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战腾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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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吴保长之死

牟取村,吴国平家的房子在熊熊燃烧。藏重康美狞笑着:“吴国平,吴国平,欺骗皇军的干活!”

一个日军中队长挟了一卷纸跑来交给他,藏重康美展开,上书:“腾冲县长张问德,日酋藏重康美书。”藏重康美看了几行大怒:“反日宣传,死啦死啦的!”

日军中队长一挥手,五六个日军押解着一家三口走过来:老两口和他们的儿媳,老太婆和儿媳搀扶着满脸是血的老头儿。藏重康美瞪着眼睛问:“你们?反抗日军?”

老头回答:“你们日本人在老家待着,我们中国人就不反你们了?”

藏重康美又问:“你的,什么人?”

老头儿从衣袋里取出老花镜戴上说:“读书人,中国的读书人。你怕张县长这篇讨贼檄文吗?好啊,我和我儿子抄了好多,却送给亲朋好友了!”

藏重康美追问:“你的朋友,他们在哪里?”

老头儿哈哈大笑:“小日本,你以为我能告诉你?”

藏重康美大怒,狂吼着:“让全村人统统的集合,开水的,煮死他们!”

佐野呆呆地站在一边,嘟囔着:“煮死?”

藏重康美恶狠狠地说:“是的,先杀死,再开水煮,游戏的一种,你的不会!”

牟取村全村的男女老少被刺刀逼着聚在村中央的空地,一口大锅里热水沸腾,锅底下烈焰熊熊,三颗人头在开水中上下翻滚……

藏重康美在一旁拄着战刀看了一阵,随后一挥手。日军中队长逼迫民众排成单列从锅前走过,经过大锅的乡亲们有的扭过头去,有的干脆闭上眼睛。藏重康美喝道:“眼睛睁开!”

忽然,一阵枪声从他背后传来,四五个日军倒下,村民们四散奔逃。藏重康美躲进院子挥着战刀高喊:“不要惊慌!”

赵国民带领小股游击队利用街道地形向日军射击。藏重康美招来炮手,架起小炮,赵国民迅速按倒身边的两名队员,炮弹在身旁爆炸。“咱们撤。”赵国民挥手让队员先走,自己在最后掩护,日军跟着向村口追去。

村口,游击队员对吴妻说:“大嫂,你听,我们的人打进来了。”

吴妻说:“我听到枪声了,乡亲们有救了!走啊!”

游击队员劝道:“大嫂,你别急,跟在我身后!”可是吴妻扔掉日军头盔,并扔了枪,舞着柴刀向村里跑去,游击队员只好在其身后追赶。从村里追杀出来的藏重康美看到吴妻与游击队员迎面而来,一时愣怔,士兵也停止了射击。

游击队员为保护吴妻,向日军开枪。这让藏重康美清醒过来:“游击队的,死了死了的!”士兵一齐开枪,队员和吴妻中弹倒下。藏重康美走到吴妻面前狞笑着:“吴保长,吴保长,哈哈哈……”

藏重康美带了佐野率领日军向腾冲城返回,队伍中有十几个乡亲抬了日军的尸体疲劳地行进。

赵国民带领着先遣队埋伏在一家村民的院子里,“敌人已经让我们骗到北面出村了,咱们从南村口撤。”赵国民带领队员翻墙跳出村外。

吴国平正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看到赵国民突然站起。队员拔枪对准他:“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吴国平领着赵国民走到水塘边,带头下去把两条枪捞出来说:“先接着这个再说……”

青龙店,陈楚义带队伍从上路下来,胡天裕打开地图和陈楚义商量作战计划:“你带你的大队到左侧埋伏,我带赵国民大队在右侧。一定要听我枪响再开火,这是纪律,明白了吗?”

陈楚义回答:“明白了,司令。”树丛内,陈楚义向队员们挥手,队员们齐齐地把手扣在扳机上。

胡天裕拔出手枪正要出发,远处传来轰隆的汽车声。车上是日军的炮兵队伍,车后拉着炮身。炮兵队伍走近,藏重康美挥手让自己队伍让开大路,让炮兵通过,第一辆汽车上的军官下车与藏重康美相互敬礼、握手。见此情景,胡天裕赶紧招来一个队员:“通知陈大队长,立即撤退!必须执行!”

