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无意识”是人类心灵中所包含的共同的精神遗传。荣格曾为此下了一个定义:“集体无意识与个人无意识无疑是截然不同的,因为它的存在不像后者那样可以归结为个人的经验……个人无意识主要是由各种情节构成的,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则主要是原型。”
荣格把“原型”作为“集体无意识”的主要内容,认为“原型是人类原始经验的集结,它们伴随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其影响可以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被感觉到”。根据分析心理学理论,集体无意识是通过某种形式的继承或进化而来,是由原型这种先存的形式所构成的。集体无意识具有一种超个人的心理基础,普遍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并且影响着我们每个人的心理与行为。荣格认为,历史上所有的观念,不论是科学、哲学还是宗教等观念的现实形式,只是其原型观念的不同表现,是人们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原型观念应用到了生活现实的结果。
“原型意象”是原型将其自身呈现给意识的主要形式。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的内容一旦被觉察,它便以意象的象征形式呈现给意识。象征性便是无意识的主要语言。洛伊曼在《大母神》中指出,源自无意识的象征性意象,是人类精神在其全部表现中的创造性源泉。在荣格的分析心理学中认为,一种原型内容,最重要的是在意象中表现其自身。荣格曾根据自己的分析与体验及其临床经验,提出了“阿尼玛”、“阿尼姆斯”、“阴影”和“自性”等诸多人格面具即分析心理学意义上的“原型意象”。这些原型意象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影响着我们的心理与行为。
荣格的“自性化进程”是指一个人最终成为他自己,成为一种整合性的,不可分割的,但又不同于他人的发展过程。安德鲁·塞缪斯在《荣格心理分析评价辞典》中说:“自性化进程是围绕以自性为人格核心的一种整合过程。换句话说,是一个人能够意识到他或她在哪些方面具有独特性,同时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女。”对于荣格来说,“曼陀罗”就是自性的显现,“曼陀罗”也包含着自性化的发展。
荣格曾通过童年游戏来与无意识接触,这成为箱庭疗法之荣格分析心理学起源的重要内容。荣格在其自传中记述道:“每天午饭后,我就外出做我的建筑游戏,不管天气如何。一吃过饭即刻就开始游戏,一直玩到病人来的时候。……在这建筑游戏的过程中,我的思想变得清晰,我竟能把握住隐隐约约出现在脑海中的种种幻想的含义。我自然想到了自己做的事情的意义,我自问’:说实在的,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建造一个小城镇,仿佛在举行祭礼似的。‘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内心确信,我正走在发现自己的神话的途中。这个建筑游戏只是开端,释放出来一系列的幻想和思绪,我后来全部都仔细地记下来了。”这些记录下来的资料就是来自无意识的内容。
周敦颐的太极哲学、《易经》的心理学思想、阴阳五行的理论等,都被考尔夫灵活地融进了箱庭疗法的体系中。
考尔夫把周敦颐的太极图作为其箱庭疗法的重要理论基础。她说过:“在我研究中国思想的时候,遇到了太极图。在我看来,这与我关于箱庭疗法的思想是相互应和的……”“太极图的这些意象告诉我们,在悠久的文化传统中,我们可以从个体的发展模式中,看到我们生命的物质与心理律动。因而我认为,我们对于儿童和成人的所有心理治疗,都应该很好地参考这一观点。”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对太极图作出了精妙的阐释。考尔夫按照太极图说的顺序发挥了太极图的心理学意义。她说,周敦颐太极图的“第一个象征无极的圆圈,好比出生时的自我;其次是阴阳运作而产生五行的圆圈,这正蕴涵了自我的表现过程,包含了形成意识自我与人格发展的心理能量;太极图的第三个圆圈,正反映了心理分析中的转化,一种生命周而复始的象征”。自我的产生,意识自我与人格的发展,自性化的出现与进程,以及转化和自性化的实现,正是荣格分析心理学对于箱庭疗法的关键。
