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大酒店的墙上贴着红绿纸的标语:“中日亲善,共建王道乐土。”
藏重康美骑马赶来,身穿日本和服的他,装出一脸的慈祥,同样便装的勤务兵扶他下马。王忠平等在门口迎接。
“一切都布置好了没有?”藏重康美问道。
王忠平答:“按您的吩咐,我们金老板已经把这里完全搞好。白木中佐说,视察团那边的安全,他来负责。”
藏重康美皱了眉问:“白木中佐来了没有?”
王忠平回答:“还没有。”
藏重康美走上台阶,不满地吩咐:“快去,让白木君快来。”
桥头岗楼,一个横幅大标语高高悬挂:“热情欢迎张问德县长前来会晤!”岗楼及桥头也贴有樱花酒楼前一样的标语。
张仁勇牵着马,张问德青衣礼帽乘坐马上。胡天裕戴了眼镜粘了胡子假扮县长秘书随行。白木上前学着中国人拱手行礼:“本人白木,大日本皇军驻腾冲部队幕僚长。代表藏重康美大佐迎接县长阁下!”
张问德下马还了一礼:“感谢白木先生的迎接!”
“县长阁下,还是请上马吧!”待张问德上了马,白木骑上摩托车,但那车却一时打不着火,惹得白木气急败坏。
樱花大酒店一间布置得十分日本化的客房内,藏重康美坐在榻榻米上,中间是一张茶桌,摆了茶具。三口枝子和其他三个艺伎穿了表演服装表演着歌舞。汉奸翻译跪坐一边,随时给藏重康美添加清酒。
一个艺伎在藏重康美前面前跪下,表情献媚:“大佐阁下,我从来没见您去过慰安所,我还听说,您从来不接近女色,是吗?”
藏重康美严词拒绝:“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今天要在这里演出一场将来轰动全日本的能剧。我以最好的心情回答你,从我的第十二代祖先开始,一直就是德川家康将军的忠诚部下。作为高贵的大和武士的子弟,我对你们这些残花败柳的女人,从不感兴趣!”
艺伎也并不示弱:“大佐,请你注意口德,我们也是天皇陛下的臣民,我们是响应军部号召自动报名来做志愿服务慰劳将士们的,可不是什么残花败柳的卖春妓女!”
藏重康美有些愠怒:“我说了,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争论什么,只需你一会儿在酒宴上用你的魅力,把那个老头儿县长软化了……”
艺伎:“这个,白木中佐已经交待过了,我会努力的。不过,我还想问大佐一个问题。”
藏重康美不耐烦地看看表:“趁那个老头儿没到,快说。”
艺伎问:“作为一个职业军人,您对人生的什么最感兴趣?”
藏重康美一听,哈哈大笑:“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兴趣有两个:一个是杀人,杀敢于不服从大日本民族利益的所有外国人!再一个就是,我希望在我战死之前,天皇陛下能亲口下旨,给我在东京的靖国神社留一个位置……对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是昭和十二年冬天,我跟着谷寿夫师团长打进南京的事……”
那是在南京市区的广场上,一群放下武器的国军战俘和南京市民被日军驱赶而来,坐在大楼门前的石阶上。藏重康美的两名部下井上敏明和野田毅在远处站定。藏重康美带着两个日军随军记者从远处乘车而来。
井上敏明对着一个战俘开枪,枪响处,死者应声倒下,周围的战俘和市民惊慌逃散。井上敏明对野田毅一笑说:“我的,一百零五个!”
两个士兵从人群中押出陈楚义和另一个战俘在广场中间站定。野田毅举枪瞄准陈楚义,陈发现后机灵躲闪,枪声响起,他身边的战俘应声倒下,陈楚义扑在死去的战友身上大哭。野田毅对井上敏明竖起指头:“我,一百零四个!”
井上敏明竖起大拇指:“大大地好,我打死那个花姑娘!”说着他扣动扳机,人群中一个女孩中枪倒地。一个中年妇女扑在女孩身上,疯狂地摇晃着女儿哭叫着。
野田毅又举枪瞄准刚才躲过子弹的陈楚义,枪声响起,陈楚义挣扎几下,终于不动了。
藏重康美看了看表说:“现在,已是正午十二点,你们的比赛结束,一个杀了一百零六个中国人,一个杀了一百零五个中国人,你们都是勇敢的大和勇士,都有资格获得旭日勋章。来,请记者给你们记录下这伟大的时刻!”随军记者分别给两个杀人魔鬼拍照,藏重康美一一和两个部下握手。
装死的陈楚义满脸血污,向远远的一座废墟爬去。刚好被一个记者看到,他一指陈楚义喊道:“看,那个死尸又活了!”
