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想要变得勇敢
“悠悠,我可以进来吗?”
又来了,烦人的声音。京城这家伙,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情之后,怎么还能若无其事?
“我不想看见你!”躲在门窗紧闭的小卧室里的少女头也不抬吼了一声。
她的书桌上摆放着各种颜色的马克笔,墙壁之类平坦的地方,则贴着写满了的便签。
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看着打印出来的情报,眼睛一眨不眨,手摸索着来到脖子上,熟练地扯开绷带蝴蝶结。
随着一声轻响,似乎逐渐演变为她随叫随到的使魔的某只木乃伊现出身来。
“怎么了吗?”虽然被打断了约会,但意外的很和气。
因为眼前这个把自己封闭在屋中的少女,是在为自己找寻真相啊。
“之前拜托你找的,有关……风铃口中的‘大人’的情报,你看。”提到亡友的名字,她的脸上明显划过阴霾。
“这个是……?”被推到他面前来的是一张手写稿。但是,太潦草或许只有作者本人才看得懂吧。
“哎?我写得很乱吗?”少女露出无辜的表情,“不过没关系,我讲给你听好了。”
“已经搞懂了吗?”他心头一跳,但毕竟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并不怎么激动。
“嗯,而且啊,那个‘大人’,好像和伊利亚你被封印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哦!”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故意用吊人胃口的语调说着。
“和我有关?在我的记忆中,并不存在那样一手遮天的人物。”
“在你的记忆中当然不会有……唔,总之你听我讲啦!”被打断思路的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那个大人,和普通人一样不断地转世轮回着,却一直保留着每一世的记忆,向着同一个不为人知的目标而努力。”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套的推理故事——黑暗中的组织、幕后黑手……
“我知道这个套路很傻,但你也不用露出这么鄙视的神情吧?”莫悠悠捏住他腰间的肉用力扭了一下,“到底还要不要听啊!”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呢。”
“从术士协会给的那些情报来看,这个‘大人’好像一直在寻找一种可以自动恢复……呃,不太明白,反正是叫作‘源力’的很珍贵的力量的人。这种人被他称为‘SEED’,就是种子啦……伊利亚,你没事吧?脸色很差哦。”
“嗯,嗯……没事,像我这种死了几千年的人,脸色总是不太好看。你接着说。”
他用调侃的语气宽慰,心中却涌起无法遏制的恐惧:种子……这个称呼他太熟悉了。“恭喜,王子殿下,您、是拥有特殊力量的希望的种子哦!”这是希薇与他相遇后说的第一句话。此后成为术士、辛苦修炼,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因为殿下是种子,背负着更多的责任,所以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大的努力。”当时年幼的希薇总是这样劝说烦躁的自己。
“呐,伊利亚?伊利亚!你有事瞒着我吧?”
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在听我讲话。很可疑哦!他一定知道什么!
“我……”“哎,我可是在帮你寻找真相哦!情报共享是最基础的规矩吧?”
共享啊……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少女,分明只是因为被蒙在鼓里而不快罢了。
“历史上的种子,还有哪些人?”
“对你而言可能毫无概念,但其实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哦!比方说……圣女贞德。”
“不认识。”
“我知道你不认识。”摆出“—_—”样子的脸,她道,“我说完了。现在……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最好老实交代哦。”
“和你口中的那个人一样,我也是种子。”
石化了,变成有棱有角的灰色雕塑了。
莫悠悠张着嘴,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谁是种子?伊利亚?不、不会吧……
“嗯,我是哦。这样一来,终于有些眉目了。”他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等一下,怎、怎么就有眉目了?还有,种子到底是什么?”
“要解释这个的话,先要解释‘源力’。接下来听到的话,不要和别人说起。”
“嗯!”才不会把那么重要的消息泄露给京城那种杀人凶手呢!
“源力是灵魂的力量,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力量。觉醒成为术士之后,会逐渐接触到如何运用它。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源力只有这么一些,一旦用掉了,就再也不能恢复。”
“哎?就像一次性筷子那样吗?”
“唔,就算你用那种比喻,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他有些头疼地环顾四周,揭起一张便签贴,“就像这个东西一样,撕下来以后,还是可以再贴上去吧?”他重新把纸贴上,发出“碰碰”的敲打声,“把字涂掉也还可以再写。可是源力不一样,一旦撕下来之后,”他再次把那张空白的便签撕下,手中窜起一团因为温度过高而呈现蓝色的火焰,“就像这样,连灰烬都不会剩下,再也找不回来了。”
“源力用完的话,会怎么样?”
