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宁可他不管她,她宁可自生自灭,也不愿意要他这样的赠予,这样会更加伤她的心,他不知道吗?他把他的生死和她的绑在一起,然后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这比直接无情地把她推开更让她痛…
“嫂子…别哭啊…我是病人哎…你得安慰我才行啊…”黎安柏虚弱地笑着。
初七狠命擦干眼泪,红着眼眶瞪他,“你少说几句话就行了!闭嘴吧!还有啊!你那夜店关了吧!跟沈言做点正经生意,你看看你,弄成这样,多让人担心啊!”
黎安柏闭上眼,微笑,“小七担心我啊?我真的很感动,从来没有女人真心实意关心我的,小七…反正你跟老大也没戏了,不如考虑嫁给我啊!”
初七本来还挺难过的,一听这话立即翻了脸,“你滚啊!要死!怎么不劈死你!个死太监,还东想西想!”
“冤枉啊!”黎安柏睁开眼,呼着气喊冤,“太监这个身份是你栽赃给我的,等我伤好以后可以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绝对不是太监!”
“不用等你伤好,我马上就把你变成太监!”初七见桌上有把小刀,立刻举起,对准他。
他吓得连连求饶,“小七饶命,算我说错了…我道歉…我是伤员啊…还惨遭威胁…没天理了…”
“你给我闭嘴!”初七放下小刀,转身用毛巾沾了热水,擦去黎安柏唇上残余的粥渍。
她俯下身时,又惹得黎安柏感动不已,“好香…像我妈身上的香味…”
初七要抓狂了,“黎疯子!我有那么老吗?”
黎安柏还装出委屈的样子,“这是表达我对你的热爱啊!我黎安柏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妈,一个是老婆,你不愿意当我老婆,让我感受下母爱也好嘛,人家都说长嫂如母,你是我嫂子,也就和老妈差不多了…”
初七皱眉看着他,“我怎么看怎么不觉得你像受伤的样子,话这么多,是不是假的?我试试!”
她举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砸,吓得他再次叫救命。
她微笑着收回拳头,“再多嘴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黎安柏看着她,哀求道,“小七,我想喝果汁,你给我榨一杯吧?”
“啊?”初七傻眼了,她没榨过果汁…
“嫂子,你不是不会吧?”黎安柏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会?我当然会了!你等着!”初七暗暗懊恼,算了,赶鸭子上架吧!
发现有新鲜西瓜,也有榨汁机,她便切了几块西瓜,放进榨汁机里,正寻思着这果汁机怎么开,听见有动听的女声在说,“我来吧!”
她回头一看,是个穿护士服的女孩,估计就是那个所谓的特护了,手里还捧了一碗粥,问黎安柏,“黎先生,可以喝粥了!”
黎安柏却嫌她坏了他的事,摇摇头,“不,我吃过了,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嫂子,需要再叫你!”
“哦…那好吧!”护士看了看初七,转身走了,走时还掩上了门。
初七无语,这个黎安柏还真是个磨人精!非要她亲自榨汁了?她拿着榨汁机研究了一趟,终于成功地榨出她此生第一杯果汁…
不禁暗暗叹息,沈言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全被这小子给享受了!还母爱…
她把喂粥的调羹洗干净,端着果汁来到黎安柏面前,先喂了他一小口,“好不好喝?”
“好!好喝!”黎安柏低声赞叹。
初七一笑,颇有成就感,见他精神不错,继续问道,“小安子,你告诉我实话,什么人来你夜店捣乱?”
她预感这人不简单,否则沈言不会派车跟踪她,也不会非让小陈送她出门。
黎安柏沉默了一下,“不瞒你说嫂子,是老大的仇人,确切地说,和老大目前这个秘书嫂子有关,这事老大不准我说给任何人听,不过,既然是你问起,我还是说了吧!一年多以前,大概是你走的那时候,沈氏不是遇到危机了吗?当时老大四处筹款无门,银行不肯贷款…”
他刚说到这里,门锁一响…
“糟糕!老大来了!”黎安柏立刻闭了嘴。
果然,沈言的声音响起,“七?你怎么会来这里?”
初七翻了翻白眼,没理他,把一口果汁喂进黎安柏嘴里。
忽听沈言一声大吼,“黎安柏!你个臭小子!我都没享受过的待遇,你享受得心安理得啊!”
黎安柏咧了咧嘴,因脸上包了纱布,这咧嘴的动作格外怪异,“老大…要不…剩下的你喝…?”