炮兵军官让车上的炮兵下来步行,将藏重康美部队的伤员和尸体抬上车,并让藏重康美的队伍先行。抬尸体的民众想要离开,藏重康美命中队长换回民众押解着跟在后头行进。

丛林伏击阵地上,陈楚义把手从机枪扳机上放下,表情十分不情愿。他咬咬牙下令:“撤!执行命令。”传令队员敬礼,转身离开。陈楚义垂头丧气地走在队伍后头,上马时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战场。公路上,日军炮兵步兵缓缓向城里的方向行进。

胡天裕在丛林伏击阵地对一个中队长说:“你带大家撤退和陈大队长会合!不必等我。”

中队长疑惑:“司令,你?”

胡天裕说:“给我留一个班。我明天回去。”

胡天裕带着七八个游击队员尾随着行进在大路上的日军队伍,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们穿行在无路的林丛间,不时要披荆斩棘、跨沟越涧,十分艰难。

由于还押解着乡民赶路,日军队伍慢了下来,逐步脱离了前头的主力部队。胡天裕看准了这一时机,果断开枪,一个日军士兵翻身倒地。胡天裕带头冲了出来对乡民大喊:“我们是游击队,乡亲们快跑啊!”日军倒地还击,胡天裕指挥队员射击。被抓的乡亲们四散奔逃,日军无法顾及。佐野带日军返回支援押解民众的队伍,炮兵支起了炮架。

“撤!”游击队员们在胡天裕的带领下,向山顶撤离。日军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向山上搜索。佐野被树根绊了一跤,士兵赶紧将他扶起,他看看前后左右茂密的丛林下令:“回城!”

张问德、刘楚湘、胡天明和徐秀红在半山村村口往远处张望。徐秀红说:“这个张仁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好半天了,真让人担心!”

张问德拉住刘楚湘的手说:“咱们还是回去吧,别让这俩姑娘为咱们着急,仁勇他不会有事儿的。”

赵国民带了吴国平走进半山村张问德住处。张问德放下水杯说:“啊,赵大队长回来了?天裕他人呢?”

赵国民回答:“司令去解救牟取乡被抓去的民众了。这位是牟取乡的吴国平保长,这位就是老县长张问德,你们聊,我去看伤员去。”

吴国平扑向张问德:“老县长,你可要让游击队给牟取乡二百多口子乡亲报仇啊!”

张问德扶住吴国平说:“快说说,牟取乡发生什么事了?”

张问德把吴国平拉到住处,给他倒了一杯水:“吴保长,你已经尽到了责任,不要再愧疚了,你的老婆那么死了,也算为国尽忠了。这样吧,你别回乡里去了,留在县政府做事吧!”

吴国平说:“不,老县长,日本鬼子杀了全村一百多口子,毁了我的家,我和小鬼子不共戴天,我要回乡里去,把活着的青年人全送到游击队来!”

张问德说:“也好,你把这个带上防身!”吴国平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枪掖进怀里。

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训斥白象:“你的人真的发现了张问德的住处?”白象点头。

“你是说胡天裕没有和他在一处?”

白象答:“千真万确。”

藏重康美把自己的指挥刀交到白象手上:“告诉那个王忠平,暗杀成功,这把刀是我对他的奖励,暗杀不成功,这个,你的知道!”

白象说:“我知道,不成功,用它切腹!”

日军在飞凤山半山腰安放了大炮。丛林里,胡天裕用望远镜观察着日军炮阵地,七八个游击队员举枪在周围警戒。

傍晚,胡天明和赵国民一前一后从村口向山泉边走来。胡天明手里的木盆被赵国民接过,里面是浸染了血渍的伤兵衣服。胡天明说:“人家去洗衣服,你跟着干什么?”

赵国民说:“给你站岗呀!”

胡天明嗔怪他:“你那点小心眼当我不知道?快回去,大白天让人家看到多不好!”

赵国民老实地说:“知道了!那我把你送到泉水处就回去!”

正巧,徐秀红挑了一担水从对面过来:“哎哟哟,赵大队长没成亲就知道心疼天明姐啦,天明姐真好福气!”

胡天明上去在徐秀红嘴巴上比画一下:“要不是看在你唱歌那么好听的份上,我非把你的嘴撕下一块不可!快滚,回到伤兵队可不许乱嚼我的舌头!”

赵国民说道:“天明,天明,啊,不是天明!”

徐秀红挑着水笑呵呵地走开:“大队长,看把你美地,什么天明,天黑的?”

尼姑庵里,胡天裕点亮一盏油灯:“再派一个哨兵出去,大家吃了干粮也咽不下去呀!”

忽然,卷毛从房梁上跳下,众队员一齐举枪对准了他。卷毛大笑,向大家一抱拳:“各位老总,没吓着吧?”

胡天裕说道:“大家把枪放下,这位是老朋友了!”

卷毛学着张仁勇给胡天裕行礼:“报告司令,张仁勇的师兄,也是他的老弟,给司令行礼了!”

