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个火枪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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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火炉烟筒的妙用

我们的三位火枪手帮了一个人一把,而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此人竟是受到红衣主教特别保护的。现在,三位火枪手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他们的聪明才智想不出答案,于是,波尔多斯叫来店老板,向他讨了一副骰子。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坐到一张桌子边玩起了骰子,阿多斯则踱步沉思。阿多斯在一段铁炉烟囱管前走过来走过去,那烟囱管的一半被截去了,上面的一端伸向楼上的某一个房间里。而从这段铁炉烟囱管,可以听见一阵喃喃的话语声。他靠近了烟囱管,听清了几句话。他向他的同伴做出手势,让他们不要出声,自己伸着耳朵猫着腰,认真地听起来。

“您听好,米拉迪,”红衣主教说,

“请您坐下,我们谈一谈。”

“米拉迪!”阿多斯惊叫了一声。

“我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主教阁下。”一个女人回答说,这嗓音让阿多斯听了哆嗦了一下。

“有一条小船停在夏朗特河口拉普安特炮台那边,船员都是英国人,船长是我的人,他们在那里等您,明天早上启航。”

“那么我今天夜里就要去那里?”

“是的,现在就去,也就是说,立刻动身。在门口,会有两个人等您——他们护送您前往。不过,我得先出门,半小时后,您再出门。”

“好的,大人。现在我们再谈谈您交给我的使命,恳请阁下把要我完成的使命讲得越清楚越好,以免我执行起来出现差错。”两个谈话者沉默了片刻,显然,红衣主教对他要讲的话要斟酌一番。米拉迪则必须集中精力,以便领会红衣主教的指令,并把它铭记在心。阿多斯利用这一时刻,示意他的两位同伴把门关好,并让他们过来一起听。他们俩各自搬来一把椅子,也给阿多斯带过一把。这样,三个人头靠着头,竖着耳朵听起来。

“您马上去伦敦,”红衣主教接着说,

“立即去找白金汉。”

“我要提请主教阁下注意,”米拉迪说,

“公爵已经对我有戒心了……”

“但这一次,”红衣主教说,

“无须骗取他的信任了,您的身份是谈判者,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开诚布公地与他对话。”

“光明正大地……开诚布公地……”米拉迪带着一种伪善语调儿重复着。

“是的,光明正大地、开诚布公地,”红衣主教又说了一遍,

“整个谈判必须如此进行。”

“我将一丝不苟地执行,主教阁下,我在等待您下面的指示。”

“您以我的名义,告诉他,对他要进行的行动我完全清楚,而对他所做的一切,我毫无担心。可他,既然要冒险,那稍一动弹,我就将让王后声名狼藉。”

“主教阁下,他相信您会做到吗?”

“他会相信的,因为我手里有牌。”

“那就要让他知道您手中的牌,让他自己做出抉择。”

“可以这样做。您告诉他,我手里有一份报告,报告说,大元帅夫人家举行假大元帅夫人:即德。谢弗勒兹夫人。她的前夫德。吕伊那公爵是法国元帅。面舞会的那天晚上,公爵在那里同王后会见过,这件事我将公布于众。为了使他确信我们了解情况,您可告诉他,那次他穿了一套蒙古皇帝的服装,而那套服装是他花了三千皮斯托尔从吉斯的骑士那里买下的。”

“明白了,大人。”

“有天夜间,他装扮成一个意大利算命先生,潜入卢浮宫的全部细节我全知道。您再告诉他,那次,他披了一件披风,里面穿一件长袍,白色的,上面画着象征泪滴的黑色点子、十字形的枯骨和骷髅头。一旦他被人发现,他就可能被人看成是白衣圣母的幽灵——每逢卢浮宫一发生重大事件,白衣圣母就会显现。”

“就这些,大人?”

“您再告诉他,我还掌握着他在亚眠冒险的全部细节,我要找人撰写一部篇幅不太长的小说,它结构完整,那次夜间场面的主要角色的形象会被描写得绘声绘色。”

“这我会告诉他的。”

“您还要对他说,我抓住了孟特居,现在他被囚于巴士底狱。在他身上没有搜出任何信件,这是真的。但是,只要用刑,我们就能让他将自己知道的事,甚至于……他不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

“这太好了。”

“最后,您再对他说,公爵大人撤离雷岛时,在行营里丢下了德。谢弗勒兹夫人写给他的一封信。而那封信的内容却是王后陛下竟然爱着国王的敌人。这些话,您都记下了?”

