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练达看着tian安门,他想叫醒朗逸彤,可是朗逸彤头部正枕在自己的肩上,睡得那么香甜。李练达看着他被阳光照耀的温暖的侧面曲线,那是在李练达心中千百次滑过的曲线,是让他心跳波峰波谷的曲线,tian安门稍纵即逝,李练达还在回头看着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看着那些如烟的历史在眼前飘过。而朗逸彤的微笑侧面曲线滑过那些金黄色和光芒万丈的霞光,北京有个金太阳。北京特色建筑一幢幢晃过来,在李练达的心里塞得满满的,一时间李练达竟分不出哪一个形象可以代替北京,李练达被北京的影像给膨胀起来,李练达觉得自己是跟着出租车在飞翔,在北京的上空飞翔着,他是一只带着鸽哨的白兰鸽,飞翔在朗逸彤曾经飞翔过的天空,这蔚蓝的天空是属于朗逸彤的天空。
李练达被一幢幢建筑的光影灌溉着。
出租车终于在纸上描画的海淀区西土城路停下来。车租车司机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北京电影学院到了!拿好自己的东西。李练达将朗逸彤轻轻推醒。李练达说,咱们的目的地到了。朗逸彤睁开眼睛,说,这么快。李练达说,已经很漫长了,看得我的眼睛都累了,我都不会眨眼了。李练达将钱交给出租车司机,两个人下车,朗逸彤和李练达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大门站定,门口的朔风很大,朗逸彤四下望了望,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朗逸彤站定转了一圈,刚要说话,就见人群中跑过来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朗逸彤说,练达,看那个奔跑的人就是孟凡骏,我在北京最好的哥们儿,从小的玩伴儿。文ge时他们家就住在我们家院里,后来,文ge平反后,大院又归我们一家所有,他们家又搬回属于自己的院子。但是我们从小长大,感情莫逆,一直联络。他去年已经考过一次北电了,今年他说再考一次,去年冬天来北京他就撺掇我,他说凭我的条件肯定能一举高中。说话间孟凡骏已经来到眼前,朗逸彤走过去和他握手,两个人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孟凡骏推开朗逸彤,朝朗逸彤的胸前就是一拳,大声地说,你怎么不早来几天,来了,告诉我,我好接你去,说,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是不是找金美玉去了?朗逸彤说,别乱说,我这里还有一个哥们儿跟着呢!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燕都最好的哥们儿李练达,是未来的诗人、散文家,练达,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孟哥,你仔细看看,他像不像电影明星郭凯敏,有明星的范儿吧!李练达伸出手跟孟凡骏握手,仔细地端详这个被朗逸彤说长得像郭凯敏的孟哥,眉眼间还真的很像郭凯敏,不过比郭凯敏长得还要细致,李练达说,像,彤哥,你看人很准,特征很明显。孟凡骏松开握住李练达的手,拉住朗逸彤在前面走,朗逸彤用另一个手牵着李练达,三个人往电影学院里走。李练达想朗逸彤在牵着自己的手走进他的人生考场,走进全中国少男少女梦想的圣地。走进电影胶片的空格里,仿佛吱拉吱拉的电影机在通过光影播放着他们的人生,推移,定格,曝光。那是朗逸彤的每一个形象的定格。
孟凡骏在朗逸彤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一些话,在嘈杂的人声中李练达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金美玉,这么熟悉的名字,李练达忽然想起来李倩在哭泣时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名字,当时他还以为李倩在说一块玉石,金美玉是谁?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踌躇满志的人群,有考生,有家长,乱糟糟地声音成为一个庞大的气场。李练达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湮没在此起彼伏的喧闹中。孟凡骏和朗逸彤、李练达他们三个挤到初试的考场外面,孟凡骏从军挎中掏出朗逸彤的准考证,朗逸彤拿着贴有自己照片的准考证递给李练达,黑白的朗逸彤透着一种好莱坞明星黑白照的气度,李练达想就凭朗逸彤的这样照片,他也应该能成为一代明星。李练达小心翼翼地将准考证交给朗逸彤,朗逸彤将它放在皮夹克的衣兜里。