胡天裕又说:“大家把枪放下,这位是我们的朋友!”

卷毛说:“司令认了我这个朋友,我就要尽朋友的意思。刚才那位大哥说吃干粮没水,这好说,我知道哪里有水,我去打来烧茶,对了,哪位不想喝水?”卷毛不待大家回答,又爬上房梁,转瞬跳下,拿了一瓶白酒下来,放到供桌上,然后转到后屋,取出个木桶。在大家惊异的目光下,一跑一跳地出门了。

一个队员问:“司令,你怎么认识这个讨饭的?”

胡天裕开着酒瓶:“说来话长,你们回去让张仁勇队长说给你们听听。来,谁喜欢辣的?来两口,喜欢甜的,等卷毛打水回来。”

卷毛给队员们一一倒茶,之后,拿了酒瓶坐到胡天裕对面,“我和张仁勇在关老爷面前结拜了,他可是我大哥,司令要看得起我,咱俩就喝一大口,完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胡天裕说:“张仁勇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真感谢你为保护那份名单拔刀相助啊,来,我先喝一大口!”

卷毛接过瓶子喝了一大口,呛到了咳了好一会才说:“胡司令,我卷毛就是佩服你这样的男子汉。胡司令,我和你说,我前几天进城,闯进了一家日本鬼子的医院……”

“哦?接着说……”胡天裕催促道。

卷毛说:“那个男大夫像是中国人,叫张什么辉,女的叫个什么慧子……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给七八个小鬼子伤兵看病呢。”

卷毛讲起那天夜里,张德辉在病房里从一个日军伤兵身上取出体温计,“多少度?”慧子问。

“39度,还是有烧。”

慧子问:“接着消炎吧?”

张德辉走向另一个伤兵,“对,伤口化脓形成的,打针吧,他们不是保证药品供应吗,去配药吧!”慧子点头,回到药房配药。

卷毛在暗影一直紧跟着慧子,慧子配完药没把消炎药放回柜子,她拿着灌了药水的注射器去了病房。卷毛想了想,走进药房,把所有消炎药全部装进口袋,又回到过道的暗处。慧子二次返回药方,看到空空的柜子大叫:“德辉,消炎药全没了!”

“全没了?那怕啥,明天再找白木要去。”张德辉的声音从病房传来。

慧子说:“我是说屋子里进贼了!”

张德辉跑过来:“是吗?看看丢了别的东西没有?”卷毛在暗中一笑,溜到了街上……

听到此处,胡天裕说:“你真是艺高人胆大,偷到日本人的医院去了?哦,你偷的药卖钱花了?”

卷毛说:“司令大哥,你也太没把我卷毛当个人物了吧?我跟你说,我为什么把那些药给抄来,就是想到我大哥张仁勇是游击队的人,游击队呢,又是打小鬼子的,免不了有人磕磕碰碰的……我就寻思,和大哥结拜一回,也得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是想把药给我大哥送去,正好,你们来了!”

胡天裕拍拍卷毛激动地说:“好兄弟,我替张仁勇谢谢你!”

“这算什么,应该的。我给你拿下来。”说着,卷毛放下酒瓶,再次飞快地爬上房梁。

夜里,吴国平在小店里吃完饭结账,掏钱时不小心把手枪掉到了地上。在对面桌上吃饭的王忠平抬眼看到了吴国平弯腰捡枪。

小店老板把收的钱退回:“老总,这钱我不收了,这顿饭我白送了。”

吴国平说:“老弟,你怕什么?我一不是日本鬼子,二不是山大王,我是抗日县政府的保长,这枪是老县长刚刚送给我防身的,来,把钱拿着,拿着!”

老板说:“保长,那这钱就更不能收。老县长领导的游击队打日本不易,吃顿饭还算钱,我不会这么黑心的。”

吴国平把钱往桌上一拍:“不要不行。走了!”

王忠平赶紧从口袋里掏钱:“老板,结账!”

老板看看王忠平没吃完的饭菜很纳闷:“朋友,你们是一路的?”

小店外,王忠平从地上扶起吴国平问:“老哥,还疼吗?”

吴国平说:“你刚才给我按摩一阵,好多了。”

王忠平问道:“你这是什么病,怎么说疼就疼了呢?”

吴国平叹口气说:“咳,一言难尽呀老弟。我这病啊,就怕生气。今天,小日本鬼子在我们牟取又烧又杀还强奸女人,我老婆也死在他们的枪口之下,你说我心里好得了吗?我跟赵大队长看到老县长,就像看到了亲爹亲娘一样,大哭一场,刚才又吃了两碗饭,一股气压在了心口窝,老毛病就犯了……”

王忠平说:“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这样吧,你告诉我老县长他们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吴国平说:“不用不用,老县长他们就在半山村,上山下岭的还得走十多里呢,再说,我得连夜回牟取,说服乡亲们信任我,让青壮年都参加游击队……”

王忠平突然变声:“我看你不用回去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吴国平大惊:“你?你带我去什么地方?”

