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先用竹竿顶着橡胶塞子,将房顶上的六个通气口塞住四个,再将一个小型毒气罐放在电锤下面,把玻璃门关上,按动电钮,砰的一声,毒气罐被电锤砸破,透过玻璃门见一股白色气体喷出来,弥漫在试验室的空间里。二十八个受害者吸进了毒气,都感到头昏脑胀,一个个倒在地上。每个人都用拳头捶着自己越来越鼓胀的胸脯,两只眼球可怕地突出眼眶之外。他们在地上挣扎着,痛苦使他们的身躯变了形,有的弯成一把弓,有的脑袋插进了胯部成了“9”字形,有的面孔从前面扭曲到了后面,真是惨不忍睹!他们这样挣扎了八分钟就不动了,嘴里吐出带暗红色的血泡沫,面孔和露出衣服之外的手和脚,都变成了深紫色,死了!
蔡仁哲见广本和高桥等人在注视着他的表情,笑着说:“我母亲是幸运的,她比我父亲死得痛快!”
“蔡先生是忘却自我的英雄。”广本狞笑着在他肩膀上一拍。
最后一个项目是进行糜烂性毒气试验。受害者是二十八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为了便于观察糜烂的效果,他们都是赤身裸体。装着糜烂性毒气的罐子被电锤砸破之后,放出类似玫瑰花香的灰白色气体,一分钟以后转变成橙黄色。
坐在木板凳上的受害者,受到毒气的攻击,连连打着喷嚏,两只眼睛很快肿胀起来。约过了两分钟就神志昏迷倒在地上,两只肿胀的眼睛怒睁,嘴巴极大限度地张开,想喊却喊不出,只急促地发出“嗬嗬”的出气声。大约又过了两分钟,他们身上出现乒乓球大小的殷红色燎泡,而且越来越多。又过了一会,有的部位几个燎泡连在一起,成了饭碗大的燎泡。燎泡很快就破裂了,流出红辣椒色的液体,燎泡破烂处明显地凹了进去。接着,受害者鼻孔流血,没有起燎泡的皮肤变成黑色或深蓝色。体弱的二十分钟就停止了呼吸,身体较强的三十五分钟也丧生了。
“用化学武器打仗见效快,杀伤力强。”广本津津乐道,“我们遇上攻城战,或者遇上敌人的兵力数倍于我时,就用迫击炮发射化学迫击炮弹,或出动飞机空投化学炸弹,每次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比如上月底,皇军在湖北宜昌地区与重庆军队交战中,就使用了我们一六四四部队研制的糜烂性化学武器,在二十分钟内空投了五十磅重的毒气炸弹。尽管敌人拼命逃跑,仍然死了四千八百多人。”
他扫了大家一眼,继续说:“我说这番话的目的,是希望中国朋友知道自己肩负的任务是何等的重要,希望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握研制细菌武器和化学武器技术,争取一个月之内在战场上使用你们制造的这两种特殊武器。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五十八个中国青年一齐立正回答,声音里充满着激动。
下午四点,广本和高桥领着这些中国青年检查细菌武器试验的结果。他们先检查鼠疫试验室,高桥拉开黑色窗帘一看,四个受害者身上都被疫鼠咬破了十多处,有的地方被疫鼠啃去了大拇指大的一块肉,那是他们丧失了自卫能力的时候。十多只疫鼠饱食了一顿人肉之后,躲在试验室的一角安然地休息。大概是疫鼠的眼睛突然见到光亮不适应,惊慌地站起来,愣愣地向门外望了好一会,又伏在原处休息了。
“这些疫鼠能够把鼠疫杆菌传给这四个人,但这四个人死后身上又产生了大量的鼠疫杆菌再传到这些疫鼠身上。”广本说,“因此这四个人死后要过二十四小时才进焚尸炉,这些疫鼠也要到那时候才能弄回到鼠疫细菌储藏室去。”
因为病毒力特别强,受害者不论身体强弱,都出现了明显的中毒症状。那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躺在草席上,表情惊慌,面部和眼结膜极度充血,胸部和股腿处出现许多淤血点,鼻孔流出鲜红的血液。
广本隔着玻璃手指老人说:“这是全身中毒症状,如果给他量体温量血压,体温在摄氏四十度以上,血压也降到了最低限度。如果马上抢救,还可以让他活下去。当然,没有这个必要。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会咽气。”他手一指,“你们看这个女人。”
女教师仍处于昏迷状态,她仰身躺在草席上,听广本这么一说,本能地打了个翻身,用背部对着他们。她的臀部和大腿又红又肿,其他部位因皮下出血而呈殷红色。
“这女人感染的是腺型鼠疫。”广本解释说,“腺肿的中心部分为融合的淋巴结,如果用手按动有坚实感,其周围则有柔韧感,这是组织充血和水肿所致。可以断定,她顶多活到傍晚时候。”
女教师的丈夫侧身弯腰躺在草席上,浑身也呈殷红色。他咳嗽不止,吐出大量颜色鲜红的泡沫状血痰。
“这是肺型鼠疫。”广本手指女教师的丈夫说,“从中毒的强度看,他的死期不会超过两小时。到时我领诸位来看看,他临死前半个小时,呼吸困难加剧,全身呈绀紫色,故肺型鼠疫又称黑死病。”他又手一指,“那小孩感染的是败血型鼠疫,也叫凶险型鼠疫。这种病一发作,就意识模糊,说胡话,不认识人。紧接着就变成现在这种症状,皮下及黏膜出血,鼻孔流血,呕血,便血,尿血。他已经到了濒临死亡的阶段,再过几分钟就会死去。”他若有所思,“败血型鼠疫发病快,死得也快,也无法抢救。但这种病的感染率只有百分之五左右。不久前,我们在湖南常德空投一批鼠疫炸弹,死亡两千八百多人,而败血型还不到百分之四。因此,如何在鼠疫杆菌中增加败血型鼠疫的感染因素,是我们面临的新课题。最近,帝国政府给在满华的四支特殊部队下了通知,谁能够突破这一点,使败血型鼠疫的感染比例提高到百分之五十,将授予细菌学博士学位,奖赏三十万日元。”他微笑着说,“我把希望寄托在你们年轻人身上!”
