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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倾城怨

竹风轻动庭除冷,竹帘月上玲珑影。山枕隐浓妆,绿檀金凤凰。两蛾愁戴浅,故国吴宫远。春恨正关情,画楼残点声。

--《菩萨蛮》·温庭筠

"王妃,夜深了,夜露寒凉,咱们还是回去吧,太子殿下若是发觉王妃不在寝宫,又会大发雷霆的。"

玉鸾在穆青丝耳边连连催促,那神情格外急切,只是青丝却未曾将提醒放于心上。

"随他去找吧。"

她淡淡地回答,转过身去,抬头望着御花园上空满天明灭的星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四年了,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在这纷纷扰扰、波澜暗涌的宫闱之中,终究也熬过了四年。

想着伟岸的父亲立于点将台上,战袍猎猎,虎头兵符轻轻一挥,便能带动无数的精兵猛将执矛相向,那气势、那权力,让人一想便会心寒。

国有猛将镇守边关,是上天对当朝天子的福荫,皇帝根本无须费神,便有她的父亲为他守边疆、拓边界。雄师过处,让周遭邻国诚惶诚恐,俯首称臣。

然而,却也正是这样的猛将让皇帝在安逸享乐之余,又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毕竟这等集中的兵权,犹如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若不稍加压制,一朝有变,便足以将他的龙庭宝座尽数摧毁。这是皇上最怕看到的,也是最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四年前当赐婚的御旨传进穆将军府大门那一刻,穆青丝这一生之中,对人、对事、对红尘一切情感的希望、憧憬与梦想都将因此而彻底地改变,终化成水月镜花中的一潭泡沫,成为虚无。

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一场交易,一场江山与兵权的交易。

在这场交易中,她是圣上一颗重要的筹码,他用她来要求穆将军对自己百分之百忠诚。只要他全心全意地守城夺池,圣上也将用他所谓的无上权力,赋予她一生荣华、一世富贵。当然,若是有朝她的父亲萌发异心,不肯再俯首称臣的话,那么,她必然也将为她父亲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也正因代价惨重,穆青丝的父亲才不得已割舍亲情,亲手擒回本可远走高飞的爱女,狠着心将她送入太子府中。

这一切,怪不得穆魏钊,并非他真的贪图荣华。

这一切,她只能默默承受,无从选择,谁叫她是"穆青丝"?谁叫她的身上流淌着爹爹的一腔热血呢?

一阵晚风吹来,吹过菩提树密集的叶层,叶叶晃动,发出阵阵呜鸣,撩动她满头长长的乌丝不住纷扬,连同着发堆之中的金步摇,勾勒着她的妩媚: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垂帘羞杀燕双飞,高阁厌听莺并语。

穆青丝伫立在月光之下、清澈如镜的胭语池畔,望着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像。

粼粼波光之中,不觉又是凄然一笑。她知道自己有多美,粉黛三千,又有谁可以与自己的娇艳妩媚相作比拟呢?

时至今日,穆青丝还依旧记得送她入宫的仪仗鼓乐声声催促,喧天闹地,仿佛一切均是上天赋予的恩泽。

她,身着一袭红装,纹丝不动地端坐于那早被装饰得通红一片的闺房之中,一帘红色的龙凤盖头,就这么直刷刷地罩住了她的视线,就这么活生生地阻断了她本如花样的十六年华。顿时之间,望不见自己的前方,顿时之间,根本感应不出自己的未来。

青丝别样地忐忑,她根本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将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一只宽厚的手覆盖在她的肩头,那只手透过此刻冰冷的红绸嫁衣,传来父亲惯有的温热。那是属于男子的阳刚,属于男子的大气,那是一种万马千军、奔腾万里所挥发出的豪气,那更是足足怜爱了她十六载之久的慈恩啊!

十六载,十六载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这满是刀疤老茧的大手,从母亲竭尽全力把她产下后渐趋冰冷的身躯中,毫不犹豫地将她弱小的躯体托起的那一刻,便开始了他义无反顾的爱护,捧在手心如明珠,揣于怀中似珍宝。

十六年如一日,从不曾间断地疼爱,更从未曾有过半点怨尤。然而,谁能想到,也正是这双手,满怀矛盾地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入宫闱中去......

