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璎珞将她交在了一位老妇人的怀中。
这个妇人吕悦头一回见,慈眉善目,与她的皇后娘有七分相像,保养的极好,可以想见年轻之时也一定是个大美人。吕悦看不出她的年龄,感觉有五十多岁,不到六十的样子。
身边还有另一位妇人,也看着她在笑,应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满身透着端庄大方的书卷之气。
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亲切与友善,令吕悦不由自主的对着她们咧嘴笑开。
“哟!笑了,这一睁眼就笑。”
“是呢,真是个乖巧贴心的。”
“长得也好,如粉团儿玉人儿一般,和娘娘小时候一般模样……”
听着聊天,吕悦心下里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姥姥与舅母,今天是来给自己过“十二晌”的。
忽得有宫人来报:内事监送东西过来了。
瑾皇后命人呈上来。
是红花袄、青长裤还有迷糊鞋。
凡是递进宫中的物件,无论何人递送,总要经了内事监的检查方可送与宫中贵人们。
红袄绿裤。
呃……虽说颜色搭配上有些那个啥,但是,吕悦觉得她还是可以接受的,她对于可以脱离人类的最原始状态表示十分愉悦。
终于啊,终于可以穿衣服了。
吕悦正待高兴,忽觉小腹一紧,自己这是要方便了。
故而赶紧着“吭叽”两声。
“璎珞,将小公主抱了下去,看看她有什么故事?”
瑾皇后听得吕悦出声,便知道她有事情,故而吩咐璎珞。
璎珞领了命,抱着吕悦施礼,退去里间。
“这么小的人儿怎么就有故事了?”
孔氏夫人心下里奇怪。
瑾皇后嫣然一笑。
“母亲与嫂嫂不知,这小人儿好似生下来便有灵性一般,平时不哭不闹的,很是爱笑。只饿了或要拉尿之时方会发出不甚高兴的声音。”
“如此说来,这小人儿竟如此早慧。难怪了……”
齐氏笑应,话到一半却又咽了回去。
“难怪如何?嫂嫂莫要只说一半,让瑾儿吊着难受。”
瑾皇后面对嫂嫂,又似做闺女时撒娇。
“这……”齐氏瞅瞅瑾皇后,又瞧瞧自己的婆母,面有为难。
“唉!原这话是不应该说的。”孔氏夫人看儿媳妇为难,接口道:“我只在这里一说,你也只是一听,不过心里要有个数方好。”
“母亲请讲。”
看自家娘亲语有严肃,瑾皇后也面露正色。
“这坊间有传:小公主降生当日天降喜雨解天下大旱,乃上天派下来的神女……”话到这里,孔氏夫人住了口。看一眼女儿,压低声音又道:“此事可好可坏,只恐有人以此来做文章。”说罢,给了女儿一个:你要心中有数的眼神。
瑾皇后眸光流转,微微点头。待送走了母亲与嫂嫂,严声敲打身边宫人:“今日之话,你们全当没有,坊间皆为谣传,我若在宫中听到有人以讹传讹,祸乱宫闱,必不留情面。”
“是!”
一众宫人叩拜。
外间说话,吕悦在里间也听了个清楚明白。心下里打定了主意,自己定要藏拙,不可过分早慧,若被人当成仙女还好,就怕被当做是妖精,扔进火堆里烧死,就坏了菜了。
这边厢,坤泰宫中,瑾皇后谨慎小心敲打宫人。
那边厢,御书房里,顺启帝却正开怀大笑。
今日里,有御史呈奏折道:“坊间传新生小公主为天上神女,恐有人以此大做文章,霍乱朝纲,叩请吾皇明察……”
“吉安啊,你看此事是否应该好好的查一查啊?”
“奴才惶恐,不敢妄议朝政。”吉安听得顺启帝问话,慌忙跪倒,吓得浑身冷汗。祖制:宦官干政者,刮。他可舍不得自己这一身的好肉。
“嗯,朕觉得此事要好好的查一番。”
“皇上英明。”吉安跪应。
“查出来是哪个说的,朕要好好的奖赏一番。哈哈哈哈,朕乃真龙转世,朕的女儿自当是天女下凡,你说是也不是啊?吉安?”
“……”
吉安头一回不知道如何接下顺启帝的话。他偷偷摸一把冷汗,心中暗道:如今但凡与小公主扯上关系的事,皇上便与那昏君无二。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二十来日后,终于见了晴天。
这一日碧空如洗。
顺启帝心情大好,带了几位肱股大臣,乔装打扮一番,微服出了皇城,去往乡间体察大旱之后的百姓民生。
一路走来,街市井然。
几家朱门大户门前搭着粥棚。
虽还有些微流民,却也有了好的安置。
田间更是:布谷飞飞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
一路行来,顺启帝甚是满意,这面上的形容也如现今的三月天儿一般,春光明媚。
走得累了,乔装的君臣几人找了间还算得整洁的酒肆茶寮坐将下来,歇脚。
便听得,一边厢几人如说书般聊得热闹。
顺启帝刚向那一处瞟去,吉安便很有眼色的使了一个金吾卫去扫听。
回来禀告:那几人在说小公主为天女临凡。
顺启帝听得,面上喜色更甚。
随行的肱股大臣本还怕流言惹怒龙颜,都有心回避,却见顺帝非但不恼,形容上竟还有些飞扬。心中揣度几番,便迎合帝心而谈。
莫要说肱股重臣何要溜须拍马。
自古如唐朝太宗皇帝般容得下直言谏臣的能有几位?不是无人想效仿魏征,只,帝心难测,一言有失,丢的不是自己的脑袋,却要祸连九族。
故,历朝历代以来,不论文臣武将,察言观色乃必修之课。哪怕你无有那舌灿莲花的本事,至少不要将自己送与那刀尖之上。
单不说,这班跺一跺脚都能令京中百姓的心肝抖三抖的大人物们,将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婴孩儿只夸得天上有而地下无。
只说众臣之中,只一人沉闷不语,眉头微蹙。
这便是国舅大人,太子少师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