王忠平不由分说,两招就把吴国平打倒,扯了他的衣服将他的嘴塞上,把他架到村外树井里放下。“你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野猪和豹子吃不了你,我带你回腾冲城里享福!”说着,王忠平从吴国平口袋里拔出手枪别在自己腰里,向山上摸去。被绑在树干上的吴国平使劲挣扎。

月光下的山泉边,胡天明从赵国民怀里挣脱出来:“别这样,让人家看着不好。”

赵国民说:“谁不知道你早晚是我的人!”

胡天明说:“那要我坐了花轿,咱们成了亲才算。”

赵国民点头:“快了,把日本鬼子一赶出腾冲我就娶你!就让老县长给咱们证婚,让我大队的全体弟兄们喝喜酒。”

胡天明甜蜜地说:“美的你!我们妇女队的人也要去的。”

赵国民赶紧答应:“要去的,要去的。只要你请的人,我都答应。这回行了吧?”

胡天明说:“哎,求你个事吧!不过,你可不许发坏呀!”

“说呀,跟我还什么求不求的,你下命令不就行了?”

“别贫嘴。你过来我告诉你!”胡天明对着赵国民耳语一阵,赵国民说:“这算什么,走,我来保驾,万无一失。”

“汤池子在这边呢!”说着,胡天明走在前头。

王忠平正脚步匆匆地往山上赶路,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别吹,我得看看才相信!”是胡天明的声音。

“上次咱们进城侦察,我一枪打死那个日本特务你不是亲眼看到了?”

“不,我还要看一回,听说你有两个绝招,轻易不给人看。”

“好,你脱衣服,泡进汤池子边洗边看。”

胡天明嘱咐道:“打枪别惊了哨兵!”

“我已经跟哨兵打了招呼了。我的媳妇真行,连这个都想到了。”

胡天明一步步下水:“嗬,这温泉水真好,暖呼呼地。”

赵国民说:“我就要开始了。”

王忠平悄悄地爬上去,在一丛灌木里抬头张望着……夜色中,赤裸的胡天明泡在水中洗着上身,眼睛看着岸上的赵国民。赵国民找了一节干竹棍点着了火,出声地数着自己的步子把竹棍放在一百步的地方,又回到原地。“天明,这是一百步,你看好了啊!”

“国民,我看着呢!”胡天明答应着。

赵国民从口袋里取枪,略略一瞄,一枪打灭了竹棍火。水里的胡天明赞道:“真好!”

“怎么奖励我?”赵国民凑近池塘边问道。

胡天明赶紧游跑:“不准靠近我!”

赵国民吓唬她:“别跑那么远,那竹子后面有野猪,獠牙在一尺多长!”

胡天明吓得赶紧游回来:“缺德鬼,吓唬我!”赵国民在水边拉过胡天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胡天明嗔怪道:“你真坏!”

“天明,看我的飞刀表演。”

灌木丛中,王忠平脚下踏空一块石头。胡天明喊道:“国民,野猪在那!”赵国民一飞刀撒了过去,灌木丛中响起一串脚步声。

“真的有人!天明快穿衣服!”说着,赵国民朝天连开三枪:“来,抓坏蛋啊!”

赵国民带着几十个队员在林中搜索,不见人影。一个队员捡起一把飞刀交给赵国民。赵国民说:“这是我的。刚才我明明听到是人的脚步声啊!”

王忠平飞快地在林中奔逃。

“老板,老板!”月夜下,张仁勇敲响小店门。

老板打开门问道:“有事吗?”

张仁勇问:“还有吃的吗?”

老板答:“有,白米饭,剩的。”

“给我热热就行!”张仁勇随老板进屋,王忠平远远地看着,他走进小店的后院,不一会牵出一匹马来,走进竹林。

月色中,王忠平把吴国平从树林中扛出来搭在马背上,自己也骑上马飞驰而去。店老板听到动静,从后院追出来大叫:“有贼了,我家的马让贼偷了,我的老天哪!”

张仁勇从店门出来问道:“老板,你哭叫什么?”

店老板一把扯住张仁勇:“好你个臭小子,你在前头让我给你热饭,你的同伙在后院偷了我的马!快说,你的同伙是谁?不说,咱们明天打官司去!”

