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第二天谣言就反了过来。贾家出卖家里的女孩儿谋夺富贵,甚至把女儿卖了银子;贾家强迫出嫁的女孩儿为娘家谋划,女孩儿不听就传播谣言污蔑人;贾家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干。本来贾家在京城的口碑就很差,一时留言就呈现了一边倒的架势,贾母差点淹没在京城人的口水中。
大婚之后,约特和惜春又在太子府住了半月,才提出要回月氏,辞别皇上,整理行装,选了七月二十这日黄道吉日启程。
气得五皇子捶胸顿足,骂约特速度太慢,这样到了年底都不一定能赶回月氏。
二十这日,黛玉和五皇子奉了皇上之命送约特等出城。约特倒是眉开眼笑的,直说这一次来得值了,来时空着手,回去不但带了个娇滴滴的新娘子回去,后面还跟着十多辆马车的嫁妆,还说明儿有空了还要来。
惜春先是听得红了脸,后来脸色铁青,就怒了。五皇子乐得看好戏,只有黛玉悄声提醒约特:“莫非你的意思是明儿还要来娶一个娇滴滴的娘子再得些嫁妆?”
这些日子交往以来,约特和惜春的感情倒也不错,很有几分新婚夫妻的喜气,而且她也知惜春的性子倔,和黛玉类似,闻言很快明白过来,腆着脸向惜春作揖道:“王妃,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指明儿带了王妃回龙行来省亲,你林姐姐怕我们月氏委屈了你,必然会给咱们准备极多极好的礼物,那时咱们不是又能满载而归了?”
左一声王妃,右一声王妃,好歹把惜春哄转了过来。不过约特这人嬉皮笑脸惯了,月氏也没有特别看不起女子的习俗,所以他对惜春做小伏低也算正常。黛玉见了,放下了不少心。
送走了惜春约特两人,黛玉和五皇子并没有立时坐车回太子府,而是顺道先去了公主府。林如海虽挂着亲王和太子师的名号,但表面上事情并不多,成日间待在家里吟诗喝酒品茶的,却也甚是乐业。
还是在约特大婚之日,三人见得面,偏当时人多,说不上几句话,所以黛玉心里甚是想念父亲,今儿不及回府赶紧过来了。
林如海见女儿女婿来得这么匆忙,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忙迎着问道:“你们不是出城去送约特王子了吗,怎么来了这里?”
黛玉拉了林如海,父女俩一同坐下,才巧笑倩兮的说道:“女儿想爹爹了还不成?前段时间我们府里忙乱不堪,怕爹爹来了住不舒心,如今可好了,爹爹今儿万不能再推辞,必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
“我当是什么事呢,以为清儿欺负你了。原来就这么点子小事,随便使唤个丫鬟来就成了,何必大热天的亲自跑这一趟。”林如海揉着黛玉的头发,微笑的嗔怪道。
“这怎么是小事,何况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今儿天气还算凉爽。爹爹,难不成玉儿就那么容易被人欺负?”黛玉一和林如海在一起,就会习惯性地变回当年那个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此时又忍不住揉搡着林如海的衣服。
林如海被她逗得很高兴,打趣道:“是是是,爹爹弄错了,清儿怎么可能欺负你,你不把他欺负惨了已经很不错。”
五皇子原先还不满黛玉只管和林如海亲近,听了林如海这话才满意了一些,亦是学着黛玉撒娇道:“岳父大人,你可要为清儿作主啊。你瞧瞧清儿如今的样子,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呢,玉儿的一句话足以把我吓坏了。”
黛玉一听先是愣了,然后立即坐正身子,小手叉腰,不满的质问道:“那你倒是说清楚,我怎么一句话把你吓坏了。”
五皇子非常配合的缩了缩脖子,很是可怜的看着林如海,眼神示意道:“你瞧见了吧,玉儿这只小老虎可不简单呢。岳父大人,你怎么教出来的呀?”
林如海好笑不已,无奈的一摊手,亦是眼神说道:“这有什么办法,你没见我这当爹的都被她辖制的死死的?”
