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鬼之约
由于一整下午心情忧郁，玛丽懒得接应客人，院子里仅仅住了三五个常客，且皆是从贝浮露来的，因为姐姐是住在那一带的唯一的大夫，这几人多是姐姐的熟人，实在无法拒绝。
傍晚陶辉从外面溜达回来的时候，从外面带回一个人来，是个四十岁上下精瘦的马国男人，介绍给柳青岩，说他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今后想跟着中国人干，名叫莫里西。
对柳青岩来说，这已经是老熟人了。当下也不说破，一口答应下来。莫里西偷偷打量了柳青岩半天，露出一脸的迷茫，吞吞吐吐地想说句什么，终于没有说出。见陶辉已经在收拾桌子准备吃饭，便殷勤地前去帮忙。
玛丽带着两个小女孩紧赶慢赶地炸了两只全鸡，端到桌面上来时，早已经是夜里。
两个小女孩掩上院门，陶辉和莫里西当院摆下一张塑料餐桌。柳青岩招呼莫里西一块过来，示意玛丽坐到自己旁边。等李道摆上啤酒，满院子里已是月色朗朗。
皎洁的月色朗照着满村参差峥嵘的芒果树，密集的枝叶上反射着粼粼幽光。清风吹送，幽光荡漾，似有数不清的幽灵在夜空里随风飘荡。
柳青岩端起陶辉刚刚为自己斟满的啤酒杯，准备按以往的习惯先说两句，谁知当端起酒杯之后，心中却突然涌起无尽的感慨。放眼四顾之下，这满村的幽幽月色，远处的朦胧山影，面前朝夕与共的兄弟，身边柔情似水的姑娘，这曾被自己漫不经心的一切，此时都撩起自己一种异样的情怀，仿佛都向他发送着此景不再的幽怨的信息，让他觉得弥足珍贵，感慨陡生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想了一想，只说一句：“来吧，弟兄们，一切都在酒里了……”这句平时听来其淡如水的话，此时显出了分量。心神激荡之下，端起杯一饮而尽。
他像一名准备慷慨赴难的壮士，抛开种种杂念，尽情开怀痛饮。不大一会工夫，面前的四瓶啤酒就被他喝成了空瓶。马国啤酒度数偏高，他本来酒量不大，一般时候也极少喝酒，此时四瓶啤酒下肚，已有些酒意熏熏。
“弟兄们都是明白人，所以我犹豫再三，决定告诉你们实情。”
柳青岩打定一个主意，打算让陶辉和李道知道一部分事情。事情已迫在眉睫，他亦无法推知今后的发展是吉是凶，一旦自己遭遇不测，懵懵懂懂的陶、李必然束手无策，甚而坐以待毙。不若让他们有所警醒，好做防范，也解去自己不少后顾之忧。考虑到两个肉眼凡胎的常人，在猝闻诡怪之下，难免惊骇恐惧。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权衡再三，终于开口。
陶辉李道心知有异，聚精会神，端坐静听。
“大概你们也知道，我们目前所处的环境这里是个奇异古国的原始部落居地，有很多诡异神秘的事情。漫水桥凶案，妖灵谷事件，村中至今未葬的女孩……就在我们眼前发生了。老李曾经嚷着要回去，但是……如果我没有想错，我们既来到这里，阴差阳错地赶上，怕是出于天意。即便真的想走，就能走得了吗……”
柳青岩略做停顿，观察着李道的反应。对陶辉他心中有数，不担心他会心生异意，只是对李道缺乏信心。
“明白你的意思我又不是小孩。问题是，为什么偏叫咱们哥仨赶上？这事儿透着古怪！下午我俩和玛丽聊了半天，我总觉得，最近这里发生的怪异事件，好像在等着咱们……我没打算要急着走，知道也不那么好走……”李道在面临到自身安危之际，也表现得真诚起来。
“看你老李这人！昨天刚闹着要走，今天又不承认，做人做鬼都是你，变来变去累不累……”陶辉又要抬杠。
“你住嘴，不知道在说正经事？！”李道顾不上和他抬杠，打断了他的唠叨。
“多了我不想说，怕你们一时也听不明白。只让你们知道：我们面对着极大的凶险；同时也面临着千载难逢的机遇，而这种机遇，不仅仅改变我们一生的命运……或许上天在选择我们。至于每个人今后会面临到什么，只好听凭造化。因为一切都太过于离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多的我说不清楚，只想请问你俩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为着什么样的目的，你们会甘愿拿生命做赌注，去冒一把你们虽死无悔的危险？当然，人为财死。但是，除此之外呢……”
“那得看是多大的财……”李道不大情愿的回答，没理会他的下文。
“不想那么多头痛！柳哥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呗，多想那些有个屁用，该死球朝天……不想不想不想！”陶辉的回答直截了当。
“废话不必多说，只想求你俩一点小事，”柳青岩给自己倒满最后一杯啤酒，郑重地端在手里，两眼熠熠生光，定定的看着陶辉和李道。
“这杯酒，兄弟我敬你们两位！”
李道慌忙端起自己的啤酒，有些难为情的说：“都是自己兄弟，有事尽管直说，何必那么客气。”
陶辉也手忙脚乱的端起酒杯，神色激动的说：“柳哥怎么……嗨！让我们都干什么，你说一声就是！”
“逼上门来的事情，我们躲不过去！我想赌他一把，虽然有些风险，但也可能使我们从此……从此……怎么说呢，反正，如果不是运气太差，我想，我会赢得一场得天独厚的……或许是‘时机’、‘运气’一类的东西……我实在说不明白，只请两位相信，过了今天晚上，一切会有不同……话我就说到这儿。”
柳青岩扭头看一眼静静地坐在身边安静得如同驯顺的羊羔般的玛丽，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仍用那种略带伤感的口气说道：“玛丽是个特别的姑娘，我会珍惜她的……但是，万一今后有什么闪失，你二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一定要替我关照她……”
由于眼下异样的气氛，陶辉和李道对柳青岩公然表示自己和玛丽的这种亲密，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更没有打趣的心思。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陶辉紧跟着说：“柳哥有什么事情，我是不能不去的……有事别托给我，托我也靠不住……我觉得你今晚上怎么怪怪的，是要去干什么吗？那我也不能不去……”
“好兄弟，不用担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今晚的事情，你还应付不了，去了只会添乱，还会扯我的后腿。在家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的忙了……不必多说，听我安排！”
忽然感觉到玛丽的一只手暗中在自己大腿上捏了又捏，知道她有话要说。怕她给自己添太多心事，当下把自己的右手放到她的腿上，轻轻拍了两下，低下头小声对着她说：“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玛丽变得更加急切，使劲攥住他的大手，拼命地往紧里握。柳青岩觉得她的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冰凉冰凉，怜惜地抓住它们，轻轻用了用力，顾不上正被三名男子六只眼睛看着的尴尬，附过脸去贴近她的耳际悄悄地补充一句：“亲爱的，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请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
玛丽虽听不懂他们三人的中国话，却从柳青岩近乎慷慨陈词的气氛中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柳青岩近乎命令的口气使她不敢多问，知道问也白搭。心里面不免又添上几分忧虑。忽觉得柳青岩轻轻将手抽了回去，“霍”地站起身来，听见他说道：“时间到了，我出去一趟。”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柳青岩迅速摆弄了一下挎在腰间的手枪，快步向院门走了过去。玛丽情急之下，紧跟着跑了两步，却见出了院门的柳青岩任凭后面千呼万唤，却连头也不回，踏着朗朗月色，一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