“对我的记忆主教阁下可以判断一下:大元帅夫人的舞会、卢浮宫之夜、亚眠晚会、孟特居被捕、德。谢弗勒兹夫人的信件。”

“不错,”红衣主教说,

“不错,米拉迪!”

“可是,”刚刚被红衣主教夸奖过的米拉迪说,

“如果他仍旧不肯罢休,那又当如何是好呢?”

“公爵爱得如疯如狂,或者说如醉如痴,”黎塞留醋意大发地说,

“他进行这场战争,只不过是为了博得他心中美人的回眸一笑。因此,当他明白这场战争会伤及他的美人的荣誉,甚至会毁掉她的自由时,他一定会三思而行的。”

“但是,”米拉迪对自己要承担的使命是非要弄个一清二楚不可的,

“但是,如果他固执己见呢?”

“如果他固执己见,”红衣主教说,

“……他可能那样……”

“可能……”米拉迪说。

“如果他固执己见,”红衣主教阁下停顿一下接着说,

“如果他固执己见,那……我就寄希望于某些重大事件了。”

“如果阁下可以讲给我听听,”米拉迪说,

“那么,对于未来,我将与大人一样充满信心了。”

“好哇,”黎塞留说,

“1610年,威震四海的先王亨利四世,出于差不多与今日的白金汉公爵战争行为相似的理由,同时出兵弗朗德勒和意大利,使奥地利腹背受敌。那时不就发生了一件拯救奥地利的大事吗?”

“主教阁下指的是铁匠铺街的那一刀?”

“正是。”红衣主教说。

“拉瓦亚克受尽了酷刑。主教阁下,现在,难道您就不担心这些人会害怕吗?”

“然而,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尤其是有宗教派别的国家,总是不难找到一些狂热的信徒的。为信仰舍身殉难,正是他们希望的。请注意,现在,我想到了英国的清教徒,他们对白金汉公爵正怒不可遏。”

“那又怎么样?”米拉迪问。

“怎么样?”红衣主教神态漠然地说,

“比如说,眼下,只需找到一位年轻貌美、想对公爵进行报复的女人就成了,很容易找到这样的女人。公爵生性好色,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他对她信誓旦旦许下诺言,那么,他的朝三暮四就会播下仇恨的种子。”

“不错,”米拉迪冷冷道,

“这样一个女人会找到的。”

“那就好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只要将尖刀交到她的手里,她就拯救了法兰西。”

“不错,可这样她就成了暗杀犯的同谋了。”

“可有谁曾找到过同谋犯?”

“没有,无人敢去那里寻找。大人,不会有什么人动不动就去火烧高等法院的。”

“那么您以为,高等法院失火并非偶然了?”黎塞留以无足轻重的提问口气询问道。

“我,大人,”米拉迪回答说,

“我只是提出一个事实。我只是说,如果我叫德。孟庞西艾小姐,或叫马瑞。美第奇王后,那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了——可惜,我只不过叫科拉利克夫人。”

“说得有理,”黎塞留说,

“那么您要什么呢?”

“我需要一道命令,认定我所做的是合法的,是为了法兰西的最高利益。”

“不过,那必须首先找到那个要向公爵报复的女人。”

“这一问题已经解决。”米拉迪说。

“其次,还必须找到一个可怜的宗教狂热分子,充当天主审判的工具。”

“这也没问题。”

“好,”红衣主教说,

“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您才能得到。”