黛玉乌溜溜的小眼珠子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好啊,合起伙来取笑我。跺跺脚,高声叫道:“雪雁,还不快去收拾老爷的东西,等本小姐我回去之后再收拾这两人,雪雁抿嘴笑着去了。
林如海和五皇子生怕黛玉这一恼气性大了不好,一路上赔着笑脸。黛玉终于对自己爹爹露出了笑容,唯独对五皇子依然冷眼相对,叫你向爹爹告我的状。林如海不忘得意的向五皇子示威:到底是我的女儿吧,你就等着回去受摧残吧。
五皇子很想哀怨的问问苍天,为什么这女婿和岳父的同盟一点也不坚固,这么快就被摧毁了,剩了我一个是坏人。玉儿,你怎么可以大小眼呢,谁才是你的夫君啊。
三人笑闹着回了太子府,尚未坐定,就有二门外的小丫鬟进来回话:“太子,娘娘,王爷,外边有一个自称是叫贾宝玉的人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太子妃,要娘娘务必见他。”
一时间,三人都愣住了,还是黛玉先反应过来,问道:“你说是谁?”
“那人自称贾宝玉,但用帷帽遮着面容,看不清容貌。”
不由不让人疑惑,自黛玉搬出贾家,那宝玉就没怎么见过。而且,听说他如今倒是贾家顶家理事的人了,和北静王誉亲王走得比较近,和自己真没什么交集。今儿怎么会巴巴的过来要见面,还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十万火急,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不说黛玉的疑惑,林如海先就说道:“这宝玉如今也算得上能为的,或许他真有事也不定,先见见再说吧。”
黛玉只说很是,忙吩咐夏荷亲自去把他带进来,少让人看见。
不一会,夏荷已经领了一个全身黑衣黑裤黑袜的人行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帷帽。果然是宝玉,只是和当初那个一身红衣春风满面的宝玉完全是两个人,走路稳健谨慎,面容清瘦不少坚毅不少,目光无神,只有在看到黛玉的那一刹那,眼睛里才燃起了火苗。
五皇子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宝玉一个激灵,浑然醒悟,忙跪下给三人行礼,竟是一点礼数也不错的。黛玉叫起。
其实这些年来,宝玉早就看清了自己和黛玉之间的距离,若说刚开始还有那么一点奢望的话,当他最亲的人把黛玉越推越远的时候,就清楚自己此生何黛玉都注定了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他亦想过只把黛玉当妹妹,能够保护她呵护他,慢说他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便是做到了相信总有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利用自己来伤害黛玉。
所以这些年来,他刻意压制自己心底对黛玉的渴望和思念,做着许多他并不想做的事,只是为了让自己忙碌,希望能在岁月的消磨中忘记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美好感情。可惜,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做得所有事,全是为了她,只为能在幕后帮到他。
而这一日的到来,他是那么欣喜那么自豪,毕竟他终于可以为她做点事了,他可以以自己的力量默默支持她了。
或许,如今他们俩便如天边的星,隔着无望的夜空,但即使这样他也觉得高兴。好歹他这一生没有白过。
若不是黛玉,或许直到今日自己仍是那个不知苦痛不知算计的富家公子哥儿,闲来无事和丫鬟姐妹们取闹,自以为能保护她们,却不想自己无意的举动往往把她们推入火坑。而他自己虽然不再单纯,虽然有了心机,但这一切,他从未后悔过,为了她而改变,只会叫他觉得幸福。
是的,林妹妹根本不是他们初见时他想象中的闺阁女子,这样更好。不然,早在老太太的算计中失去了幸福,在太太的厌恶中失去了快乐,在大观园的风刀霜剑中失去了笑容。不是吗,二姐姐被卖给一个粗鲁之人,三妹妹被迫逃离家中,四妹妹宁愿远去和亲也不愿和家中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何况林妹妹不是贾家的女孩儿。凭她的绝世美貌,凭她的一身才气,只怕结果更加堪怜。
从初见到别离,一幅幅美丽而又哀伤的画面在宝玉脑中一一回放,或甜蜜或心酸或怨恨,但又怎么抵得过眼前活生生的人呢?
宝玉一直贪婪的盯着黛玉看,脸上神色变幻多端,浑然忘记了此时的处境。
黛玉还罢了,五皇子已经怒不可遏了,贾宝玉,难不成你的要紧事就是为了来盯着我的玉儿看吗?玉儿是我的,你再看是不想要眼珠子了吗?
“啪”一声巨响震得宝玉立时清醒过来,循着声音一看,太子爷的脸黑得快要冒烟了。不过宝玉并不害怕,反而心中偷笑,做了一个揖方才缓缓的说道:“太子爷,太子妃,王爷,今儿宝玉是避了人前来,只为有一个重要消息要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