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送别
汽车经过桃川小学的时候，站在后车厢里的郑子浩用力敲打着驾驶室车顶，要司机停车。车刚个停稳，郑子浩就从车侧栏杆上翻了下来，虽说离地面挺高，但他这几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身手俐落，站地稳当。郑子浩飞跑着进了桃川小学，郑栋辉彭向红两人也下了车，抱着郑小龙、郑璐跟在后面。郑子浩飞奔着到了徐静川居住的那个小院，没想到大门紧闭，他大门敲打门环：“师父，师父！”里边没人应声，郑子浩想了一下，转身撒腿就跑，直奔桃川小学的后山，远远地就可以看见桃花山的山顶上一个削瘦的身影。不知为什么，郑子浩上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当他上到山顶时，眼眶己微微泛起了泪花，当听到声响的徐静川转过身来时，郑子浩只觉得今天的师父苍老了，憔悴了。平日里只觉得徐静川每天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今天却感觉徐静川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平日里只觉得徐静川的头发乌黑浓密，今天却能看到夹杂着斑驳的白发，眼角嘴边的皱纹是如此明显。郑子浩呆呆地看着徐静川，嘴唇嚅动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郑栋辉彭向红抱着龙凤胎也走上了山顶，他（她）们看着怔怔发楞的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在的，这两年郑子浩基本上是由徐静川一手操持，从吃饭穿衣到读书习武都由徐静川包办，他（她）们这两个做父母的只是趁着赶闹子的时候来看一下，甚至再生了这两个小的后，还是郑子浩主动跑回家来看望家人。他（她）们基本上是做了个撒手掌柜，这一老一小师徒俩朝夕朝处，感情可谓是深厚坚固。此刻的分离对他们来说不亚于与至爱亲人的分别，一时间，山顶上虽说是有六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连两个小的也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张望着。半晌，徐静川开口说话了，声音有点沙哑：“快走吧，时间不早了，路上小心点！”徐静川的声音有种刻意的平静，郑栋辉彭向红看了一眼郑子浩，郑子浩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徐静川冲郑子浩招了招手，让郑子浩走近一点：“傻孩子，以后不在师父身边了，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们？”
看着徐静川平静面容下隐含的不舍与酸楚，郑子浩心内一阵绞痛，师父又要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两年多来，师父与自己朝夕相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郑子浩心内蓦然一动，我先不回潭洲，就在永江，多在师父身边呆几年，准备读初中时再回去，这样就可以多陪陪师父。在说这样就不会让学武术这事半途而废了。这么一想，郑子浩心内豁然开朗，对，就这么办！想到就要做，郑子浩一转头，冲着彭向红、郑栋辉开了口：“爸、妈，我先不回潭洲了，这几年在这边还跟师父学，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回潭洲。”
郑子浩这句话一说出口，三个大人都听呆了，徐静川一楞：“浩子，你不要乱讲。”没想到郑栋辉彭向红还没开口，郑子浩却一昂头：“师父，我说得没错，我就不回去，我就要跟在你身边！”听着郑子浩斩钉截铁般的话，三个大人一时间都无语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郑子浩一贯以来虽然看起来脾气柔和，但他作了个决定后，就会很固执的。虽说郑子浩现在年纪小，还只有七岁，但他的聪明让人根本不会将其当作普通的小孩子看。所以当他开口说出这句话后，现在这情形让这两大一老都有些困惑，郑子浩先前对于回潭洲并无抗拒，现在为何却如此坚决地说要留在徐静川身边呢？郑子浩坦然面对三人的无语：“爸、妈、师父，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带着弟妹先回潭洲，我跟在师父身边，再认认真真地练几年，等师父觉得我学得差不多了，我再回潭洲，反正学校里要学的功课，在这边我自已也能学好，还不如让师父好好教我几年功夫，这样才不会前功尽弃！”
听郑子浩把他的打算一口气说出来，三个大人心里盘算着利弊，凭心而论，徐静川在郑栋辉彭向红来找他商量回潭洲的事情时，他就想过让郑子浩留下来，不随父母一起回潭洲，这样他满腔心血不会白费，免了行百里半九十这功亏一篑的缺失，但这样就会让郑栋辉彭向红两夫妻父子、母子分离，他觉得难以启齿，所以没提。而今这心愿由郑子浩说了出来，他是唯愿和此，所以徐静川说了一句：“如果你们夫妻不反对，我是很愿意的！”就沉默着不言不语地看着郑栋辉彭向红俩夫妻走到一边去打商量。郑栋辉彭向红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换着想法，在他们心中，虽然是舍不得骨肉分离，但实际上郑子浩留在徐静川这里，不随他（她）们夫妻俩回潭洲的话，与先前几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不过是将茅草地工区到桃川小学这几十里路的短距离换成桃川到潭洲这一千里路的长距离，将本来十来天能看到一次变成一年或者两、三年后才能看到。但实际上，郑子浩留在徐静川身边，他们夫妻俩的压力还小一点，要知道，这两年来，郑子浩完全由徐静川负担着，甚至还通过郑子浩的手接济着他们这一家子。而跟随他们回到潭洲的话，家里将增加一笔不小的开支，要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因为练武，郑子浩的年龄虽还称不上半大小子，但他的身高，饭量却完全不逊于一个十来岁吃长饭的少年，他们以前来看郑子浩的时候，见识过徐静川给郑浩准备的伙食，夫妻俩暗自咂舌，因为徐静川出身于大户人家，对吃食一向讲究，孔老夫子曾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家里请的厨子手艺精湛，厨艺超群。现在虽没有条件让人伺候了，但徐静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没娶亲，只有自己动手，他用心钻研厨艺这么多年，虽不敢媲美顶级名厨，但也可自称一个美食家了。自己一个人还无所谓，但对郑子浩这个入室弟子实在是关爱有加，郑子浩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加上现在又在练武，体能消耗极大，吃的不比一个成年壮汉少多少。看着郑子浩的吃相，夫妻俩暗自汗颜，这要是在家里，像郑子浩这种吃法，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呢！此刻见郑子浩说要留下来，徐静川也很欣慰的样子，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郑子浩留在徐静川身边，其实比跟在他们这做父母的身边要好的多！为了孩子的前途，两夫妻只有忍受着内心的悲伤，点了点头，同意让郑子浩留在徐静川身边。
既然有关郑子浩的安置谈好了，在这桃花山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郑栋辉他们就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天黑前开车翻过双牌阳明山，到零陵过夜。三大三小六个人就下了桃花山，郑子浩看着父母抱着弟妹上了解放牌卡车的驾驶室，关上车门，看着汽车缓缓驶动，本来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双眼微微泛红，手臂轻轻向上抬了起来，向视野中渐行渐远的汽车挥动着招手送行。徐静川心内松了一口气，如果郑子浩还没有动情的话，徐静川以后可能就会在教导他的时候有所保留了，要知道太过刚硬的人，一般都会刻薄无情，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他可不想教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来，至于感情內敛则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