“好一点的话,会变回普通人。但是,更多的情况下……”伊利亚的脸向她靠近过来,露出讲鬼故事一般阴森的表情,“会、死、掉。”
“呜哇!”少女惊呼着从凳子上翻了下去。
突、突然用那么可怕的样子说话,吓死人了!可是,源力用完真的会死掉吗?
“所以,才会有人寻找种子啊。”
“种子可以改变这种状况?”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除了本身是木乃伊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嘛。
“不,但是种子蕴含着转机、或者说希望。因为……”他像是故意吊她胃口一般停顿了一下,“种子的源力,是可以再生的。甚至是用完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沉睡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可以说是……生生不息的力之源。”
“沉睡……那你的封印!”“啊,没错。”他碧绿的眼眸透出杀意,红色的雾气在身边凝结,“被抽干了所有的源力,沉睡千年,直到最近才因为你的歌声醒来啊。”
“那、那种事……太过分了!伊利亚你,又不是制造源力的机器!”
居然做出这种事,那个“大人”,把拥有生命和智慧的伊利亚当作什么了?!
“机器……啊。没想到你会说出那么精辟的话呢。”伊利亚苦笑着,“没错,虽然自身无法恢复源力,但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可以用极其特殊的方法补充——就是提取他人的源力,在它消散之前吞噬。”
“那,如果伊利亚不先一步杀死那个人的话……”“会被再一次抽干力量,然后封印起来。事实上……”他在自己心口比划了一下,“即使什么都不做,违背生死之理的我的源力,仍然不断在消耗着呢。不知道哪一天,又会毫无征兆地睡去吧?”
“……”
“嗯?你说什么?”她好像是嘀咕了什么,可是声音太轻了,即便以他的听力也听不太清楚——或者说,她本来就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才弄得声音那么模糊。
“那个,虽然、这么说根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又狂妄无知的……”她傻傻地把一连串贬义成语往自己头上套。
怎么了?很少从她脸上看到那么认真的表情,反而有点不习惯。
“但是,那个……嗯,我、”说出来一定会被嘲笑的,可是,不说不行!
她倏地站起来,踮起脚和他鼻尖碰着鼻尖:“我、以后,由我来保护伊利亚吧!这个、这个可不是告白哦!”
只是不想要,和自己一起生活着的人再这么孤单罢了……被一次次提取源力然后被迫沉睡,这种命运,单是听着就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了。
“每一次都是伊利亚在关键的时候救我,明明我那么没用,却还是没有丢下我。明明,利用我收集情报之后丢下我就可以的,却没有这样做。”
“之前说伊利亚自私,对不起。伊利亚……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说什么哪,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能够陪伴我的只有希薇,能够陪伴希薇的也只有我。不论你付出多少,我都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我、我知道伊利亚你喜欢的是希薇。”笑容像阳光似的,点亮了她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瞳,“那样也没关系哦!因为……我只是想保护伊利亚罢了。我会努力修炼、会加油变强、会帮你找到真相、杀掉仇人。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请务必原谅我吧。”
她涨红着脸却一点都没有退缩,轻轻将他抱住,辛苦地伸长手臂抚摸着他的头。
“累了的时候,不用修炼代替睡眠也可以;生气的时候,尽管发脾气而不是笑着也可以;不要时时刻刻都藏着裂魂匹练也没关系;不要……对不起,呜……”
说着应该是对方觉得比较感动的话,她却先哭起来了。
“对不起,啊,明明感动得流泪的人应该是伊利亚来着啊。”莫悠悠抹去泪水的速度还不如她哭泣的速度,小脸像花斑猫一样一塌糊涂。
“那个,总之,我是想说……”她后退一步,吸着鼻子的样子却并不显得好笑。
“伊利亚,就算是利用我也没关系,但是,不要再一个人背起所有的负担了。”
“碍事。那个女孩子,很碍事。”
黑漆漆的屋子里,坐在扶手转椅上的某个大人物,静静看着面前巨大的荧光屏。
“需要我出手吗?”身旁的黑暗中有人恭敬地提问。
“不不,还不是现在。难道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那个大人物不满地说道,挥手间,身旁便滚出一颗头颅。
一滴鲜血都没有、人偶一般的头颅。
“之前抽取的源力,又快用完了呢。就算全世界范围内狩猎着术士,可还比不上一颗种子啊。”
“王座”上的人伸出手——白皙漂亮的手,端起一杯红酒。
“我是不会插手的哦,现在不会。”
“因为还不是时候呢。你还不够快乐、不够悲伤、还不懂得那个女孩对你的爱、还不懂你自己所要寻找的方向。”
“只有经历过最炫目耀眼的幸福和最痛彻心扉的伤悲,种子才可以长成大树啊。”
“才可以长成——为我永远提供源力的大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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