张仁勇赶忙辩解道:“店主大叔,我哪里有同伙,我……我只是个过路吃饭的……”

店老板不信:“你撒谎。谁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这么晚还乱跑?你不是贼的同伙是什么?要不,你给我赔钱,要不,你动手杀了我!”

“大叔,唉,我怎么和你说呢!”张仁勇从口袋里掏钱,却无意中让店主看到了手枪。

店主摇头道:“天哪,我要命不要马了,不要马了,你走吧你!”张仁勇感到莫明其妙。

店主哭道:“天啊,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尽碰到带枪的大爷了?”

徐秀红看了一眼赵国民,笑笑,从墙上的包袱里悄悄取出一幅没绣完的被面,指指赵国民,又指指胡天明,做了个鬼脸走出门。正对着镜子梳头的胡天明说:“小鬼头,上哪儿去?别走!”

徐秀红调皮道:“这你心里话吗?早就盼我走呢!”

赵国民拿起那个没绣完的被面看看,被面上的两朵荷花已经绣好,还有一只鸳鸯,另一只鸳鸯才开了个头。胡天明问:“看什么呢?”

赵国民说:“天明,你的手真巧!早点把另一只鸳鸯绣完吧,我喜欢!”

胡天明站起来:“隔不几天就转移阵地,还要照顾伤痛员,哪有时间啊!”

这时,窗外传来徐秀红的声音:“嘿嘿,谁说不都是谎话!”

胡天明赶紧推赵国民出门:“快走吧,一会这丫头招来一大堆人多不好!”

司令部里,张仁勇从胡天裕手里接过药包:“司令,卷毛这人挺够意思啊!”

胡天裕点头:“嗯,他虽然是个乞丐,可人不坏,往后多帮帮他,说不准还能做个地下情报员呢!”

张仁勇笑笑:“好的。不过,这家伙比我还散漫。”

胡天裕说:“他不参加游击队也许作用更大。对了,他说了一个情况,有一个叫张德辉的中国人开了一家医院,收治了十几个受伤的日本兵,我看,这个情况很有意思。”

张仁勇问:“司令的意思是,我们对这个医院要利用一下?”

胡天裕点头:“咱们游击队受伤的弟兄也急需药品,花钱去买很难,也不能再让卷毛去偷啊……”

张仁勇说:“是的,我去摸摸情况再说吧!司令,没事儿的话我去医护队送药去了。”

张丹青在鑫源杂货铺门前下了马车,她刚从日本来到这里,不熟悉地名,在街上左顾右盼。看到一个人路过,她便上前鞠躬问路:“先生,我刚到这里,请多关照!我想问张德辉诊所在哪里?”

路人上下打量她,见她一身日本装束,摇头走开。金雄在门口看着这边,张丹青向店里走来:“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刚从日本到这里找我的爸爸和妈妈,我的爸爸叫张德辉,如果您知道,请告诉我。”

金雄走上前来:“姑娘,你别客气,我知道张德辉大夫的家,我带你去。对了,姑娘,你是日本人吗?”

张丹青又是鞠躬:“谢谢!我的爸爸是中国人,我的妈妈是日本人。”

金雄点头带张丹青走到马路对面:“就是这家,现在,诊所已经是日本皇军第二医院了。”

张丹青鞠躬致谢:“谢谢先生!请先生到家里坐坐,喝茶吧?”

“不必了。小姐,快请回家吧。”金雄转身离开,走到自家店前,看到张丹青敲门,慧子出来开门,母女拥抱在一起。金雄陷入深思。

张德辉一家三口正准备吃饭,慧子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张德辉起开酒瓶,分别往三个杯子里倒酒。张丹青说:“爸爸,我不喝酒的。”

“女儿,你刚刚来到中国,腾冲是爸爸的故乡,我的父亲母亲,也就是你爷爷奶奶的坟墓都埋在乡下,你回到中国来,他们也会高兴的。来,少喝一点,你是中国人,喝中国的酒是不会醉的。”

慧子也说:“丹青,你爸爸说得不错。虽然你的身上有一半的日本血统,可你姓张,按照中国的传统,你是中国人,喝一点中国酒,体会一下中国人的生活。”

张丹青喝了一口,呛得直咳嗽:“爸爸,好辣,好辣!”慧子递过毛巾,给女儿擦去嘴边上的酒。

张德辉说:“你先休息几天,过几天,我带你到乡下去拜见你的爷爷奶奶!”

张丹青疑惑地问:“爸爸,你在我小时给我讲腾冲的风景像一幅东山魁夷的画,可我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那个画的感觉啊!”

