现一道强光,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时,门锁正在冒烟,他禁不住笑了。他重新握住门把手,但稍一用力,就听到“当”一声响,那个金属门把手掉在了地上。哇!真厉害!他捡起门把手时,一边在心里赞叹激光枪的威力,一边又在担心刚才那把锁掉在地上的声音会被人听见。他站在原地侧耳倾听,二楼传来说话声和一阵阵有节奏的砰砰声。对了,楼下是活动室,老师们应该是在打乒乓,这声响足以掩盖一切别的声音。
他放心了,打开了资料室的门。
这是个足有一百平方的大房间。屋子里整齐地排放着几十个铁架子。他发现其中有一半都放着录像带,每个柜子上还都贴有年份。他查了一遍,发现最早的监控录像是一九九八年的。
照这么看,二〇〇五年的监控录像应该不难找。
果然,没过几分钟,他就在最里面的一个铁柜上找到了二〇〇五年的标签。他按照时间顺序,一排排地查找。贝乐父母是校庆的晚上失踪的,而校庆日是五月五日,录像带上都标有日期,他相信应该很好找。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他在五月份的录像带中没发现那一天的。
会不会有人故意拿走了它?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然而他立刻想到,校庆的录像带会不会因为有纪念价值而被放在别处了?
靠东面墙放着一个铁柜子,他走了过去。
就在他打开柜门的一刹那,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妈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等会儿要好好看看录像。”一个保安大声叹息。
“是啊,害得我出了一身大汗。”
糟了,有人来了!得快!
他随手拿起柜子里的一盘录像带,看见那上面果然写着“2003年5月5日”,不由心头一喜,他猜对了!
“喂,你先看着,我去撒泡尿。”门外的保安又道。
厕所就在资料室的旁边。历晓天很希望他们什么都没发现,但他知道那种可能性很小。他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翻腾起来。
动作快点,快点,再快点!他催促着自己,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都没时间看表——忽然,又有人在门外说话。
“嘿,过来看看。”这次,保安的声音显得比之前谨慎许多。
“我看见了。”另一个道,声音好像就来自门外。
不好,他们一定发现资料室的门锁不见了!这个念头促使他更加慌乱地在柜子里翻找起来,他知道他已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但他顾不上了。
他们会不会闯进来?不行,不能再找下去了,得赶紧逃命,要不可就真的死定了!他准备放弃了,手里顺手翻出最后一盘录像带,却蓦然发现那上面贴着的标签上写着——2005年5月5日20:00-21:30。对了!就是它!
“砰”,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幸好窗户就在柜子的旁边,历晓天来不及观察冲进来的是几个人,他们手里有没有武器,他抓起录像带就跳上了窗台,并打开了窗。
“你想干什么?快下来!有话好好说。”一个保安似乎被他的举动吓住了。
另一个立刻道:“用不着担心,他前几天就跳过一次。”那人一边说,一边径直朝历晓天走来,可就在他的手指快要沾到历晓天衣角的一刹那,历晓天的脑子里闪过贝乐从天而降的情景,他对自己说,跳吧跳吧!就像飞行员那样跳!他不顾一切地朝后一纵,同时按下滑翔机遥控板上的下降钮。
那栋楼的后面就是校外,他跟贝乐之前已经商定,他降落后就直接去校外的快餐店跟贝乐会合。现在,贝乐可能正在那家快餐店里边吃午饭边等他呢。想到这里,他决定得快点着陆,于是,他在半空中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滑翔机的加速钮。
他不知道滑翔机提供的最大能量和速度是多少,他只知道,在按下按钮的下一秒钟他竟然像个炮弹般飞了出去。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已经重重地摔在了一片泥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裂开了,这时,他看见贝乐朝他奔了过来。
他咬牙站起身,一把扯下头上的丝袜。
“走吧。”贝乐道。
他扶住贝乐,两人踉踉跄跄地朝那家快餐店走去。
“嘿,怎么样?找到了吗?”等他在墙角的位置坐定后,贝乐问他。
“你看呢?”他得意地朝贝乐挤挤眼,从腰带上取出插在那上面的录像带,从桌子底下塞了过去。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
“要吃点什么?”服务员不太热情地问他。
老实说,他还真的饿了。
历晓天腾出一只手来揉他的屁股,一边朝墙上望去,那里贴着本店招牌菜的彩色广告画,上面的牛排好像还在滋滋冒油。
他咽了下口水,更加感觉饥肠辘辘,怪不得007都那么瘦呢,这可真不是好干的活,“牛排特级套餐。”他大声道。
“那一份要158元。”服务员提醒道。
嘿,真是狗眼看人低,难道我身上有烂泥就代表我是个穷光蛋吗?历晓天从裤兜里掏出四五张百元大钞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服务员笑着耸耸肩,立刻转身走了。
“哈,还以为我吃不起呢。”历晓天嘟哝了一句,随后脱下身上的外套,把它扔给了贝乐,“还给你。”
“还有激光枪。”贝乐道。
他不情愿地从衣袋里拿出激光枪,还给了贝乐。
“至于盯得那么紧吗?”他小声嘀咕。
贝乐将外套翻了个面放在自己身边,没说话。
“喂,我在监控录像里看见你了,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敢放火!”历晓天又道。现在他觉得精疲力竭,浑身都疼。
腿会不会骨折?