隔着红色的盖头,传来了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语,他说:

"青儿,无须顾虑,上天赋予你的一切,足够你于六宫之中凤头独鸣的了,只是苦了你失去本该有的自由。这一切又是如此的无奈,未来的日子中,苦了的,依旧是你......"

这一切仿佛还是昨天,可是却已经时光荏苒,难再追忆。她只记得从此她便凭着一副上苍赋予自己的绝色容颜,在这座深似如海的平阳王府中一顾倾城、红艳凝香。其他的种种,早已不是她能够左右了......

伴着阵阵清风,漫入鼻间的是一缕悠然淡雅的花香。她定睛一看,原是池旁那株怒放的牡丹,紫微微的花朵傲立于枝头,风过处流光溢彩、香气袭人。

"艳如牡丹胜三分。"

她想起平阳当众妃之面,在牡丹盛宴上轻抚着她的脸颊,情不自禁地赞叹着她的风韵时说过的话。

牡丹芬芳娇颜好。

穆青丝缓缓移动莲步,于怒放的牡丹花前俯下身来,轻轻托起那朵妩媚娇柔的垂首花儿,细细品味着它的娇艳。如此的韵味,莫不真是如传说中那样,乃是女儿家化成的?

若牡丹真乃女子所化的话,陀云国中万里江山,何处不是个自由天地,却为何偏偏要置身在这幽暗似海的深宫内苑之中,不得翩然呢?莫不是不知扎根此间,便难以再有飞出青天的一朝吗?如她,如谭妃。

谭妃之死,让穆青丝为之揪心。心胸狭隘、偷盗古玉、畏罪自杀,诸如此类套在谭妃身上的罪名让穆青丝甚觉可笑。可是,她真的无法开口为谭妃脱罪,在这混浊的宫闱之中,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一点情感才是最明智的自保方式。

在人前,她是太子最宠爱的妃子,太子府中的六宫之首,但也正是在人前,她只能以她不露声色的表情,让所有妒忌她的人找不到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那一日闹到平阳太子的面前,丢了紫血古玉的梅缳儿咄咄逼人,受尽委屈的谭妃泪湿粉襟,但心底澄明、冷眼旁观的穆青丝唯一能做的却只有狠狠瞪了梅缳儿一眼......

三日之后,谭妃于波苑宫中自缢,这一天正是她十九岁的生辰啊!

"牡丹花儿,你可否替我慰藉一番谭妃的孤魂,让她得以早日超生,永远脱离这以荣华富贵为幻象,却黑暗得遮天蔽日的深宫后院吗?"

此时此刻,青丝手抚着牡丹,情不自禁地对着它喃喃自语。

如果寒姨说得没错的话,每株艳丽的牡丹花下,都依附着一个女子幽怨的灵魂,她们倔强地不肯离去,等待着阳间某一个为自己而痛心的女子的眼泪,以之来清洗自己生前所受的冤屈。

手中的牡丹依旧娇羞妩媚,看似欲语却无言,根本不曾对她的祈求作出任何的一点回应。

"王妃,逝去之人便已成明日黄花,王妃可千万莫再如此伤怀了,还是凤体为重啊。"

玉鸾在身旁殷勤劝道。

好一句"明日黄花"啊,这小丫头的平常之语,此际落入耳中,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刺耳。

明日黄花、明日黄花,真真一条人命,真的只是如明日黄花如此简单吗?

穆青丝无由心头一拧,不得不重新审视身边这个自幼陪伴自己多年、诚如姐妹的小丫头。此际的她立于月光之下,竟也开始有了牡丹的几分娇媚。

玉鸾、玉鸾......

突然发觉当初梅缳儿那几句不怀好意的言辞好像别有一番用意。

那时,青丝刚受宠不久,一日与玉鸾于后花园中赏蝶,恰巧碰上正在那里摆弄九曲连环的梅缳儿,在对她施了一回心不甘情不愿的礼数之后,梅缳儿竟然也傲慢地不再作任何闲谈,只是不停地将手中那串铜制且格外精巧的"九子联心"晃动得叮当作响,接着又对着侍候于一旁的玉鸾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用那颇带傲慢的声调,懒散地对自己的婢女桂兰说道:

"'玉鸾、玉鸾',桂兰,你看人家好霸道的名字啊!天子为'龙',佩之当为神玉。而这'鸾鸟'却也是能与天龙共游驰骋的凤鸟之一。今儿个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竟然在自己的'鸾'字之前加了个'玉'字,这'玉凤凰'嘛,也亏得人家跟了太子最疼爱的妃子,才能起个这么霸气的名字,果然是奴凭主贵呀!这辈子你桂兰跟错了我这半上不下的梅主儿,可怜呀,也只能落得个破落称呼。想来真是缳儿我亏待你了!"

