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实施箱庭疗法时,还有几个要特别注意的问题。首先,不要迫使来访者进入箱庭疗法。箱庭疗法治疗师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介绍箱庭游戏,但不能让来访者感到有非去做的压力。即治疗师提供多种选择,而由来访者自由决定。其次,并不是所有的来访者都适合做箱庭疗法,比如一些具有意识发展障碍或意识承受力较弱的人,要特别注意来访者的情绪感受。再者,箱庭疗法又被称为“非语言治疗”,主要是因为它是一种无意识的交流,而语言是属于意识的。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治疗师只需要陪同,避免干扰来访者内在的无意识工作。
下面我们先来看一个箱庭疗法的实施案例,该案例来自于广州市师范学校心理咨询室。
小芯,女孩,七岁半。因上课不专心,学习成绩下降就诊。孩子一年来上课不专心,搞小动作;晚上做作业拖拉;作业错别字多,虽经多次纠正也常错同一地方;最近上课时常用目光注视男班长,逢人就说喜欢男班长。孩子的父母因感情破裂两年前离异,跟母亲一起生活。父亲已重组了家庭,但孩子多次梦见父亲被人抓去,常梦中惊醒。
心理测量结果为:注意力不足;青少年行为调查问卷(CBCL)测试结果:分裂强迫和总分得分过高;Conners量表:学习问题和心身问题得分过高。
根据孩子的行为表现及心理测量结果分析,父母的离异可能是影响孩子行为的主要原因,为了解决孩子情绪和行为问题,我们给她进行沙盘游戏治疗。
(第1次):孩子在轻松安静的情况下接受沙盘游戏治疗。游戏中,孩子用塑料积木做成两辆摩托车,一辆属于她的母亲,一辆属于她的父亲,一张床和一座滑梯。她把两辆车并排地放在沙盘的左上角,小车前横放一张床;小车右侧是滑梯,把两辆摩托车紧紧地围着;床和滑梯外侧是两个大沙丘,沙丘外是海洋,海洋动物如虾、鱼连成一条保护线,防止外围的狮、虎、狼等动物的侵犯。
(第2次):孩子在游戏过程做了两个情境。首先她在沙盘上建了一条公路,路上有很多车行走,她父母的两辆车按前后顺序走在路上。另一情境是她用家具摆设了一个小家庭。母亲和她坐在一张桌子前,父亲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后来来了电话,父亲接完电话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她的父母从没坐在一起。
从上面沙盘游戏治疗过程可以看到:孩子对父母离异的焦虑情绪在沙盘里得到释放,她开始强烈地表达了不愿意接受父母分开的情绪(把两辆车围起来),后来把这种情绪释放出来(让车在公路上跑);她表达了希望父母重在一起的愿望,但后来学会了面对现实。如父亲不再和她们一起,她与母亲坐在一块,父亲会离开她们。在沙游戏的治疗中,我们除了调控了孩子的情绪,还采取一些辅导措施,如增加孩子课外活动;让她的父亲抽时间多带孩子进行户外活动等。经一段时间治疗,孩子晚上噩梦消失了,人也开朗多了,能积极参加体育运动,再不提班里的男孩子了。
引自:方耀华.沙游戏对情绪障碍儿童的治疗体会.中国心理卫生杂志,1999,3在以上案例中,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是,治疗师和来访者之间的互动是通过箱庭疗法来进行的,更多的一种无意识的非语言交流,而不是一种有意识的语言交流,这种方式对于情绪障碍儿童的处理比较好。使儿童在箱庭游戏活动中释放不良情绪,接受现实的事实。整个过程中,治疗师也干预得比较少,更多的是一种心与心的交流,一种信任和保护环境的营造。
三、箱庭疗法的进行过程
一般在开始游戏前,治疗师就要先制作好“箱庭游戏创作过程表”(一般包括整个过程来访者说的话,摆放模具的类型、位置、顺序、模具移动次数,还有来访者的一些特殊动作或习惯等)和“对创作作品提问对话表”(来访者具体描述的作品内容情节或主题,特殊部分的解释等),具体形式一般由治疗师自己决定。
在整个过程中,治疗师坐在不影响来访者又便于观察的位置,注意观察细节,作好记录。
完成后,治疗师先要陪同来访者一同体会箱庭作品的意义,然后,来访者就自己的作品进行描述、讲故事。治疗师可以根据事先准备好的“对创作作品提问对话表”有针对性地提问,特别注意在提问过程中要注意来访者的情绪,避免产生消极影响,还要向来访者说明保密原则。整个过程都是让来访者获得其自己的感受和理解。