藏重康美拿过枪来:“他跑不了的!”一个市民从陈楚义身边跑过,枪声响过,他死在陈楚义身上。藏重康美大笑:“我的大大地神枪手,一枪两个。”
藏重康美正沉浸在昔日疯狂的回忆中,王忠平敲门进来:“报告大佐,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藏重康美站了起来。
王忠平怯怯地说:“白木中佐的意思是请您到二楼楼梯处迎候!”
藏重康美怒道:“我是大日本皇军的大佐,我的不去。”
白木引导着张问德等人走进大酒楼,并登上二楼。他见藏重康美没有出来迎客愣了一下,便领头走向日式客房。张问德看了胡天裕一眼,胡天裕点头,与张仁勇三人走进客房。
白木拉开客房屋门,张问德看到房内穿着花里胡哨的艺伎,厌恶地皱了眉头。这时,藏重康美站了起来傲慢地伸出手:“大日本驻腾冲司令官大佐藏重康美,欢迎张县长阁下!”
张问德没有去握手,只是冷冷地回答:“谢谢大佐相邀,但我不喜欢这个房间,请换个地方。”
不待藏重康美表态,白木立即答应:“好的,我们就换一个地方,请直接到宴会厅!”
藏重康美有些不高兴,对艺伎挥挥手说:“你们的先去一步。我马上就来。”
藏重康美在酒店密室里脱去和服换上军装,王忠平递上指挥刀说:“大佐,该去了。”
藏重康美吩咐:“去告诉白象,我一拍桌子就动手!”
王忠平问:“要通知白木中佐吗?”
藏重康美“哼”了一声:“不必,我是司令!”
赵国民带了化装的游击队员们假扮卖柴火、卖农副产品或手艺人陆续从腾冲城北门进城,岗哨上来盘查,一个扮作玩蛇的队员故意把蛇放出来,造成混乱,日军哨兵东闪西躲,队员们乘乱入城。
赵国民指挥队员搭人梯登上商会小楼对面的二层小楼,推开一户居民的家门,一个男人缩在墙角害怕得抖成一团。赵国民安慰道:“大哥,别害怕!我们是抗日游击队的,借用你家的地形,打日本鬼子!”
男人慌忙点头:“哎哎,我相信,我相信。”
阁楼里,赵国民向狙击手队员指点商会小楼的射击目标:“看到没?第一枪,要给我打掉飞檐下的灯笼;第二枪打碎第三间窗户上的玻璃,注意,弹着点的高度应该是站着说话的人头上一尺左右。”
狙击手说:“大队长,你就放心吧!”
赵国民嘱咐:“其他人注意楼下动静,一个人专门观察城南门上空的信号。”
陈楚义背了一个长方口袋走近北城门岗哨,岗哨伸手要检查证明。陈楚义随手从挎包里拎出一支野兔递给哨兵。哨兵竖起大拇指:“野兔大大地好吃,你的,良民!”陈楚义大步走进城门。
日军军火库大门附近,陈楚义在远处观察了大门和围墙之后,走向一处紧傍大树的围墙,向大树上打量。
白木和藏重康美与张问德在宴会厅隔着八仙桌坐着,胡天裕站在张问德一侧,张仁勇靠窗子倚着,他的手放在口袋里。
白木拿出一张纸说:“县长阁下,我来宣读一下皇军司令部的合作条件。第一,张问德先生继续担任腾冲县长,各位县务委员担任各局副局长,正局长由日方派人担任,县长每月薪水是三百大洋或是二十驮大烟……”
听到这,张问德怒目横眉:“藏重康美大佐,这是你发信来请我谈判的全部吗?这是收买!这是逼我张问德来订下城下之盟!”