广本的后一句话,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但他却没有想到,十个月之后的一九四二年十月四日,这一新的研制项目却被蔡仁哲获得成功,在鼠疫试验室一连五次,共计在一百五十人中进行试验,败血型鼠疫发病率都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当天下午,广本通知蔡仁哲,谎说日本东条首相邀请他去东京作学术报告,同时领取奖赏金和接受博士学位,要他在六日将这一研究成果写出详细的文字材料,以便七日赴东京在日本细菌学学会上宣读。六日傍晚时,广本与蔡仁哲在院内的后花园散步,问他的学术报告写好没有,他回答说写好了。广本问他放在哪里,他说放在住房书案的中间抽屉里。广本嘱咐他离开住房时,注意房门和抽屉上锁,防止别人盗走他的学术报告,他说已意识到这一点,正是这样做的。“好!今天晚上我陪同蔡先生去中山门外的护城河边散散步,然后去中山门的新天地酒家喝两杯,以表示我对蔡先生的祝贺。”蔡仁哲有点感冒不想去,但又不便谢绝,只好说:
“广本主任知道,部队有规定,我是不能外出的。”广本说:
“没关系,我现在批准你不受这个限制,随时都可以外出。”蔡仁哲怀着受宠若惊的感情,随广本驱车外出了。晚上八点四十分,广本用无声手枪击毙了蔡仁哲,从他身上搜到了一串钥匙之后,再将他的尸体抛入护城河中,然后驱车回部队,找到了那份学术报告。可是广本一看凉了半截!原来,蔡仁哲因身体不适,报告还只写了一半。他害怕引起广本的责备就说报告写好了,为了不耽误赴东京的时间,原决定晚上赶写,即使一个通宵不睡也得把学术报告写出来。因此,广本窃取这一学术成果的妄想成了春梦一场。不过,蔡仁哲这样死了好,使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免遭败血型鼠疫之害。但是,事情被败露之后,汪精卫集团严重不满,派杨揆一赴日本向东条告状。这是后话,到时再做叙述。
现在,广本和高桥领着大家检查炭疽杆菌的试验结果。四个受害者都染上皮肤型炭疽病,已经浮肿的身体上,出现许多类似被跳蚤咬过一样的小丘疹。由于病者头痛得厉害,胸腹急剧起伏着,双手抱着脑袋在草席上滚过来滚过去。于是,一个个疤疹被弄破,流出糨糊状的血液。
“他们的死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这我见得多了。”广本把窗帘拉上,“走!去看看霍乱弧菌的试验结果怎样?”
霍乱试验室里,一塌糊涂。因腹部剧痛倒在地上挣扎着的五个患者身上和地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已分辨不出哪是呕吐物,哪是腹泻物。频繁的呕吐和腹泻,使他们进入严重失水虚脱阶段,神志不清,口渴厉害,呼吸增快,嘴唇和手足发黑,紧闭的双眼下陷,全身肌肉痉挛,已濒临死亡。
在痢疾试验室,六个接受试验的受害者,因饮进大量的痢疾杆菌,起病快,而且都是重型痢疾,地上到处都是他们排泄出来的带脓血的粘液类大便。因腹痛难忍,都用双手使劲按住腹部,或伏倒在地上,或钩着头跪在地上。开始还能解下裤子排泄,后来就大便失禁了,每个人的裤裆里都兜着腹泻物。受害者面色灰青,四肢冰冷,不时地像做噩梦似的惊叫一声,又像说梦话似的胡说着什么。现在因失水虚脱,跪着的倒下去了,趴在地上的两只手也伸直了,浑身抽搐着而渐渐停止呼吸。
“诸位说说,这两种特殊武器的威力大不大?”广本面向五十八个中国青年人问。
“威力大,非常之大!”大家回答。
“好!你们明白这两种武器的威力非常之大,也就懂得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也非常之大!”广本满意地微笑着,“好好干,一六四四部队的未来属于你们!”
透过防毒面罩上的眼镜片可以看出,大家都咧着嘴欢笑!
围绕着灭绝人性的细菌武器和化学武器的研制,昨天在三八三医院,有一百一十八个中国人被活剐,两人被刀劈,两人被枪决,今天在一六四四部队又有七十七个中国人,在无比痛苦的试验中被活活折磨致死!
历史,在这里沉思!历史,在这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