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曾在深夜痛哭,想和你聊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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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什么,爱过(3)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自从我爸去交过电话费回来,他们就意识到在那个区号是010的地方,一定有个姑娘,跟我关系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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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乍暖还寒的时候,我和小伊又在南湖大学北校区重逢了。把小伊的行李放好,我捧着小家伙的脸,擦去她额头上星星点点的汗珠,轻轻吻了一下。小伊闭着眼睛,保持着被我亲吻的姿势,紧紧地抿着嘴巴,突然睁开眼睛对我说:“公啊,我们爬山去吧!”我想都没想,“好啊好啊!”于是我们就手拉着手,沿着后街来到了岳麓山北面的山口,一路走了上去。刚到山顶,小伊突然背过身来看着我,“公啊,我们去溜冰吧!”我努力地平复着呼吸,还是很爽快地应道:“好啊好啊!”

于是我们沿着公路冲下山,在东方红广场坐上了公交车,奔向青少年宫里的海岛船溜冰场。小伊其实根本就不会滑,她紧紧攥着我的手,在滑道的最外圈一小步一小步蹚着,颤颤巍巍,左摇右晃。而我也就是个半吊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不让她跌倒,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先摔着。但公共的溜冰场毕竟不是我们的二人世界,经常有染黄毛的小子飞快地从我们身边穿过,一阵妖风把我们俩人都带倒在地上,我能做的就是在小伊之前站起来,然后把这位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姑娘拉起来。

期间有一个长相相当不错的姑娘从我身边经过,也不知道踩着什么绊了一下,趔趔趄趄地就快跌倒了,她伸出手努力保持平衡,也不知怎的就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裤腰带。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毅然决然地甩了她一下,姑娘随着惯性飞扑出去,摔得四仰八叉,然后她就坐在地板上,无比怨怼地瞪我。我呢,心中毫无悔意,看着小伊憋着笑的样子,幸福得恨不得再来一次。

就这么玩了半个小时,小伊突然扶着墙站住了,“公啊,我们去吃饺子吧,我知道这旁边有一家饺子店特别好吃。”“好啊好啊!”我说。

走出海岛船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春雨,雨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我刚抬头看了看雨势,小伊已经一把拉起我的手冲进了雨里。

“婆啊,饺子店在哪儿啊?”

“公啊,我忘记啦!”

“婆啊,不认得路,你就跟着我走吧!”

“公啊,你知道它在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公啊,我不跟你走!”

“你不跟我走,那我把你抱走啦!”

“别抱,别抱,别抱,别抱……公啊!”

“干吗?”

“我们到啦!”

我顺着小伊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家红砖青瓦的老房子挂着饺子店的招牌,小伊牵着我沿着木制的台阶走到二层阁楼上。下午3点多的时间,阁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扇正方形的木窗打开着,可以看到淅淅沥沥的雨帘在一片老房子的屋顶上交织错落。我们点了一盘牛肉和半斤饺子,就坐在窗边埋头吃。吃着吃着,小伊突然又笑了起来,我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收住笑,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我,“公啊,你对我真好!”

14

小伊决定正式从宿舍搬出来,和我蜗居在一起,当然所谓的“正式”是不通知校方的。

刚开学我就接到柳哥的电话,他说了句“你可回来了”,接着就是通知我四场录影的时间,每场150个人。我有了上回的经验,知道每辆车坐75个人还是很宽松的,所以只安排了两辆车接人,一切顺利,四场一共净赚3000多块,这对于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来说,绝对是一笔大钱。我用这笔钱付了房租,在望麓桥边的“蓝色公寓”租了一个单间。蓝色公寓是新盖的六层公寓楼,全是单室套,盖它的目的就是出租给学生,这从它的内部陈设就可以看出来,几十个单间都是标准配置——写字台和双人床,一边是好好学习,一边是天天想上……房间都很干净,如果你愿意每个月多出100块,就可以租到临河的房间,打开窗清风拂面,还有旁边菜地的草香味。我和小伊去看了一次,都非常喜欢,当天就付了半年的房租,第二天打扫打扫就搬进去了。

半年的房租2000多块,我组织观众赚的钱还剩一千好几百。为了把这笔不义之财嘚瑟干净,我和小伊打车到芙蓉广场的家乐福逛了一圈。小伊歪着头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走在前面,我推着一辆购物车紧紧地跟着。除了卖零食的柜台以外,我们在家电柜台停得最久,小伊看了几个电饭煲,又看了几个电磁炉,“公啊,你看两个都买吧,咱们钱不够;只买电饭锅吧,只能做饭;只买电磁炉吧,只能做菜。这可怎么办啊?”

