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道路和社会的发展中，人们总是盼望能有天才、伟人的指引。的确，没有天才，人类至今仍然会坚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自己是万物之灵。人们总是希望有人能对疑难问题给出答案，特别是在艰辛、踟蹰的探索旅途中，连博学多才的大师们也会因没有从权威那里获得肯定的结论而抱怨。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威廉·赖希肯定列宁指明了“幸福的爱情生活”的方向，但抱怨他“没有提出一个纲领性的意见”。乔治·弗兰克尔由衷地赞成马克思的“需要对主流社会进行坚决的批评的观点”，但抱怨马克思“在描述社会主义社会应该是什么样的情形上太犹豫不决。可能是这一疏忽导致了共产主义被曲解。倘若他的描述能够更加细致而明确的话，就有可能避免这种歪曲。”思想史上有大量的类似现象，这虽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把人当成完人和先知来苛求则是错误的。科学也是如此，如果科学对基因的解读能使每个人对自己何时要患什么病、何时要离开这个世界都了如指掌，那么人类的生活也就索然无味。科学和所有的人都处在全知与无知的中间点上。探索，是别人无法代劳的，是所有希望拥有未来的人自己的事情。
任何个人和集体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知识、阅历、精力、关注点的局限，他们的思想理论探索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各种局限，我们既不能因其有某种局限就轻视甚至否定其价值，也不能因其有价值就看不到或不承认其局限。因而，我在本书中引用或赞赏某人的观点，决不等于我全盘肯定、赞赏他的所有观点；反之，我对某人某种观点持有异议，也不等于是全盘否定某人和他的所有观点。瑕不掩瑜，瑜不掩瑕，瑕瑜互见才是人及其探索的真实情形。
同样的道理也适应本书，因为我在这里要冒险涉猎一些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虽然我可以广泛阅读和求教，但受条件和时间所限，我所能做到的也很有限，而且即使能做到，也难免会犯错。人类超出动物的本能去创造自己的文明，这种创造本质上就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探索过程，它是在无数的犯错改错中实现的，人类如果因探索会犯错而止步，文明就不能持续下去，人类就会沦落成既不能自立，又无法回到自然怀抱中去的弃儿。
从现行的不可持续的发展方式转向可持续，是人类社会发展方式的整体性变革，它不可能靠少数人的努力就能完成，这是一个需要全人类从宏观到微观、从观念到习俗、从制度到伦理、从科技到情感、从生产到生活的整体性探索和创新过程，致力于推进这一过程的人越多，它就越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