藏重康美不懂“城下之盟”的意思,白木用日语给他解释。藏重康美说:“张问德先生,你该知道你们中国的形势。东北、华北、山西、南京已经都在大日本皇军治理之下,只剩下四川还有青海西藏一些不毛之地……”
张问德大笑:“白木先生看来懂得些中国历史,我给你念一副对联,你翻译给大佐先生听听!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白木沉思了一下后翻译给藏重康美。藏重康美一掌拍在桌上,茶盏落地,牧野带着全副武装的日军出现在门口。
胡天裕飞快地掏枪对准藏重康美,张仁勇迅速掏出火柴点了一束烟花爆竹放出窗外,爆竹在高空连发三响。
游击队员向赵国民报告:“那边发出信号了。”赵国民向狙击手下令:“开火。”狙击手连开两枪,对面商会小楼外的灯笼落下,接着,小楼中间房子的窗户玻璃破碎。
小楼内,三笠宫伏地躲枪,黑田扶起三笠宫避到墙角大叫:“来人。”
陈楚义借助树的高度爬上军火库的围墙,轻轻跳入,绕仓房跑到守望楼下,悄悄登上楼出其不意地用飞刀扎死哨兵,然后拉过机枪对准守备士兵的宿舍开火。在院里活动的日军被打死三四人,守备士兵乱作一团,一个军官指挥还击,另一个军官跑去打电话求援。
日军司令部里,一个士兵接到电话:“游击队袭击军火库?好,我马上接通大佐。”
须臾,樱花酒楼内,王忠平走近白木低语:“黑田将军电话。”
白木快步走出,推开走廊一个有电话的房间。听筒里传来黑田的咆哮:“八嘎,你和藏重康美要干什么?殿下要受了惊吓,我就把你们送上军事法庭!”
白木应道:“将军,请放心,我马上处理好这件事!”
白木返回宴会厅向藏重耳语,藏重无奈点头。白木挥手斥退士兵:“县长阁下,刚才是误会,误会,咱们接着谈,请坐请坐。”
胡天裕说:“白木中佐,我们不想再谈了。对于你们在邀请信中提出的问题,我们县长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现在,你必须保证我们的安全,不然,我们也不能保证你们天皇御弟的安全。”
藏重康美怒道:“胡天裕,你胆敢威胁我?”
胡天裕冷笑道:“你再敢蛮横,我马上就让三笠宫血溅三尺!”
白木按住藏重:“大佐阁下,现在保证殿下安全第一,请你按照黑田将军命令执行。”
白木又转向胡天裕:“胡天裕司令,我白木十分钦佩你的智慧和勇气。我们来一个口头君子协议,你们保证三笠宫殿下的安全,我保证张县长的安全。”
胡天裕和张仁勇扶着张问德走到樱花酒楼一楼门口,藏重康美出现在楼梯口:“不准走,胡天裕,你的人不守信用,攻打我的军火库!”牧野带着士兵一窝蜂把张问德等三个人围住。
胡天裕和张仁勇低语:“不是咱们的人。”
张仁勇问:“那怎么办?”藏重康美抽出指挥刀,白木上前在他耳边低语,窗户外又伸出十几把刺刀。
胡天裕机警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对藏重康美说:“藏重康美大佐,我是胡天裕,腾冲抗日游击纵队司令,你不是一直要我的人头吗?我看这么办:你们军火库遭袭击,我保证不是我们游击队员干的。这你一定不信,对吧?”
藏重康美答:“你的很聪明,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人在战场上,杀人和被杀一样的光荣!”
胡天裕说:“我们为了各自不同的信仰都不怕死。可一个真正勇士要死的明白,真正的勇士也让被杀的人死的明白,对吗?”
“这是武士的道德。胡司令,我佩服你的勇气。你要说什么?”藏重康美问道。
白木问道:“怎么才能证明不是你的人破坏了我们的约定?”
胡天裕说:“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我希望,你们让我们县长安全离开,我作人质和你们一起去军火库,擒住那个人,用来证明我们谈判的诚意。”
张仁勇说:“你们在樱花酒店四周埋伏了杀手,是你们失约在前。”
张问德阻止到:“胡司令,我不能允许你一个人去冒险。”
胡天裕安慰道:“张县长,请你放心。藏重康美联队长十分聪明,我们的人还在三笠宫殿下的周围,他不会不考虑天皇御弟的安全的。”
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报告:“大佐阁下,军火库……”
话未说完,被藏重康美抬手制止,他看向白木,白木说:“大佐阁下,殿下的安全比十二座军火库都重要。”
藏重康美开口:“那么,胡司令,你站到我这里,我允许张县长离开。”
张问德和张仁勇要阻拦胡天裕,胡天裕坚定地摇摇头,并示意张仁勇近前,他做了个有趣的手势:“你保护张县长在五号地区等我,到了那里不要忘了给县长买两盒大炮台烟。”张仁勇点头答应。说完,胡天裕走近藏重康美:“走,到了军火库一切都会明白的!”