张德辉语带不满:“孩子,你没看到满街都是大兵的皮靴吗?你没看到咱们家的病床上都是伤兵吗?”

慧子嗔怪道:“德辉君,女儿才回来,别给她说这些好吗?”

张德辉有些生气:“不说?不说,她懂吗?好好的家乡成了这样!”

刑讯室里,吴国平被捆在木桩上遍体鳞伤,两个日本兵往他身上泼水。日军中队长和王忠平坐在椅子上抽烟。汉奸翻译走近吴国平问:“吴保长,你说,你为什么勾结游击队?”

吴国平不语。“快说,不说,让大佐的狼狗活吃了你!”

这时,藏重康美走了进来,众人站起来行礼。藏重康美问:“他开口了没有?”

中队长汇报:“报告大佐,他什么都不说。”

藏重康美转向王忠平:“你是说这个吴保长是张问德的亲信?”

王忠平立正:“报告大佐,我从他身上缴获的枪是张问德亲自送给他的!”

藏重康美说:“好的,好的。今天不要审了,带上他,马上出发,归化寺的!”

藏重康美带了牧野和三百多日军出城,随行的一辆马车上拉着一个木箱。他驱马走近步行的牧野,牧野问:“大佐,有什么事?”

“今天,我想出了一个最奇妙的游戏处置他!”

牧野问:“大佐,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藏重康美摇头:“不不,你先派几个人回城里去,带几桶桐油和一口大锅来!”

归化寺,日军把男女老幼的村民赶到一块空地上。在空地中间支起大锅,有的士兵往锅里倒油,有的点火。那个大木箱放在旁边。被困民众议论纷纷,不知日军搞什么名堂,胆小的女人们低头不敢看。

藏重康美走上一块大石头说:“三个月前,大日本皇军有四十四名军人战死在这里,大日本皇军藏重康美大佐不记前仇,要在归化寺乡建立王道乐土。为了安定人心,让民众知道怎么做个良民,今天,他特别给你们做个游戏!”

汉奸翻译说完走近藏重康美问:“大佐,开始吗?”藏重康美一挥手,两个日军士兵奔向木箱。

吴国平站在油锅前。藏重康美问他:“吴保长,你要马上向皇军投降,你可以不死!”

吴国平说:“藏重康美,我吴国平活到今天,正好四十岁零八天,我一点也不怕死。我担心的是归化乡的乡亲们,你们不要让日本鬼子吓唬住。中国的天,是中国人的,中国的地是中国人的。腾冲的天是腾冲人的,日本鬼子在腾冲长久不了……”

藏重康美举起指挥刀:“油锅的,煮死他!”

“小日本鬼子,我操你们八代祖宗!”吴国平高喊,不待几个士兵近身,自己跳进了沸腾的油锅……场外民众一片沸腾,有哭有叫……

日军鸣枪警示,藏重康美大笑:“回城。”

牧野呆呆地问道:“大佐,老百姓的不杀?”

“你的不明白,全杀光了,占领腾冲有什么用处?”

陈楚义和赵国民并肩走在半山村的教练场上,陈楚义说:“赵大队长,我求求你,把你那个飞刀绝招教教我!”

赵国民说:“白教不行,咱们一个换一个,谁也不吃亏。”

“我有什么可换的?”

“你想留一手?你小子在高黎贡山搅局那一回,轻机枪打点射真是一手绝活,你把他传给我们大队的两个机枪射手,我就教你使飞刀。”

“那就一言为定!咱们马上来。”

“你小子要是耍滑头,我就报告司令收拾你!”

“我才不那么小心眼呢!来呀,我上哪跟你学飞刀呀?”

赵国民看到眼前不远有一丛玫瑰,“看好了,我要左边第三朵。”说着,他甩手出刀,那朵玫瑰花应声落地。

陈楚义使劲鼓掌:“赵大队长,你真神!”

附近操练的队员们拥上来说:“赵大队长,再来几个让我们开开眼!”

赵国民摇摇头:“那花是老乡家院子里的,不能用它练,哪位去取个靶子来!我飞给你们看!”

陈楚义脱下一只鞋子跑到百步之外,他把鞋子举过头顶高喊:“来,我当靶子!”

夜半,张问德惊闻吴保长在归化寺被藏重康美逼得跳了油锅,他拍案而起:“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

胡天裕说:“吴保长死得很壮烈。他活着的时候,被乡亲们误解,暗中做了好多保护乡亲们的好事!”

“你的意思是?”张问德问胡天裕。

“听说,藏重康美砍下他的头在城区入乡示众呢,我准备派人连夜抢回来,隆重埋葬。”

张问德说:“好,照你的想法办去吧!”

