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彻底绝望了,再不说什么,只伤心地痛哭。“摇天动”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象是非常欣赏她的哭声一样,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哭了一阵,她自觉没有多大意思了,就止住了哭声。“摇天动”等她一停息下来,便对外招了招手,小喽罗们马上送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摆在了二小姐面前。她已是饥肠轱辘,闻见饭菜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可是她仍然做出了怒容满面的样子,“哗哗”地将那些饭菜全掀在地下。“摇天动”见了,并不生气,只叫小匪徒们收拾干净屋子,过一会再给“娘娘”送饭来。小强盗们照办了。他们出去以后,二小姐觉得肚子空虚的滋味很不好受,似乎有什么在啃咬着肠肚一样。她的目光长久地盯着地下刚才汤菜留下的渍印,不断地吞咽起来口水来。她有点儿懊悔起来,犯人砍头时,还要吃得饱饱的呢,何况离鬼门关越来越远了,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受罪呢……这样想着,就不断去逡巡门外,可这时小喽罗们却象故意折磨她一样,迟迟不肯露面。她真想冲出去,对他们发发大小姐脾气,可一想想自己的处境,也就忍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强盗们才又送来饭菜。这次,二小姐再也不发脾气了,只迟疑了一下,便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晚上,“摇天动”又来到了房里。二小姐这时已没有了防身的武器,就只好紧紧裹着衣服,双手护卫在胸前,对“摇天动”说:“你、你出去!”
“摇天动”见了,说:“你放心,我不会动你!”
二小姐两眼闪着小鹿般胆怯的光芒,说:“那你来干什么?”
“摇天动”说:“我就是想看你,想闻你身上的气息!”
二小姐仍恐惧地说:“我不相信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强盗!强盗!”她咬着牙把后面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
“摇天动”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正了脸色说:“是的,我们是强盗!可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是强盗呢?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巧取豪夺,霸人妻女,花天酒地,奴婢成群,他们是不是强盗?你祖父靠贩卖烟土起家,勾结官府,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是不是强盗?覃光第这些人,拿钱买官,刮地三尺,又是不是强盗?我‘摇天动’也是汉子一条,为什么不走别的路,偏要当强盗?你去问问我手下的弟兄们,他们谁心甘情愿要走这条路?我们不当强盗,还能当什么?我们不杀人,能当得了官,成得了正果吗?”
二小姐听完“摇天动”这番话,仍不屑地说:“真是强盗逻辑,杀人放火反倒有理了!”
“摇天动”说:“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理!”
二小姐说:“我不跟你说了,反正说不伸!”
“摇天动”也说:“是说不伸!就象你一样,明明是贞女,可谁也不会相信了。”
二小姐打起呵欠来,她想努力支撑住,可不知怎的,眼皮又慢慢沉重起来。屋外已十分静谧,上弦月在天空缓缓移动,悠悠的山风送来山岭特有的清新空气。她想睡却又怕“摇天动”胡来,便和衣靠着床架打起盹来。
可是,第二天醒来,她仍然发觉自己象头天晚上一样,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褂子躺在床上。而“摇天动”同样光着上身,紧紧靠在她的身旁,从粗大的鼻孔里发出香甜的鼾声。这次,她没象昨天醒来那样发出惊恐的叫喊,而首先关注起身子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来。奇怪的是,身子丝毫没有什么不适和痛苦的感觉,一切都和过去一模一样。当她确信自己没遭到任何非礼的侵袭后,紧张和害怕的心情才平定了一些。这时,她偷偷去瞥了身边憎恶的男人一眼,才发现这个熟睡中的强盗头子,全没有一点邪恶的样子,倒象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呈现出满脸的和善与强健。他的胸脯是那么发达,仿佛磨扇一般,随着均匀的呼吸而一起一伏。看着看着,二小姐心里突然掠过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脸颊微微发起烧来。她又看了看那浓密的胸毛一眼,然后悄没声息地爬下床,穿起衣服来。
她穿衣服的声音还是惊醒了“摇天动”。他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当看清了二小姐在默默地穿着衣服时,又好象是表示歉意地笑了笑,然后重复了一遍昨天早上那句话:“你醒了?”
二小姐的心有点儿慌乱了,但仍沉着脸没理他。
“摇天动”似乎一点不见怪,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昨晚上你说梦话了,要吃八宝饭,我这就叫人给你做去!”
二小姐猛地一惊,她一点也记不起说梦话的事了。她怀疑“摇天动”说的是假话,可又不象——八宝饭确实是她最爱吃的饮食呀!
果然没多久,小强盗就给她送来了用糯米、砂糖、猪油、桂花、莲子、红枣、薏仁、蜜樱桃等做成的八宝饭。这饭一点不比家里厨娘做得差。二小姐食欲大增,很快就将一碗饭吃光了。
晚上,“摇天动”又回房里来了,二小姐一见,又说:“你又来干什么呀?”口气却没有前两天那样严厉了。
“摇天动”说;“我们是夫妻了呀,不回来到哪儿去呢?”