白木向包围张问德和张仁勇的日军挥挥手,日军收回枪,张问德说:“天裕,保重,我们等你回来!”
赵国民在商会对面二层楼上指挥撤退,狙击手收拾着枪支。“大哥,我代表游击队谢谢你,谢谢你们全家!”赵国民向居民致谢。
那家主人说:“别这么说,你们打日本不也是为了腾冲人嘛。”
“我们去哪里?”队员问道。
赵国民说:“按原计划行动。”他们十几个队员在街角胡同口望着天空,等待张仁勇的第二发撤退的信号弹,但迟迟没看到,十分焦急。赵国民说:“酒楼那里一定发生了变化,我们得灵活行动了。”
这时,一队巡逻日军从大道上走过来,赵国民向队员们打了个手势,然后把自己的帽子斜戴,敞开胸膛,点根烟叼上,走出胡同口迎向日军。日军见这样一个人迎面过来,上前盘查:“什么的干活?”
赵国民用手指指胡同:“游击队的有!”
日军头目上下打量赵国民,赵国民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头目回头向八个巡逻兵挥手,日军进入胡同……一场近身搏斗之后,八个日军被全部消灭,赵国民指挥队员把日军全部拖进路边的空房子里。
赵国民等人从空房子里出来,八个人已经换上了日军军服,余下的四五个人跟在后头,低头垂手,仿佛被俘的游击队员。他们走在大街上,忽然听到北方传来激烈枪声。赵国民一挥手:“司令他们在北边,咱们去那里!”
张仁勇保护着张问德向南城门撤退,三四个日军便衣远远跟随。
迎面走来一群进城的农民,人群中徐秀红靠近张仁勇,悄悄把一支烟塞给了他。张仁勇从怀里取出二颗冲天烟花弹点着,烟花在高空炸响,人群大乱。他二人搀扶着张问德杂在人群中闪进了一条小街,尾随的日军便衣茫然四顾。
徐秀红敲响小巷里的一扇门,阿梅打开门,原来这里是玉玲珑古玩店的后门。四个人进屋后,张仁勇说:“你们两位负责老人家的安全,我去日军军火库,支援胡司令去。”
徐秀红一把扯住张仁勇:“不行,你的任务是保护老县长!”
藏重康美一行奔向军火库,坐在日军摩托车上的胡天裕神色自若,藏重康美却怒气冲冲,白木则神色不定。
赵国民带领游击队员正跑步前进,有人看到了空中升起的烟花,赵国民边跑边说:“大酒楼那边正常,司令一定在另演一出好戏了!”
军火库院子里枪声响成一片,七八辆摩托车驶来。众人下车。日军守备军官向藏重康美行礼:“报告大佐阁下,游击队员占领了瞭望台,这个人枪法大大地好!”
藏重康美大怒:“八嘎,游击队的几个人?”
“好几处打枪,不知道几个人!”这时,军火库另一个方向也响起了枪声。守备军官说:“不,你听,他们增援部队又来了?”
藏重康美转向胡天裕:“胡天裕,你的怎么说?”
胡天裕也有些茫然:“大佐,我只能看一会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木上前说:“大佐,目前腾冲城里到处打枪不知进来多少游击队,我们必须保证三笠宫殿下的安全,我要去那里保护殿下和我的老师了!”
藏重康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白木君,你去吧,我的阵地在这里!”说着他一手握着指挥刀,一手扯住胡天裕:“如果是你输了,你会怎样?”
胡天裕轻松地说:“我没打过赌,可今天我决不会输。”
军火库瞭望塔上,陈楚义用自己的枪和日军的机关枪轮番对院子里的日军射击。他看到院子另一个瞭望塔里的日军正对外开枪,微微一笑,继续向院子里射击。突然,他远远看到了走进院门的胡天裕和藏重康美,胡天裕一身长袍礼帽在日军军服的对比下格外显眼。
“卖国贼,老子先他妈送你进地狱!”一颗子弹与胡天裕擦肩而过,胡天裕立即卧倒,藏重康美也迅速躲进附近的房间,他注视着胡天裕的举动,只见胡天裕卧倒,从附近日军尸体上取下一支五八盒子向陈楚义射击。
藏重康美茫然……忽然想起,在樱花宾馆时,白木问胡天裕:“怎么才能证明不是你的人破坏了我们的约定?”
胡天裕:“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我希望你们让张县长安全离开,我和你们一起到军火库擒住那个人,用来证明我们谈判的诚意!”
