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把漂亮的社长苏镜子就被她“砰”地一把扔到地上,摔碎了。
卞琳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医院:“我脸上长满了红色的小疙瘩,恐怕上百粒都不止!”
她一边说,话里还带上了哭腔,医院那边却传来不紧不慢的解释:“是有部分人会出现过敏的,这属于正常现象。”
“那你们事先怎么不告诉我?”卞琳在电话这头快抓狂了。
院方的态度却比卞琳还凶,说是治疗协议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卞琳没有签字的话,是不可能给她做“手术”的。
医院那边振振有词地教训卞琳说:“激光美容这项手术虽说是微创整型,风险性不大,但也不能确保百分之百安全,下次可要看清楚了协议再签字,这是对自己和院方都负责。”
卞琳气结,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地问:“那会不会就此毁容,或者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直到医生说NO之后,卞琳才总算松了口气。她再问医生道:“什么时候这些红斑才会消失呢?”
听到答案后的卞琳,又非常懊恼地尖叫起来:“半个月?MYGOD,我不要出门了?!”
郝多多请摄影师架好了相机架,调准光线,又亲自看了看镜头,一切稳妥,这才基本放了心。
这几天是《Q》新刊上市的日子,也是编辑们一个月最轻松的时候。多多本来可以趁机休息一下。没想到卞琳却请了“病”假。卞琳的病来得不是时候,正好赶上《服·妆》最忙碌的截稿期。总部那边是派不出人手来增援的。阮微便和总编商量了一下,暂调《Q》的广州站编辑来搭一把手,完成卞琳的采访工作。
多多事先把功课做得充分,王亦非也比较配合,因此拍摄的过程很是顺利。
她很快写好了稿子,又把胶片冲出来,交了上去。阮微的苛刻全社闻名,不仅报题的淘汰率奇高,就算执行出来的选题,也常常避免不了被“枪毙”的命运。郝多多把选题上交之后,不免有些忐忑。
好在过了几天,总部那边传来排好的样稿让她校对,这说明选题已经过关了。多多心里才松了口气,遂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忙碌起其他事情来。
郝多多拍完《Q》的一个化妆选题回来,已经接近下午。
看见办公室里所有的女同事都聚集在一起,多多凭经验判断,这多半又是出了明星绯闻或者某某品牌的打折消息。
眼见多多走近,小白八卦地冲她问道:“你有没有在用S-I?”
多多听得有些没头没脑,便回答道:“没有。怎么了?”
小白简直是有点儿生气地瞪着多多:“咦,我们都用了,为什么偏偏你没用呢?”
郝多多笑了笑,实话实说道:“S-I太贵了。而且它的产品功效比较强劲,都是针对问题肌肤的,我觉得目前我这个年纪还用不上呀。”
小白便作痛心状:“哎呀,我的年纪比你还小呢。”她显得很懊恼,总结自己是“非理性购物”。
多多看小白表情奇怪,便开玩笑道:“怎么了,不会是又有它的新品要推荐吧?”
小白便说道:“还推荐呢,不退货就算好的了!网上刚刚宣布了,说是在最近年度的化妆品行业质检普查中,查出S-I的产品含有铬和钕!”
多多问:“什么是铬和钕?”
小白说:“网上说了,是两种违禁成分:铬好像会引起过敏性皮炎或者湿疹;钕对眼睛的刺激性很强,还有可能会导致肺栓塞和肝损害!”
小白言罢叹一口气,又庆幸道:“幸亏我只是用了它的‘七日美白精华’,古总监说她用这个产品都有好几年了。”
旁边的同事马上提醒她:“‘七日美白精华’的铬含量是最高的,每公斤4.5毫克!”
小白被说到痛处,马上显得很紧张:“我用的时候,感觉效果还真的挺好的——没想到是速效毒品。这家公司也太缺德了一点!”
说完小白想起来,遂扭头向多多道:“对了,你前几天采访的人不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总吗?”
她马上把关于七日美白的郁闷放下,替多多惋惜起来:“在《服·妆》通过一个选题多不容易啊,这种峰尖浪口,选题肯定是要撤下来了!”