在箱庭疗法中,包含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象征。沙粒中浓缩着百万年的时光,正如“沙漏”象征着时间的流动。沙盘所呈现的空间,如同大地的承载,山川河流尽显其中。而当“游戏”使其生动的时候,正是在这天地之间活动的人及其心理的象征。而“天”、“地”、“人”及其变化,正是《易经》的内涵。《易经》是中国文化的传承,具有强大的原型能量。
考尔夫自身的研究与理论,不容置疑也是箱庭疗法的理论基础。在箱庭游戏的过程中理解自性及其表现,为来访者提供自由与保护的空间,及其通过箱庭游戏过程中的相互影响来实现自性化与整合性的目的,是考尔夫关于箱庭疗法的基本思想。
箱庭疗法是一种心理分析治疗技术,在无意识水平上工作,在共情的前提下,通过象征性的原理,发生转化,从而实现个性化进程。
考尔夫在《沙盘游戏:治愈心灵的途径》中,提到从出生开始,自性都在引导着心灵的发展进程。她引用了荣格的定义:“(自性)包含着意识与无意识的整体性,以及呈现这种整体性的事实。”其典型的象征形象是各种各样的“圆形”。考尔夫说,这不仅仅是可见的圆的形状,而且是表现我们人类内心深处某种不可见的圆形倾向或心性的象征。她还特别强调:“作为内在秩序和规律,内在完整性的自性的展现,是人格发展中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说,人格发展出现问题的病人,其自性就无法得到展现的机会。
考尔夫曾指出:“为病人提供一个自由与保护的空间,是促发病人内在力量的前提,是所有治疗的条件中最基本的条件。”通过游戏,在这种自由与保护的空间中获得自性的体验与自性的发展。要做到使来访者感受充分的自由,那么,首先就要建立一种彼此接受和信任的关系,要让来访者感受到被无条件地接受,找到了最值得自己信赖的人,同时又拥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个性和独立性。在此基础上,来访者才能感受到自由和受保护。在这种环境下,来访者的心理问题和创伤经验,不再被隐藏和压抑,而是通过游戏,获得了表现和转化。
考尔夫说:“我们可以把分析心理学所努力实现的过程,也即荣格称之为自性化的过程,理解为去认识人类整合性的过程。在整合中努力争取对立双方,包含着一种超越相互对立的态度。”在她看来,在自由与保护的箱庭游戏中,来访者重新获得展现自性的机会,发挥内在力量,获得一种心理的整合性发展。箱庭疗法的整合性意义,可以表现在几个方面:意识与无意识的整合、身体与精神的整合、内在与外在的整合、自我与自性的整合。考尔夫说:“借助沙盘与游戏模型,来访者创建起与其内在心理状态相呼应的外在沙盘图画;通过自由和创造性的游戏,来访者的无意识过程,以一种三维的形式在图画的世界中得以视觉的呈现……经过由此而塑造的一系列的意象,荣格所描述的自性化过程会被激发和实现。”考尔夫确信,“只有当理智学会并且理解到自己仅仅是一个整体的人的一个组成部分的时候,来访者才能找到回归有意义的生活的道路。”通过箱庭疗法,为我们无意识的内容找到了它们自己的形体。而且,在游戏中,塑造意象的活动本身,可以是一种深层的心理和情感体验。在此过程中能够获得整合性的体现,“曼陀罗”的形状就会自然出现。“曼陀罗”就是自性的显现,蕴涵着整合性、自性化的发展。荣格也曾说过:“自性化是一种神性的生活,正如曼陀罗心理学清楚地表现的那样。”自性化是人格的整合性发展。
三、箱庭疗法的可信度和注意问题
一直以来,针对箱庭疗法的科学性和可信度问题,许多研究者做了一些验证工作。如:巴斯拉、富吉等(Bthler、Fujii,1983)率先对箱庭疗法进行了评价信度检验,其中巴斯拉在1935~1951年期间,一直在作区分正常和非正常儿童箱庭量表的研究,通过分析儿童使用和抛弃玩具数量和种类及其摆放玩具的结构,制定了3个评价问题儿童的标准。后来,艾克(Aoki,1987)在此基础上研究了箱庭的重复测量信度。其研究结果表明:箱庭疗法具有良好的信度,且不适应群体比适应群体表现更稳定,患者因为在表达方面存在障碍,因此在创作箱庭作品时,表达方式死板,缺乏创造性。另外,还有大量的研究者对此进行了研究,如,博约尔(Bowyer,1970)使用沙箱面积、攻击性、控制性、使用沙的程度、内容5个方面制定量表评价儿童箱庭作品。坎普等制定了箱庭年龄发展阶段量表,结果与皮亚杰的认知发展年龄阶段理论吻合。登克尔等用琼斯(Jones)的量表研究了箱庭作品对成人心理的诊断与评价作用。格鲁布斯(Grubbs)制定了研究特殊群体的量表“箱庭疗法分类检验目录”