“主教阁下说得对,”米拉迪说,

“是我误解了,其实,只要我以阁下的名义对公爵直言,大元帅夫人举行的化装舞会间,他伪装接近王后的事,您全都知道;王后答应白金汉化装进卢浮宫与她会面的事,您手里掌握着证据;您将授命有关人员撰写1610年5月14日亨利四世在巴黎铁匠铺街被刺致死。刺客叫拉瓦亚克,是一名宗教狂热分子。后来,有人指责当时的王后马瑞。德。美第奇参与了刺杀阴谋。这里所说的就是那次事件。德。孟庞西艾小姐:生于1627年。从时间上判断,这里可能指的是德。孟庞西艾公爵夫人。她是亨利。德。吉斯公爵的妹妹,仇恨亨利三世。据传,她与亨利的暗杀案有牵连。一部有关亚眠冒险情节的小说;孟特居正囚于巴士底狱,而酷刑就能让他将知道的事,甚至于不知道的事统统讲出来;最后,您掌握着在公爵行辕找到的德。谢弗勒兹夫人的一封信。而如果白金汉不顾这一切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正如我刚才所说因本人使命所限,就只有请求天主赐降奇迹来拯救法国了。是不是这样,大人?”

“是这样。”红衣主教生硬地回答。米拉迪似乎发觉红衣主教大人的口气有变,便又说:

“现在,既然我已得到这个指令,那么,大人能允许我就自己的仇敌讲几句话吗?”

“您居然也有仇敌?”黎塞留问。

“是的,大人,我希望,在我对付他们时,得到大人的大力支持。”

“他们都是什么人?”红衣主教问。

“第一个是那个小女人班那希尔。”

“她不是已经被关进监狱了吗?”

“应该说,她曾经被关在那里,”米拉迪说,

“王后用国王的指令,派人将那个女人送进了一个修道院。”

“送进了一个修道院?”

“是的。”

“哪个修道院?”

“我不知道,转移手段十分诡秘……”

“我会知道的!”

“主教阁下知道后会告诉我吗?”

“会的。”红衣主教说。

“好,现在我再说第二个,此人要比班那希尔夫人那个小女人更加可怕。”

“谁?”

“她的情夫。”

“叫什么名字?”

“哦!主教阁下,这个人您很了解,”米拉迪突然火冒三丈,大叫了起来,

“他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恶神;是他,帮国王火枪手打败了阁下的卫士;是他,把您的密使德。沃尔德刺了三剑;是他,让您利用钻石坠子的计划失败了;最后,还是他,因为我绑架了班那希尔夫人,就发誓要要我的命。”

“啊!啊!”红衣主教说,

“我知道是谁了。”

“就是那个坏种达达尼安。”

“那是一条硬汉子。”红衣主教说。

“所以,才让人更感到可怕。”

“必须找到证据,关于他和白金汉串通。”

“一个证据?”米拉迪叫起来,

“要十个我也拿得出。”

“这就简单了,您把证据给我,我立刻把他送进巴士底狱。”

“好的,大人!那以后呢?”

“进了巴士底狱,还有些以后!”红衣主教把声音放低,

“啊!这倒很不错,我,轻而易举地除掉了我的仇敌;您,轻而易举地除掉了您的仇敌。”

“大人,”米拉迪紧接着说,

“以人换人——您给我那一个,我给您这一个。”

“我不知道您想说什么,”红衣主教说,

“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但让您这一要求得到满足我也看不出会有什么害处。尤其像您说的,达达尼安那小子太险恶了。”

“对!”

“把纸、笔、墨水给我。”红衣主教说。

“全在这儿,大人。”接着是沉默。这沉默表明,红衣主教正写东西。阿多斯听到了全部谈话,他抓着两个同伴的手,把他们拉到大厅的另一头。

“怎么啦,”波尔多斯说,

“你要干什么?”

“嘘!”阿多斯小声说道,

“需要知道的,我们全听到了,我必须离开。”

“您要离开!”波尔多斯说,

“如果红衣主教问起您怎么办?”

“你们先行向他报告,说我外出侦察了,就说我们听了店主某些话,感觉路上不安全,我自己先去向红衣主教的侍从讲一下。”

“要小心,阿多斯!”阿拉密斯说。

“请放心,”阿多斯回答说,

“你们都知道,我总是很镇静……”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重又坐到铁炉烟囱管旁边。阿多斯大模大样地走出门,牵了他的那匹马,与主教的侍从交谈了几句,让他相信必须去打前战,他还装模作样地将自己手枪的子弹检查了一番。最后,像一名敢死队队员那样,踏上了通向营寨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