二小姐这时才沉了脸,说:“谁和你是夫妻?”
“摇天动”说:“除了我们俩知道还没成夫妻以外,旁人谁不以为我们是夫妻?”
二小姐说:“别人怎么认为是别人,我告诉你,你别打什么歪主意,你想也是白搭!”
“摇天动”说:“我什么主意也不打,我就是这样和你在一起!”
二小姐决定不再硬撑,反正撑也撑不住,就说:“今晚上不许脱我的衣服,就这样睡!”
“摇天动”说:“就这样睡吧,我可得脱!”
二小姐不再说什么,和衣躺在了床上。“摇天动”见了,也同样不再说话,只过去吹灭了灯,然后脱光衣服,挨着二小姐躺下了。没一时,“摇天动”就传出了沉沉的鼾声。
可是,二小姐却难以入眠了。她忽地感到从旁边男人的身上,有一股股热浪不断向她袭来,烧灼得她有些口渴。她的身上同样燥热起来。还有那带着一股温热的汗酸味儿,也不断刺激着她的鼻孔,那感觉仿佛是有一只小虫子,在往鼻孔深处爬去,痒痒的,酥酥的,说不出一种别样的滋味。她的心灵深处,也有了一种酥痒的感觉在莫名其妙地升起。她好象置身在了一个十分燥热的地方,周围的热浪不断袭击着她,使她焦渴难忍,皮肤上似乎粘上了一种滑腻腻的液体。她十分奇怪为什么会这样,以为是穿着衣服睡觉的缘故。是的,她从来没有和衣睡过觉。她想把衣服脱掉,又有点不放心。心里越这样拿不定主意,身上就越感到燥热难忍。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悄悄地爬起来,开始小心地解起旗袍扣子来。当她解完最后一颗扣子时,回头看了“摇天动”一眼。见“摇天动”仍鼾声如雷,这才放心地脱下旗袍。她刚刚要躺下去,可这时“摇天动”嘴里发出一声呓语,突然翻了一个身,把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那一刻,二小姐身上的肌肉猛地一紧,几乎要叫出声,可她很快忍住了,因为“摇天动”又沉沉睡了过去。但这样一来,二小姐却睡意全消了。她呆呆地看着“摇天动”赤裸着的上身,那发达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浓密的汗毛,在熹微的月光下,都不断地再向她发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细细地欣赏一个男人健壮的身子。她觉得这身子既是那么新奇,又是如此陌生。看着看着,二小姐的心开始突突地跳动起来,原来燥热的身子更有些烫人了。一种痒丝丝的热流,开始在她身子深处游走。这时她想起了“摇天动”的话:“即使你死了,就能立上贞节牌坊吗……谁还会相信你是贞节女人?”是的,是的,无论她怎样干净,也没法洗清身上的恶名了,没法逃避众人的唾骂了!既然如此,她还要这样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干什么?难道这就是天意,就是命吗……这样想着,二小姐就忽地想放声大哭。可她没哭,她噙着说不清为什么溢满眼眶的泪水,重新去打量熟睡中的“摇天动”。这时不但觉得“摇天动”不再那么可憎,反而有了几分值得怜悯和同情的感觉。她仰起头,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认命吧!我认命吧!”说着,两行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巴嗒巴嗒”落在了“摇天动”赤裸的皮肤上。
“摇天动”猛地惊醒了,坐起来问道:“你怎么了?嗯,怎么了……”
二小姐还没等他说完,就猛地扑到他身上。她两只结实饱满的乳房,紧紧地贴在了“摇天动”的皮肤上。然后一边用手捶打着“摇天动”的肩,一边哭着说:“强盗!强盗!你这个强盗,害了我呀……”
可说着说着,浑身就象散了架似的,完全瘫在了“摇天动”怀里。
当“摇天动”拦腰抱住她,并把她缓缓放倒在床上的时候,严府的二千金就知道贞节正在离她一步步地远去。可是,令二小姐非常奇怪的是,“摇天动”后来每次急切而坚挺地进入自己的身子时,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罪恶和羞耻。相反,随着他的一次次撞击,她会感到身子在不断地融化。她常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看似艰难的呼吸,甚至大声的呻吟,可那不是痛苦。她喜欢“摇天动”在她这种呼吸和呻吟中焕发出更大的力量,象野马一样在她平坦而光滑的腹上奔腾。在那个男人尽情的驰骋中,她已完全忘记了土匪,贞节等字眼,甚至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发觉现在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因此,每次作爱,她都恨不得一下子将“摇天动”的野性与力量,全部吸纳进自己的身驱里。每次作爱完毕,她都要紧紧抱住“摇天动”,附在他耳边幸福地说:“你真行,我现在感到离不开你了,真的离不开你了!”
这样,先前一心想寻死立贞节牌坊的严府二小姐,不但心甘情愿做起了强盗的“压寨夫人”,而且越活越滋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