想起这些,藏重康美走出屋门喊道:“胡天裕,我要你击毙那个人!”他示意日军扔给胡天裕一支长枪,并且示意日军用几支枪对着胡天裕进行监视。胡天裕接了枪,略一瞄准,射出子弹,瞭望塔上的枪手枪管缩了回去。
藏重康美跑出来指挥日军:“枪法大大地好,快快地,冲上去!”胡天裕迅速爬起跑到最前头,日军跟在后头向瞭望塔冲去。
军火库墙外,赵国民让狙击手打死最近一座瞭望台上哨兵,又指挥游击队员搭人梯翻墙进院,向跟随在胡天裕身后的日军开枪,日军伏地还击。藏重康美气急败坏:“胡天裕,你是个骗子!”
胡天裕与赵国民简单打了招呼,向瞭望塔上爬去。
瞭望塔上的陈楚义一时糊涂了,不知道院子里向日军开枪的是什么人。但他借着日军的火力被赵国民的队伍压制的机会,要破门突围,陈楚义打开门,迎面碰上胡天裕端枪上楼。
胡天裕招呼:“朋友!”陈楚义不答,上前一脚踢掉了胡天裕手里的枪夺路而走。胡天裕追问:“朋友,你是什么人?”
陈楚义答:“我是打日本也打汉奸的人。”
陈楚义想用拳脚打开胡天裕封住的楼梯口,胡天裕知道,不制服对手无法交流,就施展擒拿功夫,把陈楚义手里的枪夺下。正当陈楚义愣怔之时,胡天裕说:“朋友,咱们一起突围吧。”
陈楚义诧异:“你不是汉奸?”
这时,赵国民冲上楼来问:“司令!这是?”
胡天裕说:“一个朋友,我们打过交道了。”
陈楚义说:“高黎贡山上,我们互相帮过忙。”
赵国民怨愤道:“你那不是帮忙,是专门搅局!”
胡天裕制止道:“国民,这不是拌嘴的时候,咱们怎么冲出去?”
“跟我来!”陈楚义说着,先行一步。
赵国民指令两名队员:“掩护大队撤退。”队员点头,转向日军射击。
陈楚义带赵国民、胡天裕跑到军火库围墙下,在一定距离他让众人停一下,自己卧倒在地端枪瞄准一个早已放置好的炸药包,炸药包爆炸,院墙倒塌一片。众人跑出围墙。胡天裕让三名战士开枪掩护,接替院里留下做掩护的两个队员撤出。
“等等,我还要给日本鬼子送个大礼物。”陈楚义说着又跳入围墙,扔了一个手榴弹到仓库门前,顿时仓库爆炸火光冲天。
藏重康美举着指挥刀歇斯底里地大叫:“胡天裕,狡猾的,给我冲,抓住他!”
日军守备队长恳求:“大佐,请你要援兵!”
藏重康美气急败坏:“八嘎,援兵来时,他们早跑了!”
胡天裕对陈楚义说:“朋友,跟我们一起出城吧?”
陈楚义点头:“也好。”
胡天裕又转向赵国民:“国民,你带人去北城门吸引敌人,我和老县长出南门。朋友,你跟我一路!”赵国民敬礼,带队伍远去。
陈楚义说:“我想起你是谁了!”
胡天裕也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陈楚义说:“你是情报大队长胡天裕!”
胡天裕笑道:“你是全师最捣蛋的八团三营一连长陈楚义!现在,你是国军的逃兵!”
陈楚义不同意:“错,不是逃兵,我是打日本的英雄!死难弟兄们的真朋友!”
胡天裕说:“你到我的纵队来,杀敌立功我保证你将来不上军事法庭。”
陈楚义有些犹豫:“我还没想好。对不起,我要自己突围了。”
胡天裕跟他说:“想好了找我去,暗号是……”
日军司令部,藏重康美对着白木和牧野大声咆哮:“军火库受到袭击,胡天裕逃跑,三笠宫殿下受惊……一四八联队的光荣让你们丢尽了!”
白木申辩:“大佐,这,不全是我们的错……”
藏重康美大怒:“真没想到胡天裕看破了我们的计策,布下了三招,大大地狡猾。”
牧野说:“全怪我们无能,请大佐阁下处置。”
藏重康美说:“八嘎,处置你有什么用?去,把下乡抓到的老百姓和游击队俘虏统统地给我带来!”