当初的这一番言辞,吓得玉鸾与桂兰连呼谢罪,唯有穆青丝不曾将其放于心上。不就是个年长她两岁、先她入宫两年,本欲入主东宫,孰料半路被她--这个圣上与爹爹所谓的交易"筹码"先了一步,夺走了太子妃凤座的侧妃娘娘在她面前借题发牢骚吗?

说什么霸道不霸道,道什么奴凭主贵的,她穆青丝倒从不曾将它放在心间。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可是如今,玉鸾的一句"人逝便如明日黄花"之说,却让她心头一片寒凉。

为何连一个单纯如斯的小小婢女,也能将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一件冤屈说得如此之简单与不屑呢?

自然而生是命,乃上天所赐之眷顾,本当格外地珍惜,哪能说得如此容易,宛如草芥?

看来,这阴寒的深宫内苑,竟也能不知不觉间让一颗炙热之心慢慢熏陶得冷漠,且是这般不动声色。

突然间,好似又一支利针刺入了穆青丝的心房,一种说不出的反感,袭遍了她的全身。

"玉鸾,替我焚香设案吧,本宫突然间想要抚琴了。"

穆青丝双眉一皱,避开了玉鸾的话题,骤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愿心中所有郁闷与落寞,都随着流淌的乐韵流泻千里,永无复返之日,尽管这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春夜,竟是这般的寒凉。

当穆青丝的十指缓缓拨动琴弦时,心思竟然也随着音韵漫天飘飞,于月光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那个高大的背影、寒姨那张慈祥的笑脸、墨阳城中穆将军府里那架曾经承载着她十四年少女梦想的秋千以及绿波渡口那只越飞越远的纸鸢......

对故乡的依恋骤然之间穿越了无人知晓的梦魂,来到了面前,涌上了心头,几回梦里不能不想、不念,如今就在面前,而她只能用切切的琴韵,寄托着对故园、对父亲、对亲人的情思,故乡故人此刻遥在天涯,而她竟也只能无奈地秋水望穿。

盼芳魂,何时返故乡......

四章 声声叹

滩头细草接疏林,浪恶罾船半欲沉。宿鹭眠鸥飞旧浦,去年沙嘴是江心。

--《浪淘沙》·温庭筠

从浣衣房中出来之后,玉鸾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倚在晨霄宫外的红玉栏杆之上,一口闷气堵在心头,连本来温煦的阳光此际都让她觉得刺眼。

未来的日子,到底该怎么办?

她甚是烦躁,无奈之间,掏出了新换的彩绣手绢,让它一圈又一圈地缠在四指之上,致使它在片刻之间被拧成一条细白结实的绳。

绳子!

忽然玉鸾有些惊愕。

就在被手绢勒过的皮肤之间,她似乎又看到了谭妃娘娘那环挂在三尺白绫中间、惨白无色的五官,又看到了她早已扩散的瞳孔之中依然萦回的那股冤屈。

那眼神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尽管谭妃已死,可她生前的婢女--被充入浣衣房中的娟儿,却也拥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神。今早玉鸾见到娟儿时,她那弱小的身躯正被掩盖在数之不尽的衣物堆中,丝帛的颜色与污水宛如一道道铁牢将她团团围住,耻辱与鄙夷挤压得她根本无法将头昂然抬起。她就那么蜷缩在那里,蜷缩在那里,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木然的表情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十指早已被水浸泡得肿胀,与往日谭妃活着时那俏丽从容的神情,简直是天壤之别。

初见到娟儿,玉鸾甚为惊愕,立在浣衣房的窗门之外,惊呼她的名字。

可是娟儿抬头望见了她,却不肯开口作任何回应,立在那里,木讷地望着,那眼神与谭妃娘娘尸体上最后凝固的目光所差无几。

看着、看着,玉鸾终于按捺不住地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从娟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而且看得分外透彻。

玉鸾终于感到慌张,她想起自己侍奉多年的太子妃娘娘,心里更是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身在后宫,谁都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回事。动是生,静是死,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必须无时无刻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挣扎着、活动着、拼搏着。"

