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接近尾声,最后一组的搭配关键词“百搭”,郝多多却突然发现不对头,她原打算用作百搭的一件白色衬衫似乎变了样。仔细看了看,多多越发肯定了这一点:原来选中的那件样式简洁,是经典的基础款样式;而现在的这件虽然是“同门家族”,却有着无数的荷叶边和蕾丝,是所谓的“宫延复古款”,用在某些搭配中还行,做百搭却万万不行了。
多多连忙打通刘小悦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刘小悦一听蹊跷,她只是负责掌控,最后执行的人不是她。小悦安慰多多说:“你别着急,想必是弄错了,我帮你问问具体操作的人是怎么回事。”
几分钟之后,刘小悦电话打过来,告诉多多说,果然是店员弄错了:把她在编号上的“3”猜成了“8”,又因为眼看都是白衬衣没错,就自作聪明地把“复古衬衫”装进了快递包里。
多多一听很高兴,于是说:“那我现在请助理跑一趟,让她把衣服从店里带过来。”说罢她马上算了一下,心想少不得要在时间上耽搁一些了,但跟摄影师道个歉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刘小悦一听却没有给多多这个道歉的机会,她吞吞吐吐地感慨“不巧”,又说道:“半小时前刚有人过来,已经把衣服买走了!”小悦告诉多多,她要的那件衣服当时已经是断码,也就是最后一件了。
刘小悦不知道一件衬衣会给选题带来多大的影响;也不知道在搭配中,风格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觉得挺内疚,便在挂电话前小心翼翼地冒了句蠢话:“都是白衬衣,没办法通用吗?”
多多几人对着剩下的衣服直发愣,比赛要求的是4个关键词,其他的3个都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是“百搭”,内容是关于如何利用一件大牌的基本款和不同风格的其他类品牌进行搭配的。眼下最关键的元素没有了,还怎么搭得起来?
小白一急就口不择言,说道:“要是少一个关键词,就没法达到最基本的页码规定,又心疼前面花的一番功夫,说道,“难不成这一回还真是‘白搭’了?!”小白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把手臂上扎着的丝巾解开又系上。
这是传说中全世界每38秒就会卖出一条的爱马仕丝巾,是今年的秋季新款,不仅把经典图案做了新的配色方案,而且还做了改良,在下摆处缀上了长长的流苏。小白很喜欢它,打一进门开始就用它在身上做各种造型,连胳膊都不放过。
小白说完之后,眼见多多半天没回应,抬眼一看,多多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爱马仕丝巾呢。
小白智商也是一流的,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惊喜又略带懊恼地对多多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多多笑着点了点头,她让小白把丝巾递过来,又吩咐助理在二线品牌中挑一些服装出来。多多特意强调说:“这条丝巾的图案很花哨,只有素色的服装在一起才合适。”
她把丝巾分别以披肩、围巾、领结、腰带等各种形式,与其他品牌搭配在一起,这一下子,“百搭”的效果马上出来了。
一周之后,北京总部的一号会议室里,创意选题评审会开始了。
评委由公司3本杂志的主编、美术总监,以及人力资源总监龚喜一干高层人员组成。台面上貌似各表看法,实质上也不排除借题发挥的可能,那些素日里合不来的,少不得要借机抬个杠啥的,偶尔还会面红耳赤。
作为赛事组织者,龚喜不得不时常出来打圆场,图个场面和谐。当他打开郝多多的选题时,才扫一眼题目,马上未雨绸缪地预料到:一场争论要来了。
果然《服·妆》主编阮微刚表示赞赏,说:“这个选题无论在立意、布局,还是版图方面,手法都很到位。”
马上就紧跟着跳出了反对派。《Q》的主编郑扬不屑地提醒大家,这个选题虽然做得不错,但有个致命的缺陷:偏题了。
阮微坚持说:“这次比赛主要是为了培训作选拔的,从内容上看,选题操作者很有灵气,如果因此失去一个很好的培养的机会,无论对于她本人还是公司,都会很可惜。”
阮微和郑扬的关系一向不好。说起来,后者是公司的最早期员工,算不得功臣也是当朝元老,偏偏社里把最好的杂志给了资历尚浅的阮微掌管,对于这一点,郑扬始终耿耿于怀。眼下他顺着阮微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话是这样说,可这毕竟是比赛。是比赛就要有规则,有规则就不能违反。否则以后再有比赛时,大家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海阔天空,那我们定下的条例不就是形同虚设了?”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两人无非是各自坚持,表明自己的观点,说出的话又都各有几分道理。其他人免不了要议论纷纷,有支持郑扬的,也有阮微的赞同派。几名美术总监的态度明显倾向于阮微,因为至少从版图来看,这个选题的效果比较理想。
龚喜眼看场面有些僵化,意识到该自己站出来了。他想了想,也不急着做表态,而是把广州办的另一个选题打开。
这个选题是卞琳的,广州办本次的参赛选题明显不错,从内容上看,这也属于一份上乘之作。
郑扬扫了一眼,马上借题发挥,信口便说道:“这一个的立意、布局、版图也很到位吧?它可没有超出命题的范围!所以选题不一定非靠哗众取宠、独辟蹊径才赢的。”
他扫一眼全桌,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说道:“正因为比赛的目的是为了选拔人选,所以才要格外注重公正性。否则光是以所谓的‘灵气’作标准,对另一名竞争者是不公平的。”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纷纷点头,连刚才明显倾向于阮微的美术总监的态度也一下子倒了。
最后的投票结果出来,卞琳的票数占半数以上,比郝多多超了两倍不止。
卞琳日思暮想的日本培训终于尘埃落地。此时离去日本的时间只剩一周了,办公室里的女孩纷纷请卞琳帮忙从日本代购护肤品,数目之多,以至于最后要列一个清单。卞琳一面笑着一一应付,一面在心里暗爽得不行。包括郝多多走过来所道的恭喜,卞琳也没再依据以往的刁钻作风,多少会在心里挑剔一下它的真实性,而是一并爽快地接受了。卞琳还向郝多多许愿,到了日本,会给她带一个正宗牌的KOLOKETY的化妆盒回来。
卞琳说着这话的时候,一方面是出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大方;另一方面,则也有少许报复的心态,她想:总算是报了上次郝多多在香港时拿着SPPRT炫耀的那一剑之仇!