白木疑惑:“你这是……”
“军火库,大日本皇军殉国了十五个,我要中国人的补偿。来人!把我的黑狮牵来!”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擦着刀上的血走近又一个捆在木桩上的人,一条大狼狗紧跟在他身后。他的脚下已躺着七八个中国人的尸体。
“这个,什么人?”
牧野回答:“游击队的干活。”
藏重康美把指挥刀架在游击队员的脖子上:“你说,你是中国猪。”
“呸!”游击队员说,“放屁,你们日本人猪都不如!”
藏重康美问:“你不怕死?”
游击队员说:“小鬼子,你把爷爷杀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当游击队!”
藏重康美一个手势,大狼狗疯狂地扑向游击队员,顿时响起令人心悸的惨叫声。藏重康美转身进入房间,地上横着十六具民众和游击队员的尸体。牧野跟着进屋,皮靴下血花四溅。
日军司令部里,白木对藏重康美说:“大佐,我刚从黑田将军那里回来,黑田将军说,腾冲并不是他理想中确保治安的地方,为了三笠宫殿下的安全,决定缩短视察日程,明天就返回缅甸仰光,让大佐准备兵力护送!”
藏重康美说:“白木君,我立刻就去殿下下榻之处去请罪,并请求黑木将军的原谅。”
白木安慰他:“大佐也不必自责,出现胡天裕大闹县城惊扰三笠宫殿下的事,一是属下办事不力,二是胡天裕、张问德太过狡猾。我赞成大佐的意见,下一步除正面大军清剿,还要督促白象实行暗杀计划,胡天裕、张问德不除,腾冲不会有王道乐土。我的部下也将配合白象的行动。”
藏重康美点头:“送走殿下,我们全力下乡清剿游击队,挽回一四八联队的荣誉!”
陈楚义躲在山洞里,手里抓着枪躺在干草上想事情。他回想起在军火库墙根下,胡天裕认出他来:“你是全师最捣蛋的八团三营一连长陈楚义!现在,你可是国军的逃兵……”
陈楚义辩称:“错,我陈楚义不是逃兵,我是打日本的英雄,死难弟兄的真朋友!”
胡天裕对他说:“你到我的纵队来,杀敌立了功我保证你将来不进军事法庭……”
陈楚义翻了个身,把嘴里的草棍吐出,举枪向山洞顶瞄准,然后又无力地躺下。他回想起在军营里,和师参谋长莫文瑞站在帐篷里争论得面红耳赤:“大哥,这帐篷里没别人,我不叫你参谋长叫你大哥。大哥,你告诉我,为什么小日本鬼子就在对面我们按兵不动?我们堂堂的正规军部队从缅甸前线撤回来,到了这里又像老鼠怕见猫?连个地方游击队都不如?”
莫文瑞说:“陈楚义,你怎么知道我们按兵不动,你怎么说我们是老鼠怕见猫?上峰自有上峰的统一战略部署,保山阻击战不是打得很好吗?国民革命元老李根源都来亲自督战了!”
陈楚义强调:“我说的是腾冲!我们为什么不敢把腾冲拿下来?日本鬼子不就一个联队吗?”
莫文瑞扔给陈楚义一支烟,二人点着:“错,你怎么知道日本鬼子缺心眼,不再增兵腾冲?你知道咱们师长叶佩高三翻五次向上峰请战不许吗?咱们是老乡,我才这样耐心劝你,不然,换了别人逮住你在下头散布对上峰不满扰乱军心,我撤了你的职,关你的禁闭!”
陈楚义赌气:“正好,这个连长我也不想干了,我一个人去打游击去,进腾冲城,把个日本鬼子搅个人仰马翻!”
莫文瑞说:“我看你敢!你要敢来真的,我就不认你这个老乡!”
陈楚义还在回想,一天夜里,他把一支机枪装进布袋,挎了卡宾枪从帐篷里走出来,一直到军营门口。哨兵问他:“连长,你这是干什么?”
他回答:“哦,我去执行参谋长交给的特别任务去。”
哨兵问:“怎么不多带几个弟兄们去?”