玉鸾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哪怕最终需要踩在别人的肩膀之上,哪怕最终自己的肩头将要背负着几条无辜乃至鲜活的人命,哪怕最终沾满罪恶,哪怕最终自己一生尽是血腥......也许残酷,也许无情,可在这尔虞我诈的三宫六院之中,为了生存,为了活命,人迫不得已,只能如此。"

然后她的心里就更为纳闷了:"既然这一点,连我这样一个小小丫鬟都能深深领略,可为什么王妃娘娘却似乎没有半点领悟呢?她只知终日郁郁寡欢,她只知终日清高抚琴。她根本不屑与后宫之中的其他嫔妃往来,自是一直如此地放任自流......"

毋庸置疑,在众人眼中,穆青丝是如此的美丽,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如天上的一轮秋月,让人总在半疑半信间走近她,疑为天公零落人间的仙子,如雪似霜,如雾似幻。

平阳太子的疼爱,让她格外出众。平阳王府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从四年前王妃以将军之女的身份入主东宫以来,平阳府中的粉黛佳丽便如花儿失去了艳丽的颜色一般,暗淡无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将他灼热的爱与欲一次又一次地浇注在太子妃的身上。

"后宫佳丽也,唯青丝一人让本王倾心,花颜辗转、床帏销魂。"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玉鸾就是忘不了,记在心间,常常作不自觉间的玩味。

这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的这段日子,玉鸾有些恍惚,对于世间的男女之事,竟然萌发了某种膨胀的念头。任谁也不知道,她经常会在太子殿下与王妃娘娘入寝之后,悄悄地摒退宫女,然后一个人悄悄地隐身于帘外,偷窥着红罗帐中翻云覆雨的一幕。也正是那一次,太子殿下在意兴阑珊之后,将温软的王妃揽于怀中,意犹未尽地说出此番赞叹不止的语句。

玉鸾知道,今时今日王妃于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啊。"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于一身。"

这是何等吸引人的光环啊,连她这个卑微的小婢女陪在一旁,都能感受到受宠的恩泽,若是此生,能如王妃般,便不知将是几生修来的福气了,只是......

玉鸾一时想得出神,不觉便将自己的身躯倚在了漆红栏杆之上,怔怔地望着水中觅食的锦鲤。它们悠闲地置身于碧水之中,仪态万千,丝毫无视周遭的一切。

可就在此时,冷不防一朵形将凋零的芙蓉被人于回廊那端狠狠地扔进池中,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散了锦鲤原有的悠闲姿态。它们受了惊吓,纷纷隐入水底。顷刻之间,热闹的场面化为乌有。

谁这般可恶,打扰了如此美丽的场面?

玉鸾愤愤地抬头,却迎上桂兰趾高气扬、张扬跋扈的眼光。

她立在玉鸾的面前,挑衅地望着她,高傲地将手中的锦帕来回甩动着,冷冷的话语,从那张鲜红的唇中挤了出来:"怎么?我道是谁呀,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工夫在此赏鱼?原来是太子妃的玉鸾姑娘呀,这也难怪,跟了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子,身份自然也就跟着不一般了。"

桂兰继续冷哼着:"我呀,我可得好好记着,日后梅妃娘娘坐正了,我也要和某人此刻一样!"

桂兰边说着将头侧向一边,好似没有看见玉鸾一般,直直地从她身边走过。

真是可恶!

一听到"梅妃"的名字,玉鸾心头又腾起一口恶气。后宫妃嫔之中,不满穆青丝得宠的大有人在,但是碍于情面,都不敢明着与娘娘过不去,可偏偏就这居于西苑毓秀殿的梅妃梅缳儿最为放肆,连番公然顶撞穆青丝,甚至还迁怒于自己,如今连桂兰也如此挑衅,着实可恨。

看着桂兰离去的背影,玉鸾又再次想起了浣衣房中的娟儿。

玉鸾心里断定,谭妃的死,娟儿如今落得的下场,肯定与桂兰有着莫大的关系,而桂兰的身后,梅妃也脱不了干系。

玉鸾分明记得那晚,趁太子熟睡之机,穆青丝又悄悄地潜出晟阳宫,在胭语池畔望月遥思。

这是穆青丝入宫四年来,常做的一件事情。她借此来抒发自己压抑在心中的思乡之情,夜夜如此,却无人知晓,除了一直陪在身旁的玉鸾。

可就在那晚,玉鸾与穆青丝来到了胭语池畔,却意外地发觉假山的彼端有窸窣的人语之声。

惊奇之余,穆青丝便带着玉鸾悄悄地附上前去侧耳凝听,岂料却在此时听得一段不可为人所知的隐情。

"你可要记住,梅妃娘娘交代了,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事成与否,看此一着,切记小心行事。"

这说话的声音,格外耳熟,正是梅妃的贴身婢女桂兰!