北京春天的风真大,将远处的尘沙卷起来,在空中形成气团,卷入等待的人群中,孟凡骏在向朗逸彤说着去年考试的一些趣闻,李练达看见朗逸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李练达知道了朗逸彤心中的焦急,他也切实地感到了等待的艰难,他们三个也加入等待的大军中,在众人焦躁不安的喧哗中等待,李练达能感到朗逸彤抓住自己的手心在出冷汗。朗逸彤太需要这样的人生转变了,他想要成为自己灵魂召唤的那个人。吹面不寒,北京的初春已经是柳丝绽黄了,就要吐绿,风硬爽爽的,但是在硬爽间有一种像柔软的手指的抚摸,在轻轻地抚弄着每一个焦躁的心灵。在摩肩擦踵的等待中时间被无限地拉长。等待让火急火燎的人丧失了火性,安静下来,嘈杂在渐渐地落下来,像落下来的尘埃。
孟凡骏说,逸彤,看看你的准考证号。
朗逸彤拿出准考证念出自己准考证号。旁边有人说马上就要轮到你们了。李练达和朗逸彤都友好地朝那个学生报以微笑,那个同学也回报以微笑。李练达觉得自己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得到释放,他想朗逸彤也应该是一样的,他是一个经受过风雨考验的人。
北京电影学院初试主要考察的是朗诵和小品练习。这些朗逸彤都准备的相当充分,胜券在握。不时有人被喊进考场,然后是或高亢或婉约的激情朗诵。不时有人哭泣着出来,他们或泪眼滂沱或无声细流,面带笑容出来的是极少数。面试是一种煎熬,等待是另一种煎熬。朗逸彤说,练达,害得你跟我一起经受这种煎熬。李练达说,我也在享受这种煎熬,这是对人生的最好考验,我身在其中我能感受到这种水煮火烤水深火热的煎熬气氛,你们一定会成功的!要相信自己!孟凡骏说,没事的,经历过一次就知道了,没什么的,你就放松点,第一印象最重要,凭你的模样,肯定能成为张国荣那样的天皇巨星,我去年轻松地过了初试。朗逸彤说,没事的,你们不用给我打气,我能把握住一切的。
终于轮到朗逸彤走进考场,李练达紧紧地握住朗逸彤的手,然后击掌说,加油,你是最棒的!孟凡骏也和朗逸彤击掌,说,加油,哥们儿!朗逸彤报以坚定的微笑和V字手势。李练达看着朗逸彤走进他人生的战场,他是一个挥洒自如的常山赵子龙,独战长坂坡,过五关斩六将。
李练达隔着墙壁隔着众人听到了朗逸彤的诗朗诵,他在朗诵李练达写的诗歌《如果我爱你》。李练达又听到了朗逸彤那激情澎湃大气磅礴的朗诵,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李练达在心里暗暗地为朗逸彤叫好。孟凡骏说,逸彤的朗诵这么有气势,肯定过关。旁边的一些考生都为朗逸彤的朗诵叫好,他们都说这个人肯定能过初试。是听过的最好的一个。李练达在心里为朗逸彤高兴。
这时,就见朗逸彤大步流星地跑到自己面前,对李练达说快来帮忙,我抽到的小品练习真的是表演《乞丐》,只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孟凡骏说,用我吗?我帮你搭戏吧!朗逸彤说,这个就让练达来吧!在来的路上我们两个事先策划过类似的题目。这就是李练达和朗逸彤演练过的《乞丐与春天》,朗逸彤扮演盲人乞丐,李练达扮演诗人。李练达跟着朗逸彤来到考场,李练达看见主考监考的老师们坐成一排,无形中给考生一种威严的挤压和震慑。李练达拿出衣兜里的白纸,朗逸彤在上面写上“我什么也看不到”,朗逸彤从身边手里拎着吉他的考生那儿借来的吉他。朗逸彤和李练达向主考官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朗逸彤席地而坐,将“我什么也看不到”的行乞招牌放在身边,将他们的围巾圈成一个帽子状的乞丐钱罐。朗逸彤目不转睛盲人一样地弹起瞎子阿炳的曲子《二泉映月》。李练达将衣服里外倒换着装扮着各种过路人,可是每次都过都没有朝里面扔一分硬币。最后李练达装扮成诗人上场,他皱着眉头,问朗逸彤扮演的乞丐,请问今天上午有人给您钱了吗?朗逸彤扮演的乞丐把吉他放在身边,叹息地回答,我,我什么也没有得到。看着悲伤的乞丐,李练达扮演的诗人拿起笔来,悄悄的在那行字的前面添上了“春天到了,可是”几个字,就匆匆离去了。朗逸彤扮演的盲人乞丐继续弹着吉他,他换了一个曲子,电影《十字街口》里的歌曲《春天里》。这时李练达装扮成不同的路人走过来,将硬币扔进围巾做成的乞丐钱罐里。朗逸彤扮演的盲人乞丐面部有生动的喜怒哀乐,丰富的表情让人感受到了春天的喜悦。最后,李练达又扮演成诗人上场,他走过来问朗逸彤扮演的盲人乞丐怎么样?乞丐笑着说,“先生,不知为什么,给钱的人忽然多了起来!”李练达扮演的诗人听了满意地笑了。朗逸彤扮演的盲人乞丐好奇的问,先生,您都做些了什么?李练达扮演的诗人说,没什么,我只是将你的那句话改成:春天到了,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朗逸彤扮演的盲人恍然大悟。说了一句诗人是如此地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