他说:“这事只能一个人去办……”
县政府里,张问德在水盆里洗着毛笔,他刚刚写完了回答藏重康美的书信。徐秀红、胡天明、胡天裕、赵国民以及众县务委员在听刘楚湘朗读:“……阁下带日军占领腾冲以来,腾冲人民死于枪刺之下,暴尸露骨于荒野已逾两千人,房屋毁于兵火者,已逾五万幢,骡马遗失达三千匹,谷物损失达百万石,财产被劫者近五个亿,遂使人民父失其子,妻失其夫。居则无以遮蔽风雨,坐以待毙,甚至为阁下同僚所奴役,横被鞭挞,或已被送往密支那充当炮灰……”
在刘楚湘的朗读中,日军下乡清剿、栗柴坝大屠杀、太平垴屠杀、江苴烧房等图景不断叠印在大家的脑海中。
刘楚湘继续朗读着张问德的回信答书:“我所能贡献给大佐阁下的意见,只是请阁下及其同僚全部返回东京,使腾冲人民永离枪刺胁迫之痛苦,从漂泊之地返回故乡,于断井残垣之上重建其乐园……本人偕一行三人同赴阁下晤谈之约,领略了阁下的盛宴,没能当面答复阁下所提条件,在此用书作答。倘不介意,本人将此书信发往各有关报馆发表,以求公正之士明鉴……”县务委员们纷纷点头。
徐秀红说:“老县长这封信,虽说语义深奥一些,但我也理解了七八成,真是有理有据,长了我腾冲人的威风,揭下了日本鬼子伪装的面具!”
胡天裕说:“老县长的信也是一个强大的武器。除了派专人送去省城给报社发表,我建议多抄几份贴遍腾冲城乡!”
刘楚湘击掌:“好,天裕的建议极好,各位县务委员们,这抄信的任务,就各位接过来吧!”
金雄带了佐野和一队二十多人的日军上山来,他一边走,一边给佐野介绍地形。“这个村叫汤泉寨,就是因为这里有温泉,山上有大小山洞二三百个……”
佐野说道:“大佐夸你是腾冲的幽灵,真是名不虚传呀,等一会测量完了,一定洗个温泉澡。我家就在九洲别府温泉附近,没出来念大学的时候,天天都去洗澡的。”
听到外面有动静,陈楚义提枪转移到山洞口,金雄带领佐野及日军来到洞口,陈楚义悄悄将卡宾枪子弹推上膛。只听山洞外金雄说道:“这些山洞有山有水,没水的稍加水泥被覆,就是天然防御工事,有的还可作为营房使用,有的可以用来储存弹药……”
佐野点头:“好的,我把这个编为二十八号山洞。有了这些山洞,我们工兵分队的劳动量就小多了,要不,两个联队的兵营和防御工事我们无法短期完成。”
金雄说:“佐野少佐,这里我们不要谈论军事机密吧。”
佐野答:“金雄君,你不是说这山洞里就有游击队的间谍吧!”
金雄拨抢往洞里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还是小心为好。”
“走吧,那边如果还有山洞,就到那里去看看。”佐野一招手,金雄和日军离开山洞走向丛林。
陈楚义把轻机枪装进口袋,提了卡宾枪跃出洞外。他找到一块巨石当掩体,向日军背后射击,枪响之后,两个日军倒地。金雄灵巧地逃开,佐野慌张地四顾寻找枪手的位置。金雄大叫:“少佐快卧倒!”枪声又响,佐野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陈楚义一笑,拎起卡宾枪背了布袋穿过丛林向山下走去。
日军包围了陈楚义作为掩体的巨石,佐野拐着一条腿走近巨石:“怎么,打枪的人跑了?”
金雄从地上拣起几个弹壳沉思一下:“少佐,这个打枪的人不像是游击队,这是美军装备给中国远征军的武器……”
佐野有些害怕地问:“你是说这山上有中国正规军?”
金雄说:“有正规军怕什么?他们在缅甸战场上被我们大日本皇军南方军团打败了的。不过,这山上地形对我们不利,今天可以回城了。佐野君,你的伤口怎么样?”
佐野摇摇头指指大腿:“掉了一块肉,好像没伤着骨头。”
夜里,陈楚义抱来三堆干柴,在江岸上点着了三堆火。他回到岸边的灌木丛里坐下,取出干粮来吃,眼睛盯着对岸。
司令部里,张仁勇敲门进来:“报告司令,流动哨报告说江对岸发现了三堆火光。”
胡天裕从地图上抬起头来,面露喜色:“好,好啊,我正等着他呢,这小子总算浪子回头了!”
张仁勇问:“你说的是他?”
胡天裕点头:“就是他,高黎贡山和腾冲城两次给我们搅局,也两次无意中配合了我们的陈楚义,这小子打仗是个好手,就是脾气像头犟牛,他想不通的事别人很难说动他!”
张仁勇说:“要是他想通的事呢?一定会舍生忘死地去干了?”