"紫血古玉在此,你可要拿好了,记得埋深一些,莫要日后留下把柄!"

桂兰继续说道。

"小蓝子晓得,梅妃娘娘的教训,小蓝子一定谨记。"

桂兰的身旁,传来小蓝子怯怯的回答。

而就在三天之后,便传出一件震惊后宫的变故,说是谭妃忌恨梅妃深得平阳太子的宠爱,怀恨在心,故意设计盗走太子赐给梅妃的信物"紫血古玉",意图诬蔑梅妃,且在谭妃寝宫的竹林之中掘出此物,证据确凿,令谭妃百口莫辩。

想想谭妃平日里是何等清高之人,与王妃娘娘本是不相上下,如何受得了这么大的冤屈?而就在玉佩被人发现的当天夜里,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谭妃身边的内侍小太监让人毒杀于竹林之中,所有证据直指是谭妃手下之人灭口所为。至此,太子大怒,埋怨谭妃不该一错再错、心肠歹毒、执迷不悟,将其禁闭于冷宫之中,不见天日。

在此期间,谭妃也曾苦苦哀求王妃娘娘为其求情,却始终不得回复。无奈之间,传闻她选择以死明志,三尺白绫,在月圆之夜自缢身亡!更让人悚然的是,小蓝子也自此消失、下落不明!

玉鸾的心中充满了惧意。

深宫内苑,人的性命原来可以如此草菅!

所以绝不能如此软弱!玉鸾在心里又一次提醒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像谭妃那样逝去,为了不让自己落得像娟儿那样凄凉的下场,一定要慎之又慎,绝不能让自己有一丝半点的差池!

想到这里,玉鸾松开手上的锦帕,将手重重地打在栏杆之上,转身便向晟阳宫的方向走去,转过九弯八曲的走廊,很快便来到了王妃娘娘昨夜抚琴的胭语池畔。

富丽堂皇的平阳王府之中,遍地种植的都是牡丹,整片怒放的紫牡丹亭亭玉立,在阳光之下,引得无数的蝴蝶蜜蜂流连忘返。

平阳太子说过:"穆王妃的艳丽,只有牡丹才能比拟,而最受精心呵护的,当属眼前的这株紫牡丹了。"王妃说过紫色之花,艳而不俗、高洁淡雅,是她最喜爱的。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因为穆青丝的喜爱,所以紫牡丹成为花匠的新宠。他们精心地培育、呵护,以此博取王妃的欢心,换来太子的奖赏。

"原来,受宠的感觉,有如立于云端,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飘飘然。"

望着娇艳的花朵,想起昨晚的一句失言,玉鸾开始对自己有些懊恼了。

她责怪自己的口不择言,一时冲动,便将内心的想法悉数道出了,一句"已逝之人,如明日黄花,何须惦念"惹得穆青丝对自己颇有微词。尽管未曾明言,但她分明觉察得出,穆青丝的不悦便来源于自己的说法令其听了甚是反感。

玉鸾忽然意识到自己与穆王妃之间,所思所想真的有着天壤之别,而长此以往,自己定会慢慢失去她的欢心。倘若如此,自己是不是又会落得娟儿一般的命运呢?尽管自己与娟儿的遭遇不尽相同,可是这最终的结局,也定是凄凉如斯的。

玉鸾叹了口气,从心里感到一种茫然,举目远眺,看着满池涟漪春水,心里骤然升起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定。

"玉鸾,难道你真愿自己的一生就此逝去,埋于这后宫的三千粉黛之中,永世为奴?甚至最终落得个和娟儿一般的遭遇?你不愿如此的!鸾,虽非真正的凤凰,但也能与凤凰相媲美的呀!"

想到这里,她又轻轻一笑,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挥手一扬,将它掷进池中,立即泛起阵阵水晕。

也许,从此刻开始,玉鸾将不再是那个单纯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