郝多多虽然有些失落,但心想既然评委给了卞琳高分,那卞琳的选题一定就有比自己更好的地方——她那股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书呆子气又上来了,决心要再接再厉地努力。而且卞琳答应会传达培训的内容,郝多多马上就觉得很满足。
多多不像卞琳有那么深刻的意识,没多想一次培训意味着一个高起点定位种种,她心想着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很快就找到了平衡点。向卞琳道喜之后,多多也加入了申请代购行列,她盘算着自己想要一个恋爱魔镜的睫毛膏。这款睫毛膏多多心动很久了,据说由于刷头特殊,使用之后睫毛立刻纤长N倍以上,而且还会呈现出又浓密又根根分明的效果——就像那些撩人的广告似的。
多多在办公室里正忙着,手机响起来了。多多一接,是北京那边龚喜的。
龚喜也不说什么事情,上来就问多多有没有护照。
多多答道:“办了一本,一年前办的,应该还没有过期。”
龚喜听说多多有护照,倒不觉得高兴,他顿了顿,简单地通知她说:“培训的名额有所增加,你抓紧确定一下证件有没有过期。”
龚喜特意交代说,出于一致性,所以她和卞琳都先到总部汇合,然后再和其他培训的同事一起坐飞机前往日本。
总部这一个电话来得突然,郝多多愣了好一会儿,和小白一起欢呼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各项事宜。没留意到一旁的卞琳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难看。卞琳深知作为同一部门同一批入门者,郝多多是自己最强的劲敌,本来可以借着这一次高起点的培训把她给甩到后边去,谁知道又风云突变,郝多多不知中了什么狗屎运,这下子居然要跟自己一起搭机同赴日本!
卞琳的表情阴沉沉的,觉得去日本的快乐被突如其来的同行给打了个五折不止,她意识到,一直到离开摩那为止,这个讨厌的郝多多恐怕将要和自己一路竞争到底了。
龚喜这边放下郝多多的电话,又忙着修改整体的培训方案。人员一经变动,就意味着经费种种都要有所变更,少不得要重新做一次计划。他苦笑着想这都是自己一句话惹下的祸。
与此同时,在北京摩那的社长办公室里,刚出差回来的社长正看着龚喜送过来的此次新人创意比赛的作品。
他一边看,一边点头,看完最后一个选题后,他满意地对龚喜说:“这些选题都很不错,这些新人都才进来3个月,能做到这个程度都是很不错的。”社长夸赞,又表示对将来的接班人有了更多信心。
张京为了增加社长的满意度,又进一步汇报说:“不止如此,还有一个也做得不错——很有特点的,可惜我们名额有限,最后就没选上。”
社长一听,问道:“哦,什么选题?”
龚喜把选题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后,有点儿惋惜地对社长说:“要不是有规则限制的话,这个选题估计是赛场上最好的一个。”
社长遂让他把作品拿过来看看。
看完之后,社长脸上看不出任何倾向,只是问龚喜道:“这选题为什么没有获奖?”
龚喜便将评审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看见社长没做表示,便小心翼翼地补充说:“当时虽然有两种不同意见,但这是大家最后的统一决定。”
社长这一回开始表态了,他摆摆手:“我们设置比赛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培养新人吗?你们说的‘规则’只是比赛的规则,但它不符合培养的规则。我们社里经常有这样的事情,眼睛只盯着过程,反而把最终的目的给忘记了!”
而且社长认为,之所以设置分部,它的选题特色和总部是不同的,比如北京和上海的衣着风格是“大牌”,换到广州就必未了:女孩们更愿意把大牌MIX化——“女魔头”的晋级版。他说:“我觉得这选题就挺好的,有地域特点,完全没有偏题嘛!”
龚喜没料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会引来社长一番感慨,他意外地看着老板。
社长嘱咐龚喜:“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多增加一些名额也没什么嘛——只要她们都是人才!”
社长的意思已很明确,龚喜连连答应着“是”,一边退出门去。好在他毕竟有着HR的良心,郁闷归郁闷,一想虽然自己辛苦,换来的说不定是一个人前途命运的改变。这样一想着,龚喜简直要崇拜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