“我烧了好几个地方,还弄坏了一个摄像头。”贝乐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低头说,“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一起出来?得给他们两个都找点事做!”
历晓天没回答,兀自抓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的腿怎么了?我看见你走过来的时候腿有点瘸。”贝乐关切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好痛!我这辈子都没摔得这么重过。”
“站起来走两步。”贝乐道。
历晓天依言在桌子旁边走了两步,关节还算灵活,“还行,没问题。”他又高兴起来了。
但贝乐却直皱眉头。“哼,我跟你说过不要按加速钮!可你全忘了。幸亏昨晚下过雨,那片泥地又软又湿,不然你的腿早就摔断了。”
“好厉害!我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历晓天兴奋地喊道。
贝乐想笑,但看向门口的时候,他的脸忽然沉了下来。
“怎么啦?”历晓天想回头。
“别!是个保安!”贝乐轻声叫道。
历晓天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他们几个人?”
“一个。他在跟服务员说话,可能是在向她打听刚刚有没有年纪跟我们差不多的人进来过……”
“砰!”历晓天把头撞在桌上。“完了,完了。”他呻吟道。
他想服务员一定会告诉保安,刚刚有个阔少点了一份牛排豪华套餐。
“没关系。他们不能确定刚刚从窗口飞出来的人就是你。他们只看见你的外套,你现在已经脱了外套,而且你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有辆车挡在你面前,我想没人会看到你……”贝乐的眼睛不停地在他和他身后的保安之间来回移动,历晓天则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过了几秒钟,他看见贝乐骤然放松下来,“……他们走了。”他道。
历晓天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差点瘫软在椅子上。
“只要你没留下什么证据就行,这次我看见你的鞋还在。”
贝乐道。
他知道贝乐是想安慰他,他也想随便说句笑话或是谈谈他用激光枪的激动感受,但忽然,他瞥见了自己的手腕。
“怎么啦?”他的神色引起了贝乐的注意。
“我的手表。”
“你手表掉了?掉哪儿了?”贝乐立刻问。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飞下来的时候掉的,我没注意。当时我太紧张了,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你看,我是不是该回去找找?”
“你傻了吗?现在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那个手表值多少钱?非得去找吗?”贝乐从面前的盘子里舀了一大口酱汁满满的咖喱鸡饭送入嘴里。
“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是块名表。”历晓天搓着手道,越想越心慌,要是让老爸知道他把手表弄丢了,一定少不了挨顿骂,也许还会取消他半年的零花钱。
“学校里不是只有你一个是富家子,我看见戴名牌手表的人很多。你那手表是什么牌子的?”
他说出了手表的牌子。
“这牌子好像没听说过啊。”贝乐低声道。
“那是我爸从意大利买来的……完了完了完了……”历晓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贝乐默默低头吃着自己的午饭。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沮丧的历晓天道:“也许我四叔能帮我们的忙。”
历晓天立刻坐了起来。“怎么帮?”
“当然也不能让我四叔自己去找你的手表,他跟我一样姓贝,姓贝的人太少了,这样他们很容易就会想到我,所以得另找别人。
我四叔朋友多,要找个人冒充失主应该没问题。我想,还可以让那个人去学校报失,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历晓天眼睛一亮。
“好主意啊!”
“只要能暂时骗过他们就行,我等会儿就去给我四叔打电话。
对了,你最好去厕所洗一下你的裤子,那上面都是泥。你现在洗干净,等你吃完你的牛排离开这儿的时候,就差不多干了。”
贝乐说话间,历晓天发现他的盘子已经空了。
贝乐用纸巾一抹嘴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等会儿我们学校见。”
历晓天歪头朝他挥手道别,贝乐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应该告诉贝乐,他那只手表的表壳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
那是半年前他那个讨厌的表妹来家里参加宴会,跟他吵架后用刀片划的,想想就可气,但那应该可以作为失主寻找失物的标记。
他正想叫住贝乐,服务员却端着热气腾腾的牛排特级套餐走到了他面前。他瞬间就把手表的事忘了。
可是服务员放下牛排后却不走。
“你是旭日中学的学生吧?”服务员亲昵地问他。
“是又怎么样?”他想,这关你什么事?