最后,从各个角度拍摄作品,并询问来访者是否也需要其作品照片(对来访者在完成作品后进一步审视自己有帮助)。但注意不要在来访者面前毁坏作品,避免造成情感伤害。
一般的个别箱庭疗法采用50~70分钟的工作时间。大部分来访者在15~30分钟内可以完成其箱庭游戏的操作。箱庭疗法的结束又分为“自然”的结束和“非自然”的结束。“自然”结束是指来访者自己表示完成了箱庭游戏;“非自然”结束可能是因为时间因素或者治疗师觉察到来访者在箱庭游戏中的过激行为或不可承受的痛苦体验,可采取适当的方式中止游戏。图3.5是一幅箱庭游戏的作品,请参看。
在这整个过程中,治疗师需要作的是守护、观察和陪同性的探索。
首先,治疗师要守护来访者,就先要接受和容纳来访者的问题,还要营造让来访者感到“自由与受保护”的环境,然后在这些基础上,还要发挥共情的力量。只有保证了来访者心灵的安全,才能唤起来访者隐藏在无意识中的秘密。
其次,治疗师观察箱庭游戏,是透过来访者在箱庭游戏过程中的所有表现与细节,这些表现与细节呈现出了其中所蕴涵的心理、行为乃至无意识生命的意义。其中,治疗师的所有反应也包括在内,因为他也是箱庭作品的一部分。所有呈现在箱庭疗法过程中的意象,都有可能具有某种实体性的感觉,从而引起来访者以及治疗师的身体反应。这相当于一种投射,将无意识的内容投射到箱庭中。
再次,治疗师的陪同体现了移情的效能和共情的治愈力量。治疗师与来访者同在,为来访者分担压力、忧愁和痛苦,分享他们的幸福和快乐,与他们共同体会人生的意义,见证他们的成长。在陪同的前提下,来访者可以获得支持其探索的勇气和力量。同时,治疗师与来访者共同成长,共同探索治疗的意义和治愈的作用,共同经历自性的觉醒与自性化的过程。
四、箱庭疗法结束后的理解过程
心理咨询强调咨访双方的信赖关系、接纳共情和理解态度。前面也提到箱庭疗法强调治疗师与来访者的关系。在整个过程中,来访者作为箱庭的创作者,治疗师的分析不是治疗的重点,关键在于创作者的自我体验,通过无意识的自我调节和自愈功能实现个性化进程。
原则上,关于想在作品中表现什么样的象征,创作者(来访者)是不会作出解释的。如果为了取悦治疗师,而制作了作品,那么这个解释便成了“头脑”的理解,在“心”的深处也不能发生什么作用。
这样的话,对双方而言都变得没有意义。
与此相反,创作者自身也全然不知接着会发生什么,会出现什么样的作品。因此,治疗师以永葆新鲜的心情来对待是必要的。那时或有时创作者(来访者)会告知其心中所浮现的有关象征的事,这些就是治疗师需细心放在“心”上的事。
另外,治疗师一般不要让来访者对箱庭进行还原解释,因为意象通常来自内心的无意识水平,没有经过自我的审查抑制,而解释是受意识控制的,解释的内容已是经过了自我的选择,不能完全反映无意识内容的。因此,就要求治疗师必须退到一旁,不要试图问来访者“是什么?为什么?能否请你对你的作品作出解释”等话语。治疗师关键是守候和细心观察、体验,这样,来访者的心灵才能开始自我治疗,而这点在整个过程中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考尔夫曾指出,治疗工作并不是来自于来访者的自我意识,而来自来访者的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的关系,这种关系中比较重要的内心活动是来访者的意象。所以,治疗师是很难控制来访者的自我的。在这个时候,治疗师“什么都不做”可能是最好的。而对于意象的保护,有人将意象比作新生的婴儿珍贵的、易受攻击的,来访者按自己的意象生存,同时想与外界建立联系,希望被承认和受到他人的欣赏,治疗师就好似他们的助产婆,完全地接收他们,为他们创造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安全、自由的环境。从治疗师的角度来说,对于治疗师也是一样,治疗师不应该给来访者解释作品,而是欣赏来访者的作品,更多的是应该让创作者自己对作品进行描述,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将无意识内容和自觉意识整合统一。治疗师欣赏、了解、分析作品不是为了说明什么,而是为了与来访者共情,同时也能观察到来访者的治愈过程和人格发展程度。在游戏过程中,共情尤为重要,而除了治疗师与来访者在互动和访谈中需要共情外,箱庭模具本身也是治疗师共情的媒介,模具是治疗师和来访者沟通的桥梁。