“还有一个事要跟你商量。”胡天裕说:“我部队参谋长莫文瑞最近要来!”

玉玲珑古玩店老板打开木箱,取出一块用红绸包裹的东西。白木说:“柯老板,你的真品原来都藏在箱子里!”

柯老板说:“哪里哪里,这是刚刚从乡下收上来的。”

白木把红绸打开,一件翡翠精工雕琢的嫦娥奔月展现出来。“柯老板,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白木太君,这个是我们镇店之宝,我们老东家说……不卖。”

白木变了脸:“什么?你的不卖?告诉你,我要用他给我最尊敬的老师做寿礼!不卖的不行!”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钱。

“白木君,这真的不行!”

“不卖给我,我就可以封你的店门,让你私通游击队!”

“白木君,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阿梅走过来拉开柯老板劝道:“老板,太君喜欢,就卖给他吧,钱嘛,不是一天赚的!”

“阿梅小姐,大大地会讲话!”白木捧了“嫦娥奔月”走了。

柯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件好玩意儿,他就给这么几个钱,我怎么对得起我表哥呀!”

阿梅劝道:“老板,你想想吧,白木要是给咱们安上私通游击队的罪名,咱们的命还要不要了?”

柯掌柜坐起来,拍拍自己的头脑:“哎呀,也真是,还是你这年轻人脑子好使呀!”

半山村雪梨树下,张仁勇正听一个队员谈论王忠平:“……这可不是长敌人志气。那小子我看到两三回了,脚下像踩着一阵风,明明才看到他,可他‘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另一个队员说道:“知道不,那叫轻功。听老人们讲古,说会轻功的人能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我看,咱们情报队张队长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仁勇队长啊,他要是把那个坏家伙逮着,可真给咱们游击队长威风了!”

张仁勇走进人圈问:“你们几个议论哪个?谁的轻功那么神?”

“听说这人叫王忠平,常常化装成各样人物跟在咱们游击队屁股后头绕!”

“是喽,张队长,听说这个人可坏透了,山下小店的老板说,他的马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他偷走了,牟取乡的保长吴国平也是被他抓去让日本鬼子用桐油炸死的!”

张仁勇说:“这个王忠平我打过交道。功夫倒是有几手,可没你吹嘘得那么厉害。”

“张队长,你可别不信。你都是单独出去执行任务,遇到这家伙可要小心点。”

“说的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们两个小子睁大眼睛看着,哼!”张仁勇不服,甩手而去。两个队员相视一笑。

司令部里,莫文瑞接过胡天裕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胡天裕,这段时间,你这游击纵队司令当得蛮够格,叶师长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

胡天裕说:“参谋长代表师座来这里,不光是转达这两句口头嘉奖的吧!”

莫文瑞哈哈大笑:“看来,我这个参谋长被你给参谋了。斗争形势需要,还真有一个重大任务交给你。”

“我们从不同渠道得到了日军在高黎贡山和飞凤山、来凤山都增加了兵力的情报,但是详细数字还相差很远。师座的意思是你们游击纵队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还熟悉地形,因此,要求你们尽快查清这三处地方的日军兵力情况!”胡天裕站起身:“请参谋长转告师座放心,游击队保证完成任务。”

莫文瑞说:“你别答应得那么轻巧,我要的是日军准确的增兵数字,可不能有误差。这可是军中大事,是关系到我军将士的生命!”

胡天裕说:“我是军人,我懂!保证弄清日军增援的准确人数!”

莫文瑞起身与胡天裕握手告别:“那我就回去了,替我向老县长告别。”

胡天裕送莫文瑞走向村口的美式军用吉普,陈楚义正带着队员们大声喊着口令跑步经过,两个队员好奇那辆吉普车,便停住了脚步。陈楚义大喝:“有什么好看的,少见多怪!有本事到战场上从日本鬼子手里抢啊!”

莫文瑞发现了陈楚义,回头问胡天裕:“那个人是谁?”

陈楚义也认出了莫文瑞,匆忙大喊“跑步走”,带着队伍急忙转入盘山小道。

莫文瑞大喊:“陈楚义,陈楚义……”

胡天裕说:“参谋长,你看花眼了,那是个来自大理的队员,个头长相跟陈楚义相像。”

莫文瑞说:“这个陈楚义,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携枪逃跑,也不知去了哪里,因为我是他南京的同乡,平常关照他一点,他这一跑让师座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

胡天裕大笑:“参谋长可借了老乡的光了。”

“可不是,我要是浙江人,再要是蒋委员长老乡奉化的,可就早混个军长师长的了!”说着,莫文瑞上了车。

张仁勇在明光村路向一个老乡打听:“日本人把牟取吴保长的尸骨示众过没有?”