“臭小子!让我喝你喝剩下的?!”沈言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床前,目光四下里找寻,“特护呢?怎么让七喂你吃东西?”
黎安柏不怕死地轻说了句,“我…把特护赶走了…嫂子喂的香一点…嫂子身上也好香…”说完还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副陶醉状,浑然不觉沈言的脸色已经乌云滚滚…
“七,给我!我来给他喂!我让他尝尝什么叫真的香!”沈言说着便要夺走初七手里的杯子。
初七抿嘴一笑,把杯子给了沈言,站起,座位也让给沈言。
黎安柏这才恐慌了,“嫂子…嫂子救命…真会出人命的…谋杀啊…”
初七不禁大笑起来,“让你嘴贫!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沈言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吓他,见他这样不禁喷笑,果真一口将杯中的西瓜汁喝尽,末了回味,“还不错!再来一杯!”
他理所当然把杯子递给初七。
凭什么?初七瞪着这杯子,假意无视。而黎安柏惊诧的却是,老大真把他喝剩的给喝了?
“喂…这是我的西瓜汁…你凭什么…”黎安柏嘀咕了两句,在沈言铁青的脸色下把话吞了回去。
杯子一直在空中僵持,沈言不放,初七也不接,紧张的是黎安柏,“老大…你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不如回家休息去吧?”
沈言凌厉的眸光在他脸上一扫,意思是“你给我闭嘴”,黎安柏再也不敢多话。
初七眼睑不由自主一跳,只因了黎安柏那句“你三天三夜没合眼”…
这个移情别恋的男人,为什么就恨不起来?丁点小事就会让她怜悯他,疼惜他…
半晌,黎安柏又蹦出一句,“你们两口子合伙欺负一个伤员…没天理…”
两口子?初七莫名心跳,多么微妙的称呼…
偷偷看了眼沈言的侧脸,什么也没看出来,但是,他好像也没反对这个称呼…
那他是习惯?还是没注意到?
她觉得自己好卑微,竟然需要这样去揣测沈言的心理。如果,彻底地分开了,从此不再见面,时光是否会冲淡一切?她也将不那么在乎他呢?
“小安子,我把特护叫来,有什么事你让她打我电话,我有事得走了,刻意来看看你的。”沈言手中的杯子一直还停留在空中,此时他收回,放在桌上,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转身对初七道,“一起走吧,我送你。”
他坚毅的表情没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可是很奇怪的,她现在和他在一起会感到无形的压力,真正到了见面是折磨,不见面则牵肠挂肚更加折磨人地步。她真的害怕,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她会疯了…
所幸,黎安柏给她解了围,“老大,我想…让小七在这里陪我…不用特护了…”
沈言眉头微微皱起,臭了一张脸,“什么?你把七当特护使?”
初七正好也不想走,她还有故事没听完呢!趁机道,“没事!也不需要做什么事,不就是喂喂吃的,看着这吊瓶吗?我可以的!小安子一个人在这里,和特护没共同语言,寂寞无聊嘛!”
沈言凌厉的眼光便直视她而来,“你的意思是你和他有共同语言?”
呃?她说错话了吗?扁了扁嘴,“本来嘛…怎么说也是一块长大的…”
“对啊对啊!”黎安柏跟着附和,“有小七和我说说话,我心情好些,伤也好得快些,书上都说了,病情好转的快慢直接和心情有关…那特护冷冰冰的,我不要,你辞了她吧!”
“辞了她?”沈言冷哼一声,转而盯着初七,“那他要嘘嘘怎么办?要擦身怎么办?也是你帮他?”
“我…”初七哑口无言。
“这个…我不介意啊!”黎安柏典型讨打的皮相…
沈言猛然回头,看他的眼神是想杀了他,他嘿嘿一笑,“当我没说…”
“回去!”沈言在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等着她。见她站着不动,拉住她手腕就走。
她身体下沉,僵持着不肯走,沈言似乎被触怒了,弯下身将她抱起。
突然凌空的感觉让她感到慌乱,双拳拼命打着他肩膀反抗,嘴里嚷嚷着,“你放我下来!你凭什么碰我?你脏死了!你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没有权利碰我!”
