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吸取昨晚的教训,在多多奋笔疾书的时候,非常“好男人”地给她准备了一杯牛奶和一碟水果,才自己睡了过去。这会儿被多多吵醒之后,他迷迷糊糊问了句:“写完了?”
多多“嗯”了一声,非常内疚地说:“吵着你了吧,哎呀,对不起!”
陈越却开始清醒了,他看了下旁边的闹钟,已经3点多了。于是心疼地问多多道:“忙到这么晚,明天可以晚一些上班吗?”
多多的回答有气无力:“得一早起来,要赶去公司交稿的。有很多图片是胶卷类型,不能通过邮箱传。”
陈越无奈地“哦”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轻轻地把多多的脑袋枕到自己胳膊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同时伸手把灯熄掉了。
多多精神一放松,这会儿又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你昨天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怎么突然讨论起人生意义来了?”
陈越看看她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心疼地说:“没什么,随便说说。你快先睡吧。”
多多“哦”了一声,马上就会周公去了。
窗外有一些月光透过来,照在多多熟睡的脸上,显得特别的皎洁和美好。
陈越端详许久,遂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阮微来到办公室,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她看见自己的眼袋又大又重,明显透露出睡眠不足的痕迹。
阮微被活活吓了一跳,心里总结着这都是最近太忙的缘故。自从钟亦美走掉,又没有定下顶替人,她就自己光干主编活儿不说,还得兼顾着一些编辑部主任的琐事,忙得不可开交,可不就忽略了保养吗。
看着镜子里微微露出来的老态,阮微心里颇有些悲凉。心想着人老了,再怎么努力保养:拉皮、打肉毒素、做光子嫩肤,都是个勉强维持。顶不过时间和忙碌,更别提连轴加班了。
她叹一口气,寻思着不管如何,无论从大局还是自身的角度考虑,这个编辑部主任都得尽快做个决定才是。
说话间,门敲响了,阮微连忙调整了一下表情,琢磨着是最后的这批稿件该交齐了。
果然流程编辑是来送稿件的,同时提醒道:“主编,下午是上期杂志的评刊会,仍旧是按2点的时间吗?”
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刚放在桌面的稿件,又把流程编辑叫住了。
下午的评刊会上,阮微照例对上个月的选题一通批斗。好在说的话都基本在理,众人一边在心里顶顶不服气,暗念着“杂志本身就是门缺陷的艺术”;一边又不得不通通竖起耳朵来,怕错过吸收各种宝贵知识的机会。
反倒在会议结束前的几分钟,阮微对本期的稿件情况做了个小结,破天荒地赞美了其中的某些选题——让听惯批评的众编辑大跌了一下眼镜。
阮微说到本期的《特别策划》,总结起来是临时上阵,完成到这个样子,基本能体现出一种良好的编辑素质。
虽然阮微给的赞美很吝啬,但总算是赞美没错,长期在批评中成长的众人——尤其是参加特策制作的编辑,都有些高兴。只有卞琳的神色显得有些微妙,她期待地看着阮微,等待另有高潮迭起。
果然阮微的话题并没有至此结束,她又提到这期的设计师采访。想要拿下Maison的独家专访几乎为天方夜谭,她当初也不过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交给钟亦美和卞琳,结果后者不声不响,居然把事情搞定了。
阮微一高兴,赞美就慷慨了些,堆在这个选题上的好话几乎超过几个月来的总和。
谁都不笨,大家琢磨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卞琳怕是高升了。一时间连看卞琳的目光,都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散了会之后,流程编辑眼看阮微走远,特意走到卞琳身边,告诉她一个消息:“刚才主编让我到人事部,去拿员工升职表了!”她有意把声音压低一些,却刚好是旁边人勉强能听到的范围。于是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编辑部。
卞琳自是高兴,表面上越发作谦虚状:“只是拿表而已了,人选又不一定是我。”
一个叫舒芯的小编辑在一旁快言快语,抢着发言:“这还用说吗?我们主编有这样赞美过谁?你又是首席编辑——”
舒芯心里认定这是既定事实,于是立表忠心道:“要是换了别人,我们马上就罢工——不,是辞职,辞职!”她扭头看着尹小安:“对吧,小安?”