(SandplayCategoricalCheckList),并用它研究受虐待儿童(Kamp、Jones,1988;Denkers,1991)。
针对箱庭疗法的科学性问题,日本的心理治疗专家河合隼雄特别指出,箱庭疗法要注意两点:一是箱庭疗法的咨询者(治疗师)首先必须亲自去体验,而且,在实际的咨询活动中,要让患者觉得治疗师是值得信赖的人,并细心去体验患者的箱庭疗法创作;二是不局限于用箱庭理论去解释来访者所创作的箱庭作品,而应从观赏的角度、共感的角度去对待来访者所创作的箱庭作品。
第二节箱庭疗法的操作技法
在上一节中,我们谈到箱庭疗法的理论思想,这些都是治疗师要掌握的原理及内化的精神,这些思想也是箱庭疗法的内容及精华之处,是箱庭疗法操作中的指南针。而在本节中,我们将提供具体操作技法,把上节中提到的理论进行实际的运用。理论结合实践操作也是使箱庭疗法通向患者内心深处的好的手段和桥梁。
本节首先介绍箱庭疗法的材料,这些是构成箱庭作品的物质基础,然后依次介绍箱庭疗法的引入、治疗师与来访者在其中的角色、构建箱庭作品的过程及其意义等。
一、箱庭疗法的准备材料
要从事箱庭疗法,首先要建立一个标准的箱庭疗法治疗室。主要设置包括:沙箱、沙和微型模具。
沙箱(最好有两个:一个装干沙,一个装湿沙。来访者可自行选择)考尔夫设计的沙箱内侧长为72.39cm,宽为49.53cm,高7.62cm,即72cm×57cm×5cm。还可根据具体环境和规模扩展沙箱大小。沙箱的外侧涂深蓝色或木本色,底部被漆成蓝色,以便在我们需要时可以作为水的象征,使来访者感觉到挖沙子会挖出水,这一点非常重要,这是生命力的象征。沙子多使用茶色。
微型模具主要包括:人物各种类型和职业,各种不同活动,动物和花草树木,不同风格房屋、篱笆、交通工具、交通标志等。考尔夫曾对基本模具收集进行描述:沙箱紧靠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放着数百个铅质和其他材料制成的小物件,人物不仅有现代的各种类型和职业,而且还有上几个世纪的人物形象、童话人物、来自不同宗教的人物,平时女人和男人追求的各种不同活动,还有野生的和家养的动物,不同风格的房屋、树木、灌木丛、花卉、篱笆、交通标志、汽车、火车、马车、船舶、石头、荒野等,总之,能表现现实外部世界和内心想象世界的东西。这些模具还可分为10大类,涉及神话传说、文化宗教、自然物质、风俗行为、颜色形状、数字方位、人物人体、植物和动物、家居建筑、体育运动、交通运输和其他等方面。具体的模型参见图3.1~3.4。
除以上主要设置外,还需要相机或照相设备,用于拍摄来访者的箱庭作品,便于后面分析;摆放微型模具的架子;还最好有标准的心理分析室所具有的设备,以便分析时使用。
二、箱庭疗法的开始
考尔夫非常强调箱庭疗法中治疗师与来访者的信任关系,这是营造一个自由、安全环境的基础。让来访者一走进咨询室就感受到一种被信任感,如有可能,相互的交流是必要的,既可以建立良好的关系,又可以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如果治疗对象是存在语言障碍的儿童或幼儿,最好先向其监护人或相关人士了解其基本情况。
如何向来访者介绍箱庭疗法呢?主要有几种情况:来访者自发提起,向治疗师询问;治疗师还可以在心理治疗初次访谈过程中,向来访者介绍,尊重来访者意愿;也可能在咨询过程中,来访者随着咨询的进一步发展对箱庭疗法产生兴趣,这时,来访者可能看到了箱庭疗法中的一些材料,受到吸引和影响,于是挑选某种模型来表达某种象征意义,或是在治疗师的启发下,选择某些模型来表达自己的一个梦境或童年记忆。
来访者准备接受箱庭疗法后,治疗师就要宣布“指导语”。只需要告诉来访者:“请用沙子和这些模具,在沙箱里做出一个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有来访者还不明白,只需进一步说明“你想做什么,怎样都可以”或“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就可以了”。总之,要避免给来访者暗示或造成干扰。一般儿童很容易理解,很快就投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