胡天裕说:“嘿,你倒聪明。这回,他一定是想通了,走,咱们接他去。”
胡天裕和张仁勇带了几个队员从公路上走下来,他们看到了对岸的三堆火。胡天裕说:“也点三堆火。”队员们拾柴、点火,对岸灌木丛走出陈楚义的人影。
胡天裕挥手:“仁勇,你带三个战士过河接他!我在这里等你们。”队员从草丛中划出一只小船,张仁勇带队员登船过江。
陈楚义跳下小船,胡天裕迎上去,两双手紧紧相握。胡天裕问:“想明白了?”
陈楚义点头:“嗯。那天没有你们,我就得把自己扔在军火库里。”
胡天裕说:“要记住古人的话,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张仁勇在一旁说:“这次,你就是回家了!”
胡天裕点头:“仁勇说得好,游击纵队就是你的家。”
张德辉诊所里,井上慧子给佐野清洗伤口,三口枝子在一边给佐野擦汗,“佐野君,疼吗?忍着点就好了。”张德辉的视线从医书上转向三口枝子,认真地观察着她。
井上慧子给佐野的伤口涂药,三口枝子问道:“慧子大夫,能告诉我,佐野君的伤口不会发炎吧,多长时间才能康复呢?”
慧子说:“佐野少佐的伤不重,只是因为天热和衣服摩擦已经轻度感染了,上了药,我再给他打上一针就会好的,姑娘,你对佐野少佐这么关心,你们是恋人吗?”
三口枝子有点羞涩:“佐野君是我哥哥的同学,我哥哥战死了,我就把他当作哥哥了。”
井上慧子说:“好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在生死难测的前线,有这么一个亲近的人在身边,也是很快乐的事了。”
佐野说:“慧子大夫,我把枝子当作妹妹,我们也在相爱!”
佐野宿舍里,三口枝子打来一盆热水放在佐野脚下给他洗脚。佐野说道:“枝子,你对我真好。”
三口枝子说:“别说这个,你不是我哥哥吗?”
佐野回忆起离开日本时的情景……他和被征召的新兵们即将上车,佐野良子飞快地跑来:“哥哥,哥哥!”佐野放下行李等待妹妹,二人紧紧相拥。良子说:“哥,妈妈又犯病了,她让我来送你,她让你平安回来!”
佐野答:“良子,你放心,我会,我会平安回来的。”
带兵的中尉恶狠狠地把他们兄妹分开,推搡着佐野上了火车。火车开动,良子在后头追着火车跑,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摔倒在站台上。佐野隔着窗玻璃大叫:“妹妹……良子……”
三口枝子轻轻地给佐野擦去眼泪,柔声问道:“是不是又想家了?”
佐野点头:“是的,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妹妹良子。爸爸早死了。家里没有了男人,不知她们生活得怎么样!”
三口枝子说:“啊,你是男子汉,应该坚强起来。白木中佐说,像你这样,家里没男人的家庭,政府会关照的,咱们应该一心一意地为天皇效忠!”
佐野搂住三口枝子:“枝子,你别离开我。”
三口枝子和佐野在床上拥着,白木在门外粗暴地敲门:“开门,快快地。”三口枝子赶紧整理衣服和头发,打开门。白木说:“枝子,是你在这里?”
三口枝子慌乱地回答:“他受伤了,我来照顾他!”
白木说:“枝子,你虽说有情报员的身份,可还是慰安女。作为一个慰安女,你该知道你的位置是在慰安所……去,赶紧去!”然后他又转向佐野:“佐野,东城的地下指挥所发现漏水,你立即带人去检查修理!”
“中佐,他是受伤的人呀!”三口枝子替佐野申辩,被白木打了一记耳光:“不许多嘴!他的伤小小的,快快地起来!”三口枝子无奈地看着佐野从床上起来。在白木的威逼下,自己只好离开屋子,走到门外。
白木与佐野一前一后,带了三十多名士兵上了飞凤山,佐野有伤在身走几步停一停。白木对他说:“少佐,你一点都不像一个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佐野说:“中佐,我本来是城市建筑大学没毕业的学生,是不得已才被征召来的!”
白木警告他:“少佐,你要是想上军事法庭,你就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佐野低头道:“对不起。”
白木说:“你要知道,黑田将军要求我们,要把腾冲建成进军保山、拿下昆明最后粉碎中国重庆政府的后方基地,飞凤山的守备部队十天就到,你必须完成所有工程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