小安在一旁:“嗯?哦哦……”语焉不详。但至少态度是拥护的。众人也跟着纷纷恭喜。
卞琳被“预订”得晕晕乎乎的,心里高兴,又拗不过众人的一番起哄,只好半推半就地请了下午茶。并许愿说,事情一旦宣传,再改请顿大餐。
外屋热热闹闹,主编室隔着音,什么也听不见。阮微坐在桌上,正对着《员工升职表》沉思。
虽然表是从人事部拿来了,可是直到现在,阮微还下不了决心要填谁的名字好。她原是倾向于卞琳的,毕竟她是首席编辑,按惯例编辑部主任都是由首席编辑提上来,而且卞琳的表现也的确不错;可是半路杀出MJ这件事情,倒让她意识到,编辑部主任的职责不光是有单打独斗的能力,更关键的是能够带好一个团队。
她有心提拔在特策中表现突出的郝多多,却又下不了决心。
一来,郝多多不是首席;二来,更主要的,卞琳的团队能力她还不能确定。
阮微一时决定不下,颇有些苦恼。她揉揉额头,干脆放下了手中表格,上了趟洗手间。
多多这一头,因为稿件完成,心里放松了下来,又因为知道Eric为什么生气了,于是会议一散,马上找到了Eric。
她手里拿着一张银光闪闪的邀请函,笑眯眯地问Eric说:“这是昆庭发布会的邀请函,定在周末。可是我周末要出差,所以没办法去参加了。”
她问Eric道:“你能不能帮我去参加一下,回头帮他们发个资讯呢?——这样我回头见了他们的公关部总好有个交代。”
昆庭是个以餐具为主营的品牌,行业听起来普通,背后的由头说出来吓死人——是法国皇室御用的餐具和家具品牌,从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和拿破仑三世时代起,就已经是欧洲皇室贵族和富贾们的不二选择。它的口号内敛得让人生气,光说前半句“任何奢华的地方都会有昆庭的身影”——也就罢了,后面则有可以气死人的补充:“这很自然。”
据说摩那走掉的一位老编辑,在改行前就曾经说过:“要是能用昆庭的银餐具吃一顿饭,就不枉进时尚圈一场了。”
牌子大,出手也阔绰。一般来说,每次发布会,编辑们得到的出席费都是300元左右,昆庭不一样,哪次“见面礼”都不会少于500元,有时候甚至到千位以上,还有礼品赠送。
多多的方式还得体亲切。
Eric这回可谓是占了便宜还卖乖,自是高兴。两人一下子化干戈为玉帛,为那一个矿物粉饼,Eric心中纵曾有千般委屈不满,此刻也都化作云烟了。
他有心回报一下郝多多,又一时抹不开面子,于是自言自语道:“唉,我家宝宝要去学车,今晚不能陪我吃饭了。”
“宝宝”是Eric的“同志爱人”,Eric一向不计肉麻地这样称呼对方,多多早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听出Eric的意思,马上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吃饭吧,陈越今晚也不在家。”
多多特意撒了个善意的小谎,可是过一会儿,陈越果然来了电话,邀请她去参加自己的北大同学聚会。
多多因为刚约好和Eric的饭局,所以只好推掉陈越这边。她问陈越为啥不早说,陈越说:“你这两天忙得这样,哪有时间听我说话来着。”他昨晚其实话已经到嘴边了,但看着多多太困,没忍心再跟她多话。
他诱惑多多:“真不去啊?说不定有你认识的人呢?”
多多知道陈越在逗自己呢,她笑道:“我可没在这么有名气的学校读过书。再说,你的同学都跟你一样‘老态龙钟’了——跟我完全不是一届的。我会认识谁?”
陈越自然是有些失望,不过他发扬一向的优点,理解万岁之后,还交代多多别太晚,早些回去——此为后话。
现在是郝多多跟Eric约好晚餐之后,说道:“我请你。”
Eric高兴起来:“别,我请你吧!”他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函。
两人去的是家日本料理店。饭桌上,点了杂菜海鳗卷、清酒蒸毛蟹,又点了寿司和鱼生等。多多照例有陈越说的健康胃口,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