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豪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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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摇天动”被招安的消息,陈达三也知道了。这信息首先来自陈达三在C城的相好——杨主席杨大人的七姨太太。七姨太太是C城“醉春楼”一位颇有姿色的妓女,陈达三是“醉春楼”的常客。他舍得在妓女们身上花钱,一来二去,和七姨太生出了一些情分。后来不知怎的,杨大人去了“醉春楼”一趟,看上了陈达三的相好,就要娶她做七姨太太。“醉春楼”的老鸨当然不敢拒绝杨主席杨大人,立即派花轿将小女子抬到了杨府。七姨太是风尘中人,如今守着杨大人这个枯木朽桩似的人,自然不会甘于寂寞,因此每当春心摇动之时,便不时悄悄溜出来去找陈达三,两人的情意惭惭又深厚了一些。七姨太派心腹来到流江县,找到陈达三,对他说:“陈团长要小心呢!杨大人要对‘摇天动’招安,封他为同盟军川东第七师师长,就驻扎在流江县城……”

“什么?”陈达三的眼睛象铜铃般鼓起来,几个营长也仿佛听到晴空霹雳一样,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七姨太的心腹。

七姨太的心腹是一个标致的男人,也穿着军服,这身分很让陈达三生疑。他想,准是他离开以后,这个风骚女人重新勾上的男人。可是他来不及吃醋,“摇天动”被招安并且当上师长的事,压倒了一切。再说,即使这个骚女人勾上了眼前这个男人,可她仍不忘旧情,能派人专程送信,说明她还是有情有义的。想到这里,陈达三在屋里象企鹅一般,挪动起步子来。一边蹒跚地走,一边说:“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呢?这么一来,杀人放火不是有功了吗?”

来人说:“嗨,陈团长,没听过吗?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杀人越多,当的官越大!你要安分安己,就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又说:“要是没这回事,七太太派我来做什么?还告诉你们,杨大人看样子有意要把这支土匪队伍变成自己的心腹,给他们配的武器,一律都是从日本国买回来的快枪呢!分的地盘,除流江县外,还有川东道好几个县!”

一个营长突然叫了起来:“操他个奶奶,这不是挤兑我们吗?”他说话带着下江人的口音。

来人说:“要不,七太太为什么叮嘱你们要小心呢?”

陈达三忽然从头顶揭下帽子,重重往桌上一摔说:“妈的!姓杨的老狗真不拿我们当人看了!”

营长们听了,都一齐围了过来,也显出了忿忿不平的神色,七嘴八舌地对陈达三说:“是呀,大哥,他凭什么当师长?”

“大哥,我们也反了龟儿子的朝纲吧!”

“对,大哥!‘摇天动’这杂种作师长,我们拥戴你作司令!”

“大哥,你下令吧!趁龟儿子‘摇天动’没来,我们一把火,将这城烧个精光,然后杀上山去!”

来人听了,忙说:“诸位!诸位不必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七姨太只是告诫诸位要小心一些。诸位如果一味莽撞行事,惹下祸端,只怕就回不了C城,让C城的朋友白白牵挂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达三一眼。

陈达三立即明白了那人眼里的含意:“七姨太可在等着你呢!”他心头一热,马上取消了面前这人是自己情敌的想法。他也思念起七姨太来,七姨太那白生生的大脸,白生生的脖子,白生生的臂膀,白生生的奶子以及白生生的大腿,都一齐在他眼前晃动起来。他当然还想回C城和七姨太偷享云雨之欢。这时便瞪了部下们一眼,没好气地呵斥起来:“住嘴!我们堂堂国兵,岂能反了朝纲?谁再动摇军心,军法论处?”

营长们这才不吭声了。

来人见了,又说了一通严加提防的话,也告辞走了。陈达三最初想叫人半路上将这小子“毛”了,省得他回去和七姨太颠娈颠凤。他只要一想起有另外的男人压在七姨太身上,陈达三就忍不住会怒火中烧。可他后来打消了他的情敌的念头,于是这小子白拣了一条命。

七姨太的心腹走后不久,杨大人的招安特使,就派了一个信差,快马给陈达三送来一道杨大人的手札。这个札子一到,关于“摇天动”被招安的事,再也没有一点怀疑的了。杨大人的手札说:“为了加强地方防务,第七师进驻流江县城,你部在没有新的防务以前,一切接受第七师师长指挥!”这就明明把陈达三划在“摇天动”管辖之下了。接着,信使又拿出了特使的一道手谕。特使的手谕是命令陈达三组织城里军民,欢迎“摇天动”的第七师入城。

两道手札又一次在陈达三和部下心里激起波澜。营长们又叫了起来:“欢迎?还欢迎个球呀?”