我琢磨了一下,“婆啊,你会做什么菜啊?”

“我会煮面。”小伊很认真地说。

“别的呢?”

“煮鸡蛋。”

“再别的呢?”

“煮饺子……煮不太好。”

“咱别买锅了行吗?”

“为什么呀?以前我不会,以后我可以学啊,学会了就可以做给你吃了。”小伊气鼓鼓地说,“我妈也不会做菜,都是我爸做,我爸特忙,都没教过我,不过我爸做羊肉特别好吃……”

“等等等等……”我拦住了这位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小丫头,“婆啊,等暑假我带你回家,我妈特别会做饭,你跟她学,学会了咱再买锅,好不好?”

“嗯?”柯依伊同学扬扬得意地坏笑着,“公啊,你就这么确定我愿意跟你回去啊?”

“你猜!”

“才不呢!”

最后电饭锅和电磁炉我们都没买,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们买回了一台小型的组合音响,又在校门口的音像店里搬回了一堆盗版CD。那天晚上,我和小伊并排躺在床上,把雪村音乐评书从头听到尾,一边听一边笑。雪村唱,“老张开车去东北”,我俩齐声合道,“撞了!”雪村唱,“肇事司机耍流氓”,我俩接着合,“跑了!”最高潮是雪村唱那首脍炙人口的《办公室》,到副歌部分,我和小伊就四目相对跟着一起唱,“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今天要看清楚……”

小伊绷不住先笑了,“公啊,我们能不能听点儿别的啊?”

“不能。”

“为什么呀?”

“治疗五音不全得从易到难,循序渐进……”

“讨厌!”小伊一下扑在我身上就开始掐。

真的,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会听着雪村音乐评书做爱的,除了雪村夫妇,只有我和柯依伊同学吧?

15

2002年春天,所有人都在看《流星花园》,所有女孩都在迷恋F4,所有男生都会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那年开始,鲍哥留起了长发,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像当时的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但无论如何,那一年的校园特别梦幻。

我很享受这个梦幻的季节,但是我没有看《流星花园》,因为有一天,我看见魏星把自己倒挂在宿舍的床上,我问他是不是被蝙蝠咬了,丫对我的疑惑表示非常不屑,“操,你知道花泽类吗?……花泽类说过,要哭的时候就倒立,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

“流泪?你怎么了?”

“被胡椒面呛的。”

我不看《流星花园》,除了魏星这一幕让我念念不忘之外,其实我压根儿就不怎么看电视剧。我喜欢看书,那段时间,我又把我钟爱的一部青春小说翻了出来,从头看起。那本书叫《晃晃悠悠》,我认为它是石康写得最好看的一本,比后来那部红到臭了街的《奋斗》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这本书是我在高三的时候买的,买它是因为看了《南方周末》上的一篇书评,书评大致意思是说,她在看完《晃晃悠悠》之后觉得自己的大学四年算是彻底白活了,什么都没经历,什么都没留下。于是我去新华书店买回了这本书,一气读完,还写了篇自己的读后感在扉页上,大致意思是,原来大学生活是这样的,我准备未来就照这么过了。

重读这本书让我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触,再次读完的那天下午,我点了一支烟衔在嘴里,仰面朝天躺着,思考一个问题:《晃晃悠悠》的男主角周文混到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已经陷入了很深的迷茫,他总在纠结一些成长中的哲学问题,这让他显得深刻而且……很酷。我呢,我也在人生的同一个阶段,但是我……却没那么迷茫,甚至大多数时候,我压根儿什么都不想。我不事学习,不事劳作,唯一的心思就是想和小伊把恋爱谈好。我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人,胸无大志却心安理得,没有志向就算了,连迷茫都少得可怜,这会不会显得太……肤浅?

“肤浅”一直是我的死穴,我这小地方来的普通青年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除了课本和练习册,也没读过多少正经算书的书,说实话我连四大名著的小人书都没看完。鬼使神差找到一个皇城根下三环以内土生土长的北京大美妞做女朋友,我私心里一直认为这就是小伊被鬼迷了心窍,我幸运的级别和港片《开心鬼》里那个傻X学生能得到一只清朝僵尸帮她期末考试一样,算了,说这么老的电影你们也不知道,这几乎就和地球竟然能得到奥特曼的拯救一样幸运,属于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吾日三省吾身,尽量避免在小伊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但是打嗝放屁都可以背着人,而肤浅却是无可回避的大问题。我不怕自己肤浅,我就怕我暴露了自己的肤浅,小伊就不爱我了。

怎样才能不肤浅呢?真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小伊就在这时候推开门进屋,正看见我像叼着烟囱一样笔直地叼着支烟,“方鹏,你又在床上抽烟!”

