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竹林中一排十几个不大的坑,每个坑中都已被顺启帝亲手放入了酒坛,此时他正一锹一锹的填土,而后踩实。
“妹妹醒了!”李隆佐语带愉悦,将头凑近珑玥眼前,吐舌头,做鬼脸。
“咯!咯!咯!”珑玥笑,只见牙床不见眼。
瑾皇后,将她托举在面前,亲一亲她的小脸,声音柔和似微熏的春风,“九儿醒了?你父皇在为你埋‘女儿红’……”
女儿红?
据珑玥上一世所了解,在绍兴一带古时有种风俗:家中如有弄瓦之喜,便在女儿出生后,在家中树下埋上几坛黄酒,待到女儿出嫁之时挖出来以宴宾客。那时的酒因长埋地下,馥郁芳香,沉醉诱人。
难不成在这历史中未曾出现过的大昭国也有此一习俗?
珑玥却不知,这乃是几日之前,顺启帝微服出巡乡间,在一农户家歇脚,正巧赶上人家喜得一女,正在自家院中树下填酒。顺启帝当时便已心动,觉得甚是有趣。今日小女儿满月酒,便想起这一章来。
故带了瑾皇后与两个嫡子来此……
想着,十几年后,九儿出嫁之时,将这些子酒挖将出来,大宴群臣。却在想到“出嫁”两字时,面色黑了下来。
瑾皇后与李隆佑、李隆佐诧异,这刚刚顺启帝还一脸的春光明媚,怎就忽的阴上天来。
却在时,听得顺启帝小声责骂:“将来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混账小子讨了朕的小九儿去!”
太子李隆佑紧绷着面皮,忍笑。
五皇子李隆佐嘴角弯了几弯,方才压了下去,只心中已然抽搐。
瑾皇后一双秋水美眸似笑非笑,凝视着顺启帝,似要将他重新认识一番。
自打这九儿出生,皇上似乎有许多地方与以往不太相同了。
只有珑玥不必忌讳伤了顺启帝的颜面,反正皇帝爹也不会认为自己这是在笑话他。故而,明目张胆的只牙床不见眼,“咯咯咯咯”笑起来,心中不知道笑抽了几多回。
不过,大抵这天下所有疼闺女的父亲,都视女婿如仇敌吧!
白马过隙。
一晃便近五年。
珑玥已由小小婴孩儿出落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
起初两年,她还有些小心翼翼,毕竟“自古皇家无父子”,多少皇帝为了这个至高之位,将自己的儿子、女儿圈禁、赐鸠。
珑玥想想就觉得后脖梗冒凉气,故而这个公主她当得甚是小心。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渐渐的珑玥发现,帝王家还是有真情的,不论顺启帝对其他女儿如何,单只对自己却是真心的疼爱。一颗忐忑的心方才安定下来,打算好好的当她的公主,过她的幸福日子。
要说珑玥是极为渴望亲情的。
上一世里,她虽有父母,却与那孤儿无异。那时的她生在一个小山沟子里,父母都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国家落实政策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的抛弃了自己,离了婚,各自回了城。而她被山沟子里一位吕姓的孤老头子收养长大。吕爷爷可谓是土坷垃里刨食般供着她上了大学。她那时曾经发誓一定努力让爷爷安享晚年。谁知老人家在她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便积劳成疾去世了。
当时珑玥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唯一给自己温暖的亲人也没有了。却还是咬着牙半工半读的完成了学业。她没有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知道他就在自己就读大学的这个城市,也没有去。因为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当初父母回了城没多久就又重新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各自的孩子。
当年珑玥学的是农业工程专业。
她一直记得爷爷的话:妮儿啊,咱这地方穷,土不好,水也不好,种不出庄稼来,你长大了,要是长了本事,可要想着回来帮帮咱这乡里乡亲啊!
故,大学毕了业,她便卷了行李卷儿回乡下当了一个农业技术员。
而她之所以会被雷劈了,投胎至瑾皇后的肚子里,还得谢谢她上一世的亲爹。
那亲爹的儿子得了尿毒症,要换肾,于是乎便想起了她这个亲闺女,神通广大的找上了门来。
要说珑玥不恨,怎么可能。
想让我捐肾?
哼!
做你的春秋大梦。
被生理学上的父亲锲而不舍的纠缠了许多回,珑玥当他再一次找上门的时候,躲避到了试验田里,取样。
结果一个惊雷,她便时尚的穿越了,还是胎穿。
起初她还以为老天觉得自己太过绝情,对亲弟弟也见死不救,故而遭了雷劈。
如今想来,是老天爷也觉她上一世过得凄苦,爹不疼娘不爱的,委实看不过眼去了,把自己弄到这地界儿来,享受亲情父爱。
在这大昭国的皇宫之中,不论别人做何感想,至少珑玥有了宠爱自己的皇帝爹、皇后娘和太后奶奶。外加上两个随时准备着为自己上天捧月的正太兄长。
珑玥真真觉得自己好似自那苦瓜汁中掉进了蜜糖罐里。
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这宫里当差的奴才都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儿的,对她那自然是嘴上抹了蜜般好话哄着,玩命供着。胆敢为难于她?除非看自己的脑袋不顺眼喽。
当然,也不是说就无有那兴风作怪的。只,自有那降妖除魔的大人物为她驱灾避邪。
珑玥现下,整日里最大的追求便是让爱自己的人高兴。
如果可以她不惜效仿一下老莱子彩衣娱亲。
去岁里珑玥才开始提笔练字,习的是她皇后娘的字体。瑾皇后写得一手漂亮的梅花小篆,秀美却不失筋骨,颇有一股子大家的洒脱。
珑玥很是喜欢。
自打去岁,她那肉乎乎的小手可以握得住笔杆子,便讨了自家皇后娘的字,临摹了起来。
珑玥上一辈子并不是聪明的,这一世里,穿越大神也无有给她开什么金手指。
本着勤能补拙,珑玥练得刻苦。
此时,她正在自己的惊蛰殿暖阁的书案之前,一板一眼的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