和小白有着同样猜测的还有卞琳。卞琳人在家里,知道了S-I的事情之后,不由得庆幸自己这一场病生得及时,否则白白浪费掉一番功夫。她想了想,随后登录上了MSN。
卞琳在网上找到钟亦美的名字,先是寒暄了几句,再开始旁敲侧击打听王亦非的选题打算怎么处置。
令卞琳意外的是,钟亦美说虽然后备了其他选题,但郝多多做的这个稿子暂时不打算撤下来。
钟亦美告诉她,这是阮微的决定。阮微分析,在中国的相关法规里虽然禁用了铬和钕,但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含量上限。而缺乏上限标准的话,这两种物质其实在许多化妆品中都可以检验出来。S-I只是“不幸”撞到了枪口上。
阮微得出这个结论还因为,S-I也曾在新加坡等地被检验出含有铬和钕,但都因为其含量微小,不影响身体健康而最终安全过关。她嘱咐钟亦美:“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S-I进入中国已经快10年了,碰到的信誉危机也不是第一次,可每一次都雷声大雨点小地没了下文,可以看出它们的公关是很强大的。说不定过两天‘自在’公司把媒体和相关部门搞定了,口风又换了也不一定。”
因此她交代钟亦美保留着关于S-I老总的采访选题,静观其变再说。
MSN上得到的消息让卞琳很失望,同时她又暗怀期待,少不得每天都关注一番S-I的新闻,希望它这一次公关未遂。
卞琳的关注没有白费,可能正因为以往的公关屡战屡胜,以及对“标准上限”的自信,这一次S-I的态度也强硬得很,导致了“一错再错”:它先是一再坚持产品没问题,引起了消费者的极度愤怒之后,无奈之下,又设置了一个很不诚恳的退货协议(退货条件极为苛刻),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导致没过几天,S-I设在全国等地的专柜再相继被砸……
总之,阮微这一次的预估显然乐观了些,事情前前后后发生不到10天,一连串的负面消息之后,S-I不得不宣布了暂时退出中国市场。这时候有调查显示,其所在公司“自在”集团的品牌公信力已跌至8%以下。
S-I退市的当天,阮微便嘱咐钟亦美,把关于“自在”公司老总的稿子彻底撤掉。她说:“S-I就算以后卷土重来,重新培养市场信任度的话,至少也需要两年的时间。”她说“自在”的最重要产品是S-I,所以两年之内都没有必要再上这家老总的宣传稿件了。
日子消消停停过去了大半个月,《服·妆》新一期的报题开始了。
按常规,各编辑操作的选题,以自己所报的内容为优先,可是毕竟众人水平参差,通过率便不一样。往往资深编辑的选题超量获批,而普通编辑达到操作水平的却不多。这样下来,就有很大一部分选题有待分配了。
卞琳擅长分析各项利害关系,知道如果被动地等待主编分配,那么除了有区域限制的选题外,分部编辑接到手的活儿,往往都是总部编辑挑剩下的,难啃的骨头那一类,既辛苦又业绩不显。因此分部编辑升资深的难度比总部大得多。
她想摆脱这种现状的可能是尽快进入总部。而“打进”总部的第一关就是引起阮微重视,所以必须主动出击,尽快搞定一些重量级的选题。
上一次的王亦非采访未在自己手中搞定,卞琳难免觉得可惜了一次好机会。于是一门心思想要做个弥补。她这回目标庞大,报的是整10页的服装搭配类选题,以这个架势进军“特别策划”(杂志的最重头栏目)。
卞琳把要报的选题发给钟亦美,不久之后就得到反馈,说是这一期的特别策划已经确定好了。让卞琳补报其他的报题。
卞琳难免奇怪,报题的流程才刚开始,她想不到有谁的动作会这么迅速,一下子就把特别策划给搞定了。
卞琳有些悻悻然,又一次增加了要进军总部的决心。因为她认定只有总部的编辑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属于不公平的地域优势。
新一期《服·妆》出刊了,卞琳拿到手里,还没有来得及拆开塑料封套,先看到封面上醒目的特别策划标题:“护肤成分知多少”。
这让卞琳有些吃惊,《服·妆》是一本以服饰为主的刊物,服饰类栏目占到了50%以上,因此主打栏目向来用服装类选题。这一次的特别策划居然用妆容类选题,可见这个选题非同小可了。
卞琳连忙翻到特别策划,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期特别策划的主打文章,居然是郝多多的撰稿!
原来根据S-I事件所引起的办公室恐慌,郝多多判断当下消费者都处于对护肤品的极度迷茫和怀疑阶段,她于是给《服·妆》重报了一个选题,内容是关于护肤品成分分析的。阮微一看马上交代钟亦美把这个选题作为特策,说它抓住了当下读者的心理热潮。
告诉卞琳这些内幕消息的《服·妆》编辑部主任钟亦美,从上一次郝多多使用助手代替模特,导致自己也跟着虚惊了一场之后,就一直对多多缺了点儿好感。再加上卞琳为人活络,没事就给钟亦美发个E-mail什么的,以示问候。钟亦美的天平自然对卞琳倾斜得要厉害些。
她有意无意地提醒卞琳说,阮微似乎对郝多多很有好感,虽然遵循她一贯不轻易表扬的原则,但在发稿单上批的评语,评价度还是很高的。
钟亦美告诉卞琳,阮微前两天还跟她念叨过,觉得郝多多是个可造之才,让她有空多分些选题给其操作——作为《服·妆》的培养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