我看见小伊嘟着嘴冲我生气,心里却特别高兴,因为刚才想问题的时候,我已经把烟抽了一多半,烟灰还笔直地竖着,而我的双手都枕在脑后,她不来,我靠自己还真难把烟拿下来而不把烟灰碰掉在脸上。

我咬着过滤嘴,冲小伊讨好地耸了耸眉毛。

小伊理都没理我,把课本往写字台上一丢,“别冲我放电,你今晚不拖地,就不许亲我!”

我见小伊背对着我,于是用鼻子幽怨地哼了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小伊完全没有发觉我的窘境,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你看你吧,每天要抽那么多烟,你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说你绝对不把自己抽成一块烟熏肉,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的人生理想就是不要做烟熏肉!”

我嘴里的烟已经抽到屁股了,烟熏得我的两眼刺痛,眼泪都流下来了。

“你看你看,我批评你,你理都不理我一声……你还装睡,你还装睡!”

“我……”我实在憋不住了,这一动,所有烟灰都掉在我嘴上,嘴唇立刻被烫出个泡。

因为这件事,小伊写了100字的检查,至今还夹在我的日记本里,放在淮安老家。

因为这件事,小伊亲了我一夜,醒了就亲亲,醒了就亲亲,她说嘴唇上有泡,亲亲就不疼了。

那天晚上,我也下了决心,不能再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混下去了。除了学习,我准备做几件正事。其一,我要多看书,我去校门口的租书店买了几本盗版书,一本余秋雨全集,一本余华全集,一本刘墉全集,但最后我只看完了温瑞安全集。其二,我准备把自己的文艺范儿再升华一下,组织一场话剧专场,展示一下我就任“金融话剧团”团长以来的工作成绩。

但是在这两件事之前,还有一件眼面前的事要解决——必须得给老二找个女朋友了!

16

在这个梦幻的季节里,单身的老二特别扎眼。我们这个小圈子,除了老二,全都处在热恋之中。平常日子里,大伙儿还有意无意地排个班,丢下一秒不见如隔三秋的女友,陪老二打个桌球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但赶上逢年过节,谁也舍不得不过二人世界,于是只能暂时忘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孤独的胖子。

还好老二也不哭也不闹,除了把自己的网名改成了“有人性没异性”以外,几乎没发过什么牢骚。他开始玩CS,经常杀得两眼血红,回寝室睡觉……起初我们并没有觉得老二这种随遇而安怡然自得的精神有什么不好,多玩这种铁血的游戏,至少还可以保证老二不会因为单身太久而变成同性恋,但是自从发生了“钥匙门事件”之后,大伙儿达成了共识,老二的个人问题得不到解决,他会永远都是这个和谐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俗称“隐患”。

“钥匙门事件”是这样的,那天魏星趁着月黑风高,把外校的女友偷偷领回了自己寝室。他们寝室的舍友早就被他用每人10块钱打发掉了(其实我一直想不通魏星是怎么考虑的,30块钱已经足够他在我们学校门口开一间日租房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魏星假模假式地和姑娘在电脑前看了十分钟《浪漫樱花》,就爬到铺上去了,时间还不到晚上8点……他俩正情到浓时,突然听到了钥匙插门的声音,因为门已经被反锁,那人没能把门打开,于是他开始使劲儿推拉门锁,发出嘭嘭嘭的巨响,似乎是一定要把门弄开。

魏星都快吓傻了,也不知道门外是宿管老师,还是自己那位校内的女友,因为除了舍友之外只有那俩人有这道门的钥匙,而这两位甭管是谁来,都够自己喝一壶的。魏星连忙用被子把床上这位女友裹起来贴墙边儿藏好,自己套上裤衩从床上跳了下来,“谁啊?”门外那位没有回答,但并没有停止推拉门锁,而且越来越用力,门框周围的墙皮都被震得啪啪掉石灰。魏星抖抖索索把门打开,就看见老二满脸尴尬站在门外,“钥匙卡住了……我把它拔出来就走,你……你继续。”

魏星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没过一秒,这种幸福感便被满腔理直气壮的愤怒取代,“靠,赵国勇!你开我门干吗?你哪儿来的钥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