服务员笑起来:“刚刚你们学校的保安进来找人,我想他找的应该是你,你的裤子上都是泥。”
服务员的话让历晓天慢慢抬起了头。
“嗯,你是想说,你是想说……”他支支吾吾,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为自己辩白。服务员却笑着说了下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没把你说出来。很简单,因为你的牛排已经下锅了。我不想失去你的这一份。其实,我们这儿每个人都有指标,每张桌子每天至少要推销掉四份牛排。”服务员眼睛发亮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历晓天迷惑了。她想敲诈吗?他心里嘀咕。
“你要我干什么?”他们对视了片刻,他终于开口问道。
服务员咬了咬嘴唇,细声细气地问道:“你能再点一份牛排特级套餐吗?”
“再来一份?”他吃了一惊,“我怎么吃得了?”
“吃不了你可以打包,也可以送人,随便你。”服务员低下身子,凑近他道,“你们学校的保安就在我们店门口抽烟,你要想不被他们发现很难。这样吧,如果你肯再买下一份套餐,我就给你搞到两件替换的衣服,让你安全出门。”
历晓天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
“从你的角度看不见他,你的朋友也看不见,他们躲在角落里,只有从厨房窗口才能看见他们。”服务员嘴角一歪,微笑中带着几分狡猾。
历晓天立刻作了决定。“没问题,那就再来一份牛排。不过你要先给我把衣服拿来,不然我就不埋单。”
服务员笑着站直身体。“你放心吧,我儿子跟你差不多高,他今天就在后面的员工休息室做功课,我让他跟你换换。”说完,她得意洋洋地快步朝店门角落里的一个小门走去。
晚上七点,贝乐来到了历晓天家,一进他的房间,贝乐就兴冲冲地递上一块手表。
“看,我四叔的朋友替你把手表拿回来了。看看是不是你的。”
“哇,你四叔的效率真高。”历晓天喜滋滋地接过手表,但只是低头一看,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怎么啦?”贝乐立刻问道。
“是这个牌子,但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贝乐好像懵了。
“对,是同一个牌子,样子也差不多,但是我的表壳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那是我表妹搞的。”他望着光滑的表面,心不住地往下沉,这是圈套,他们一定是用这块手表来测试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失主,他们把他的手表藏起来了。
“有一道划痕?你没跟我说!”贝乐生气地嚷道。
“是啊,我忘了。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那个服务员一打岔,我就忘了。”他随手把手表扔在床上,泄气地说,“手表上的划痕不见了,是真正的失主就不会看不出来!”
贝乐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那就坏了。”他道。
“什么坏了?”
“如果他们怀疑那个失主是假的,可能会派人跟踪那个人,那人一拿到手表就来找我四叔了,他在我四叔的棋牌室跟我四叔聊了很久……”
贝乐越说,历晓天越觉得心慌。
“只要找到你四叔,不就等于找到你了吗?你四叔把手表给你后,你一定马上给我送了过来……完了完了……”历晓天大声叹息,他整个人跌坐到椅子上,但屁股上的剧痛立刻让他又跳了起来。
贝乐低着头,兀自思索。
历晓天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喂,你来看。”他对贝乐说。
“看什么?”贝乐顺着他的指引朝外望去,立即得出跟他一模一样的答案,“是他们!他们真的跟到这儿来了。”
“我说我完了吧!”历晓天恨恨地说。
“你这里有后门吗?我们得离开这里,不然等会儿他们就会进来。他们可能会去找你爸妈。”
“他们肯定会去找我爸妈!”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但是他这栋楼里肯定没有后门,而且,即使有后门又如何,后门搞不好也有人把守。
那怎么办?他们来找他爸妈的时候,他不想待在家里,他不想面对那个场景,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说教,更不想道歉。
所以,他一定得逃开。可是,他怎么逃?这栋楼真的没有后门,那怎么办?
对了!五楼!
虽然有点危险,但他们有滑翔伞。
“从我们这里上五楼,从五楼走廊外面的窗户翻出去,那里有一条凹槽,我也不知道它是派什么用场的,但过去我看见修空调的在上面走过,我们可以通过那条凹槽走到隔壁那栋楼去。
反正我家住在底楼,他们应该不会抬头朝五楼看。你说呢?”
他不是很有把握地问贝乐。
贝乐立刻拿起他丢在床上的外套扔在他身上。
“快走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