“龟儿子不是明明看我们的笑话吗?”

“老子们用这个欢迎他!”一个营长说着,掏出了枪,接着对房顶“乒乒”地打了几枪。子弹穿过屋瓦,发出“哗哗”的破裂声。

陈达三正心烦意乱,见了,猛地给了那营长一个耳光,然后忿忿地骂道:“龟儿子些!你以为这是象逛窑子那么容易的事呀?”

营长们这才不嚷了,嘟哝着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陈达三说:“怎么办,给我上街鸣锣吹号,遍告军民人等,明日一律穿新衣服,列队欢迎第七师官兵入城!有违者,格杀勿论!”

营长们听了,心里虽然不服,但还是下去布置了。

没多久,果然就有一队士兵松松垮垮上了街。这队伍前面走了几个吹铜号的人,中间两人抬了一只大铜锣,铜锣后面跟着一个敲锣的人,后面是一队挎着枪、歪眉斜眼的士兵。整个队伍,就象一支表演滑稽戏的江湖草台班。到了街上,前头的号兵先吹了一阵铜号,铜号一停,中间的人就“镗镗”地敲起锣来。一边敲,抬锣的人便一边喊了起来:“各位街坊听着,明日不论土农工商,一律列队欢迎官兵入城,违者格杀勿论!”喊完,又“镗镗”的一阵锣声和一阵“鸣哩哇啦”的铜号声。如此循环反复,就吸引了不少人挤到屋檐下观看。一听说又是官兵入城,先是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接着忍不住对这些鸣锣吹号的“光腚兵”打听起来:“官兵?又是什么官兵?”语气中充满恐惧和不安。

“光腚兵”们听了,不屑地看了这些市民一眼,说:“什么官兵,‘摇……’”他本想说“摇天动”,可一想不对,就立即住了口。但他又不知“摇天动”姓什么,愣了一会,才改口说:“摇师长的官兵,你们都不知道?”

“哪个摇师长?”问话的人真还孤陋寡闻。

“光腚兵”急了,脱口而出:“哪个摇师长?‘摇天动’!‘摇天动’招安当师长了,明天统统列队欢迎!”

“啊!”人们几乎是不自觉地叫出了声。接着,就象躲避瘟疫一般,纷纷惶恐地躲进屋子里去了。

“光腚兵”却没管这些,只顾吹着号打着锣,继续往前吆喝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陈达三又命令士兵去吆喝时,却见家家关门,户户闭窗,城里大多数人都带着金软细物或值钱的东西,在昨天晚上悄悄溜出了城。什么官兵,在他们眼里完全和土匪是一丘之貉。何况要进城的,又是不久前在城里奸淫烧杀、无恶不作的“摇天动”呢!管他是兵是匪,三十六计走为上。所以,除了严府和一些光腚的穷光蛋以及起不了床的老人外,基本上都逃走了。

陈达三没办法,只得集合起队伍,在城外等候起来。

没过多久,果然就见前面腾起一片黄烟,并且传来一阵马蹄声。黄烟继续向前滚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惭惭出现在了这伙“光腚兵”的视线内。陈达三忙命士兵站好,可这些士兵永远象鸦片鬼一样打不起精神,一个个东倒西歪,打着呵欠。陈达三抽了两个士兵一顿鞭子,队伍才勉强站得象样些。这时,前方的队伍更近了,陈达三已经能看清前面马背上的人影了。于是回头手一挥,昨天在街上吹铜号的兵马上鼓起腮帮,又“呜哩呜哩”地吹起铜号来。接着,大锣也“咣咣”地敲响了。周围树上的麻雀惊慌地扑扇着翅膀,从这胡乱的响声中飞走了。从城墙的土洞里还窜出了一只免子,双脚弹跳着往外逃去。一个排长掏出枪想射击,又被陈达三一脚把主意给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