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她接了任务来到宗州,而任务结束之后,她却并未第一时间回情楼复命,而是呆在了宗州。
一呆便是一个月。
原因便是她一时心软救了一个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孩子。
是孩子,至少对活了两辈子,心境已经老得不能再老的她来说是。
那孩子活了过来,却忘记了一切。
所以,她给了他名字。
这里是宗州,你就姓宗吧,名字,就叫不寂,希望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寂寞。
不想再寂寞。
因为这个原因,她自私地将他卷入了她的血腥世界,而这以后,她却还是寂寞着,她将他当作了伙伴,家人,乃至儿子,她一直护着他,让他能够在那些残忍的训练之后活下去,可是即便如此,这个因为她而逃避了死亡的孩子并未能够填补她心里的空荡。
寂寞太久了,便是有人陪伴,有心驱逐,可却仍是收效甚微,甚至起了反效果,因为尝到了有人相伴的好,所以后来遇上了风载秦之后,才会那样的不顾一切。
从前她觉得她之所以那般迷恋风载秦是因为她贪恋他身上的干净,那份她没有的干净,可是现在想想,或许也是因为寂寞。
因为有了人陪伴,所以更加渴望更多的相伴,更深切的感情交流。
如此说起,当年她爱上风载秦,竟是因为宗不寂的出现。
慕长音想到此,不禁笑了。
或许很多事情早已经注定,便是绕的多远,终究还是会回到原地的。
定下的缘分,终究还是会圆满。
到了宗州,两人并未住进城里的客栈,宗不寂带她去了宗州郊外大雁山。
慕长音自然知晓他欲将她带往何处,大雁山的山腰上有一座小木屋,这是当年她留在宗州的落脚之地。
原先只是一间供猎户落脚的小茅屋,被她占为己有之后便修葺成了小木屋,不过便是如此,仍仅仅只是一间小木屋罢了,而且这般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打的,便是还在恐怕也早已清退不堪,可当她到了的时候,却是一惊。
屋子不但没有毁了,还被扩大了一倍,四周用竹子篱笆围着,屋外的空地上还种植着芭蕉树,如非院子的空气上长满了野草,慕长音还以为这里是某个隐士高人遁世之地。
“这……”
“进来。”宗不寂推开了竹门,拉着她的手进去,环视了四周的野草,眉宇皱了皱眉,“你先等一下,我先收拾。”
说着,便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她的手,抡起衣袖开始收拾。
慕长音也不急,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大约一个时辰,宗不寂竟然将屋里屋外都给收拾干净了,连将那引山上泉水的竹筒管道也给清理干净。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山上打些猎物,今晚上……”
慕长音却忽然间拉住了他的手,“是该休息了,忙了一个时辰了,你也不嫌累!”
“不累。”宗不寂笑道,初夏的山中虽然还是凉快,可是劳作了一个时辰,他的额上还是冒了汗,不过却并未有损男人的形象,反而是多添了一份性感,“你先休息……”
“你是嫌我屋子屋子不会收拾,饭菜饭菜不会煮,现在连打个猎物也都要你一个忙了一个时辰的人去弄?”慕长音挑眉道。
宗不寂一愣。
慕长音也没继续逗他,笑着道:“你休息,我去!”
“不!”宗不寂却面色一变,不顾身上沾着的污尘,搂住了她的腰,“不!不要离开我!”
慕长音心中轻轻一痛,然后笑道:“说什么傻话,我只是去打几样猎物罢了!这一年我都被你给养的半废物一个了,还能离开你吗?”
“长音……”宗不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他说好要相信她的,“我……”
“别说了。”慕长音抬手止住了他的道歉,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下去,而是笑道:“好了,放手,你看你一身的汗臭,也不怕熏晕了我。”
宗不寂忙松手。
慕长音又是一阵失笑,“我很快便回来,在家里等着,不许乱跑,乖?”
宗不寂被她这话弄得满脸的窘迫。
“哈哈……”慕长音大笑着转身而去,出了竹门,几个纵身,便已然深入了林子里。
宗不寂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追上去的冲动,“家?”他低喃着这个词,一点一点地驱散了心里的不安。
他不能再这样一提到风载秦便如惊弓之鸟一般,一次两次她或许会心疼他,可是多了,定会厌恶的。
因为他不信她。
“长音,对不起……”
先前没有说出的道歉低低地溢出。
小半个时辰之后,慕长音便回来了,手里除了提着一只野兔一直野鸡之外,还采了一些野果以及蘑菇。
和多年前一样,她猎回来了猎物,直接扔给了宗不寂处理,不过现在的宗不寂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孩子了,利落地收拾好猎物,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一顿美味便上桌了。
烤野兔还有蘑菇鸡汤。
“米已经发霉了,不能用,明天我再下山买一些。”宗不寂解释道。
慕长音笑道:“这已经很好了。”说着尝了一口鸡汤,“不寂的厨艺可比当年好了太多了。”
“当年我还小!”宗不寂忙道。
慕长音笑着接话,“的确。”
“不过现在不小了!”宗不寂忙又继续,似乎生怕她会重提她将他当成儿子一样的话,“快吃,调味料都是随身带的,你放心。”
慕长音点头。
离开了楚都之后随身带着调味料便成了这个男人的一个习惯,因为第一次他们露宿野外,吃着那没有味道的烤肉之时,她皱了眉头。
从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吃过没有味道的食物。
这个男人便是用这样一件又一件的小事一点一点地攻占她的心房。
饭后,还是没有散步,而是上了屋顶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