五、箱庭主题与分析
箱庭疗法是来访者使用模具进行创作,将内在的无意识世界有形化,投射到用模具和沙创造的箱庭世界中,模具和沙连接着来访者的无意识世界和外部世界,沙代表了一种能量,而模具就是世界中的内容,是一些象征性的符号,对箱庭作品进行分析,主要也就是对模具的象征性意义进行理解分析。这与治疗师的自身经历有一定关系,它会间接影响其对模具的理解,只有治疗师对模具有深刻的体验,才能通过它连接到来访者的无意识世界。所以,很多箱庭治疗师倾向于自己收集模具,每一样模具都首先与治疗师的内心世界相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治疗师所收集的模具反映了他自己的无意识世界。当来访者用这些模具进行创作时,既在与自己的无意识世界对话,又在和治疗师的无意识世界进行交流,这样就达到了一种深度共情。也体现了心理治疗中愈人自愈的精神。但有些治疗师又强调采用统一的模具,更注重模具的全面规范。
综合来访者使用的所有模具的象征意义即构成了箱庭主题,也就是来访者内心世界集中体现的中心内容。通过对一系列箱庭主题的联系和发展等进行分析,就可以观察到来访者的心理成长过程。所以,治疗师必须足够了解模具呈现的象征意义和箱庭主题。一般来说,不同流派的治疗师具有不同的分析风格。同时,来访者也可以自己分析、理清内心的矛盾冲突,看清现实。
有许多采用箱庭疗法的治疗师根据相关理论和自己的经验对箱庭主题分析原则进行了总结。就主题中模具的联系性和整体完整性来分析,来访者早期多出现创伤性主题,一般表现为模具摆放的混乱、分裂,不使用或使用缺乏生命力的模具,代表来访者自己的中心模具被限制、受困、发展受到阻碍或受伤、被威胁、感到孤立无援等;到了后期就常出现治愈主题,与创伤性主题刚好相反,出现有能量、有生命力的模具,联系紧密、得到新的发展、获得帮助的情景,同时,作品变化性、整体性较好,还可能出现象征宗教和精神的神圣的东西。
除此以外,还可以结合荣格的空间象征学说进行箱庭疗法的具体应用,对心理内容投射到箱庭中的位置进行划分。琼瑞斯(JoelRyce)在《JungianSandplay:Thewonderfultherapy》一书中对此作出了总结,见图3.6。另外,阿曼纳(Ammann,1986)也对箱庭内隐主题进行了区域划分(图3.7)。在空间配置中,上下:象征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未来和过去、父亲和母亲等;左右:代表无意识和意识世界、过去和未来、父性和母性等。摆放在沙箱内外有几种不同的情况:在创作过程中,一边摆放一边将模具移到沙箱外,可能是因为创作者对自我缺乏明确的界限;创作时,将范围扩张到沙箱以外,可能意味着创作者有极强的自我表现欲望,甚至不顾超越自己控制带来的危险性。应特别注意:创作时,只将模具摆放在沙箱周围,而不愿使用沙箱内的空间,可能因为创作者对表现自我感到不安或恐惧;作品完成后,将沙箱内的模具移动到沙箱外,可能是创作者对其存在感到模糊,或许对创作者而言,该部分是难以容忍的心理内容。图3.8是空间象征理论的一个解释依据,请参照。
六、对治疗师的要求
如果要很好地运用箱庭这一技法,对治疗师也有严格的要求。考尔夫认为作为箱庭疗法的治疗师必须具备两个先决条件:首先,由于箱庭作品是以象征符号表现出来的,所以渊博的象征符号知识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其在宗教、神话、童话、文学、艺术中的表现,其中特别强调对荣格描述的无意识原型的解释。总之,治疗师必须有这些象征符号及其在他自己人格发展中如何发生作用的体验,具有这种实践才能与来访者充分有效地共情。
另外,治疗师还要有能为来访者营造自由、受保护环境的能力。我们想为他人调解冲突的愿望应该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出现过,也就是说治疗师应该营造一个开放的环境,适当地暴露自己的阴影和不为人知的一面。同时,体验自己深层次的积极因素也非常重要,这种内心的安全体验有助于为来访者营造一个受保护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