“我脏?”他停住脚步,气息喷在她脸上,一双眼睛因多日休息不好而通红,乍看之下像发怒的狮子。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是初七猜测得到他想说什么,大概就是,他脏她更脏之类的吧,毕竟,他一直以为她和深海有对不起他的事…
她垂下头,叹了口气,哀求他,“放我下来吧,你回家休息,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手,才渐渐松开,最终放她落地,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初七始终不敢抬头看他,在她觉得自己被他呼出的气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来自他的压力消失了,他的脚步声在医院的走廊上渐渐远去。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终于觉得呼吸顺畅,回到黎安柏身边,面目狰狞地骂他,“你自己想死,还是想要我死?乱说话!”
黎安柏眦了眦牙,“我是故意的…”
“你什么意思啊?”初七横了他一眼,“快把你没说完的故事说完!”
黎安柏故作委屈状,“原来你留下来不是为了照顾我,是想听故事…我是伤员,故事太长,说得累,我要休息了…”
初七无语,但也不能不为黎安柏着想,柔声道,“好吧,你休息一会儿,醒了我再给你榨果汁喝!”
黎安柏听她这么说反而不好意思了,“呆小七,我骗你的!现在就说给你听!”
“臭太监!你真是欠扁!”初七嗔了他一眼,“还不快讲!”
“是!遵旨!”黎安柏开始回忆往事,“沈氏那时陷入绝境,四处无门,文静是老大的秘书,亲眼目睹了老大最落魄最潦倒的阶段,那时老大每晚都来我这里喝酒,文静就远远地站着,看着他,话也不敢多说,就这么陪着他,好几次老大赶她走,她也不走,一边哭一边摇头,又不懂得说话表达自己,成天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所以沈言就感动了?”初七听得心里酸酸的,如果这个文静是个工于心计,爱慕虚荣的女孩,那她心里会好过些,偏偏地,她却是自己不在沈言身边时陪伴沈言的女子,在沈言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陪伴他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 ,她似乎应该要感激文静,否则,她的沈言如何度过那段痛苦的时光?只是,于她个人,这种感觉太难受而已…
“也不是…”黎安柏注意到初七的落寞,犹豫着是不是不说算了。
“你说啊!”初七听了一半,心如猫抓,催促黎安柏。
黎安柏只有继续道,“你也知道当时沈氏的情况了,你家里已经帮不上忙,我们几个兄弟也尽了力,还是差好大一笔,大家都有点绝望了。谁都没想到那个文静居然也在偷偷地想办法帮老大筹钱,而且找到了一家财务公司。她太天真了,如果财务公司真能借到我们会不去借吗?这家财务公司是巫梓刚开的,文静去找他借钱等于送羊入虎口,那巫梓刚答应借钱给她,条件是陪他…呃,睡一晚,你懂意思?”
初七听到这里心沉到了谷底,呆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后面的事不用说她也能想到了…
“文静很天真,为了帮老大,被迫答应了他,然后被巫梓刚给糟蹋了,结果第二天巫梓刚翻脸不认账,还说文静投怀送抱勾引他,不肯借钱给她,文静羞愤交加,绝望之际,选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割腕自杀,后来到底有人经过看见,把她送进医院抢救过来…”说起往事,黎安柏有些唏嘘,“面对这种情况,是男人都不会弃之不顾。其实这也真是命运的安排吧,就在文静去找巫梓刚的时候,老大最铁的兄弟给了老大一个回音,能在国外为他贷到款,如果文静晚一天去找姓巫的,什么事都不会有!发生了这种事,老大是不会放过巫梓刚的,姓巫的在道上混,问题多的很,终于被老大逮到一条,把他送进了监狱,不过姓巫的还真狠,居然就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店里闹事,事情就是这样!”
故事讲完了,初七的心也空了。
她曾经自恃对沈言的付出和对沈言无人能及的深爱而信心满满,甚至对文静不屑一顾,此时,她才明白,原来爱,并非她初七一个人的特权,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深爱着沈言。虽然那个女人很普通,甚至很怯弱,但爱的深浅,不以此衡量…
这种感觉,比知晓真相以前难受多了。从前她可以怨沈言,可以憎恶叫文静的女孩,如果她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想方设法再去把沈言夺回来;但是,今天知道了这一切,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和沈言二十年,她比谁都清楚沈言的为人,如果他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那她也不会痴爱他二十年,这样一个柔弱而勇敢的静静,是值得他去疼惜的…
原本不堪一击的对手在她心中突然变得强大起来,她可以与之抗衡的便是她的付出了,只是,她的付出是不能说的啊…
也许,真如小安子所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认命?认了吧…
呵…她微微一笑,酸楚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