“啊,刚走不大一会儿!说是到桥头镇去了,这该死的日本人,作孽呀!”

桥头镇上,一个汉奸敲锣吆喝,一个日军提了一个木笼在街道上走着,五六个士兵在周围警戒。汉奸敲一声锣吆喝一声:“快来看哪,牟取乡保长吴国平对抗皇军,被油锅炸死……快来看哪!”街道两侧有人马上关门,有人进屋从门缝里偷看,大人把小孩的眼睛捂上,有人暗骂日本鬼子缺乏人性。

张仁勇从小巷飞速爬上屋顶往下观察,待日军和汉奸队伍走近,他揭了一片瓦甩了出去,打倒汉奸。锣“当”的一响,滚出老远。日军惊愕,举枪对四周胡乱瞄准。张仁勇从口袋里取出一把石子,信手一甩,打倒了拎提木笼的士兵,端枪的日军依旧四顾茫然。张仁勇飞快地跳下房,拎起木笼跃上房顶。一个士兵举枪瞄准,张仁勇回身又甩出一粒石子,正中举枪日军的门牙,士兵吐血摔倒在地。

日军趴在地上排枪齐放,张仁勇早已消失在房顶。卷毛从墙角跳出,抢过一支日军的枪也跟着上房:“师兄,等等我!”

日军头头趴在地上自语:“这两个会飞的游击队哪里来的?”

胡天裕、赵国民、陈楚义在司令部商议军事。陈楚义说:“司令,我真要谢谢你救了我一驾!”

胡天裕说:“别以为我是袒护你,是我这里缺人手!”

赵国民说道:“陈大队长,光嘴上感谢司令不行,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

陈楚义真诚地说:“赵大队长,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感谢!”

赵国民调侃他:“趴下给司令磕个头。”

陈楚义当真要跪下磕头,被胡天裕拦住。“算了吧。不过,你小子要是让莫参谋长抓回去,不枪毙也得关上几年大狱!在我这儿好好干吧,将功折罪!”说罢,他看了看表,“这个张仁勇,跟谁也不打招呼上哪儿去了?咱们开会吧,不等他了。今儿开会,就研究一个事……”

刘楚湘、张问德和其他几个县务委员正在县政府办公室商讨工作,张仁勇走进来,把装有吴国平人头的箱子放到会议桌上。张问德问道:“仁勇,这是什么?”

“三叔,前天晚上我经过你的窗下,听你和司令说要把吴保长的尸骨抢回来,这个就是。”众人纷纷起立,向吴国平的尸骨致敬。

张问德说:“仁勇,你做了一件该做的好事,去开会吧,胡司令找你好几遍了。”张仁勇点头出门。

张问德说:“我提议,隆重安葬吴国平保长。”县务委员们纷纷表示同意。

山坡上,几个农民把“爱国抗日烈士吴国平之墓”的石碑安放在一座新坟前。张问德、刘楚湘、胡天裕及各位县务委员走向坟前三鞠躬。徐秀红、胡天明把用野花编制的花圈安放在坟前,有人在坟前烧着纸钱。胡天裕向陈楚义示意,陈楚义向两列持枪的队员一挥手,队员们排枪向天齐放。

藏重康美在城楼上远眺,白木走近他说:“大佐,两个联队的山地部队在高黎贡山布防了,两个炮兵大队分别在来凤山和飞凤山进驻阵地了,腾冲城可以说有了铜墙铁壁。”

“不,白木君。游击队的不消灭,我睡不着觉。我不像你,弹火纷飞,还有收集中国古玩的闲情逸致!”

白木赶紧解释:“大佐阁下误会了,是我的老师黑田将军喜欢,我为他准备寿礼,代表一四八联队全体官兵……”

藏重康美打断他:“那是你的老师,还是你个人送吧!”说着他向下一看,六七个垂头丧气的日军士兵正由公路向城门口走来。“白木君,我们到城下看看。”

城门口,藏重康美斥问被张仁勇夺走木笼的日军头目:“真的没看清什么人抢走的?”

“他们都是会飞的人,只看到后一个背影,前一个什么也没看到,老百姓说那是高黎贡山的山神。”

“八嘎!”藏重康美狠狠地打了小头目一个耳光,回头对白木说:“白木阁下,我在南京街头砍掉了无数中国人的头,没人敢吭声!小小的腾冲有神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白木回家:“当然没有神人,只是一种功夫,一种独特的武功。”

藏重康美竖起大拇指:“很对很对,我家历代是德川家康家的武士,祖父也练过这种武功的!明天,我要联队每个士兵都必须练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