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雨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有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小七脸红了?怎么了?是不是对我有没有女朋友的事很好奇?”
“啊?”初七张大嘴,这话有歧义?“不不不!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连先生对妹妹真好!令妹好幸福!”她赶紧否认。
连天雨呵呵一笑,“小七没有哥哥?”
初七有些落寞,轻轻摇头,“家里就只我一个独生女儿!”她曾经以为,她什么都有,哥哥,老公,朋友,都是沈言,有沈言,就有了一切,现在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独生女儿好啊!父母的掌上明珠!一定宝贝得不得了!”连天雨将她的落寞看在眼里,把重点转到父母上来,这样便可以减少她的伤感了…
初七听了果然抿嘴笑了,“那倒是,好了,连先生,别光顾着说话,还是挑礼物吧!连先生是想挑首饰吗?”
连天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我从前都是送首饰,但是去年这丫头抱怨说没新意!所以为难了。”
初七低头思索了一下,脑中亮光一闪,“连先生!我知道你能做什么了!很容易!跟我来!”
初七将连天雨带到了游乐场,她记得这里从前有一个陶艺玩家屋,可以自己在这制作陶艺制品。
“在那!还在呢!”她欣喜地带着他进店,店里许多年轻人,甚至还有孩子玩得两手泥呼呼的。
“这个…我行吗?”连天雨高大的身子站在低矮的陶艺桌上,显得如此不协调,连他自己都感到了尴尬。
初七笑了,“没事的!这个很容易,沈言也来做过的,一次就会了…”她住了嘴,沈言这两个字去不掉了还是怎的?
“好吧…我试试…”连天雨高大的身子屈就地坐在小矮凳上,凳子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他略感难堪,抬头看着初七,“这凳子…还够结实…”
初七掩嘴而笑,“确实!开工吧!”
在初七的帮助下,连天雨按照制作步骤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手工制作,眼看手中的泥团在拉胚机的转动下渐渐成形,他眼里的惊喜不亚于周围的孩子。
最后,当一个杯子初具模型时,他竟上了瘾,嚷着再来一个,初七看着他两手的泥,还玩得这么开心,哪里有半点总裁的样子,不禁暗叹,每一个男人都有“返老还童”的潜质,沈言第一次来玩时比他还乐呢…
两个杯子拉出来,烘干,便要连天雨给杯子画外形了。他在第一个杯子上画了一个一身雪白的小女孩,写了三个字:雪娃娃。
凭着女人的直觉,这女孩便象征着连天雨的妹妹吧,雪娃娃,好美的名字…她不禁神往…
连天雨拿起第二个杯子时,眼睛却盯着初七,唇角微扬,不多时,一个粉色的娃娃在他的笔下诞生,他题上去的字是:米公主。
初七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杯子上的女娃娃,一身粉红,不是她是谁?“我?为什么是我?”
连天雨把两个杯子都交给工作人员烧制,回头笑道,“谢谢你啊!不会嫌弃我手工拙劣吧?”
“怎么会?”初七红了红脸,“只是,呵呵,不习惯…”她还不习惯陌生人把她的名字写在礼物上…
“有什么不习惯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被人当成公主来宠的!”连天雨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涟漪荡开。
“呵呵…”初七傻笑了两声,眼睛看着别处,“连先生,我们走吧,这要等三天以后才能来取呢,还要烧制什么的,不会超过了送礼物的时间吧?”
“不会!那走吧!我们去吃饭!”连天雨很果断,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先她一步走出了陶艺店。
“不了…我还是…回去吃吧!”初七跟了出去,看了看天色,担心妈妈会着急。
“沈言在等你吗?”连天雨忽然来了一句,给她拉开车门。
“呃?”她上车,看着连天雨,不明白连天雨是什么意思。
连天雨神秘一笑,“砰”的一声关好门,自己也上了车,一边发动,一边缓缓说道,“一对离婚的夫妻,因为担心父亲受不了刺激而发病,仍然住在一起假扮夫妻…”
初七惊讶地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
“对不起!这是你的隐私,我不该提起,我只是觉得你太委屈了,真的,小七,其实你最该疼的是你自己,要对自己好一点!”连天雨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并没有半点刻意探听她隐私的痕迹。
“可是…你怎么知道?”初七因连天雨喉间发热,声音微微颤抖。这是个秘密,绝对的秘密,差点把她逼疯的秘密,她唯恐人知道,可现在多了一个人知道,反而觉得不那么沉重了…
连天雨微微一笑,递给她一张纸巾,“小七,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你能瞒你父亲多久呢?反而把你自己憋得太苦了!你在家里连大声哭都不敢吧?”
初七用纸巾吸了吸鼻子,鼻尖酸酸的,点点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就痛痛快快先哭一场吧!”连天雨把音响打开,是很嘈杂的摇滚乐,“哭吧,要哭得比这声音还大!”
初七想起多日来受的委屈,加上连天雨一撩拨,眼泪便大颗大颗往下掉,开始还只是默默流泪,后来便哭出了声,因为有音乐声的掩盖,也没觉得自己哭得有多惊天动地,以致声音越哭越大。
连天雨什么话也没说,只一边开车一边给她递纸巾,她腿上不知不觉堆了一大堆纸巾。最后,连天雨递给她自己的袖子…
她浑然不觉,伸手去拿,结果抓到的是连天雨的手。觉得质感不对,抽泣着斜眼一看,不禁大羞。
“没关系!继续免费借用!”连天雨笑着说。
然而音响太大,初七听不见,她把音量关小,擦着眼泪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连天雨认真的凝视着她,“哭过了,就该笑了。”
可是初七怎么笑得出来?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淌,胸口一起一伏的,抽泣得厉害。
连天雨却笑了,“笑不出来吗?看看你自己,米公主变成小花猫了!”他将后视镜转了下方向,对着她。
初七往镜子里一看,“啊——”的尖叫起来,随即捂住脸哈哈大笑。今天自己是化了妆出来的啊!这么眼泪鼻涕乱七八糟一来,妆全花了,加上在陶艺店摆弄了一下午,脸上还粘了好些泥…
而这张脸居然在连天雨面前出洋相了,以后还叫她怎么做人啊!
连天雨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还有他柔和的男低音,“小七这么丑的样子都被我看见了,以后可就不能叫我连先生了!”
“那叫什么?”她仍然用手捂住脸,指缝张开,眼睛透过指缝望向他。
“叫天雨。好吗?”他专注地看着前方开车,微微一笑,侧脸的轮廓很优美。
她吞了吞唾沫,没有说话,她好像缺乏和男士打交道这根筋,在她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沈言没有给她机会和别的男人打交道,她的脑袋…现在被堵上了,转不过弯来。
“小七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了哦!”连天雨说话的时候微微笑着,语气好像在哄小孩。
“啊!不是…”初七捂着脸,一双眼眸在哭过之后从指缝间露出来,更加明亮动人。
“好了!别争了!不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嘛?何必先生先生那么见外?今天你帮了我大忙,也就算是朋友了!我请你吃饭,很正常!到了,下车吧!”他把车停下,转头看向她,大笑,“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捂着脸吗?”
初七鼓了鼓腮帮,没打算把手拿开。
连天雨笑着轻轻摇头,取出一根新毛巾,叹道,“哭完了一盒纸巾,你可真厉害的!原来真的有人哭起来声音可以比摇滚乐还大!”
那一抹嘲弄的笑再他唇边绽开,却不会让人感到窘迫,反而让人觉得温暖。只见他用水把毛巾润湿,含笑命令她,“手拿开!”
他的声音里带有不可违抗的力量,她莫名地,手就放开了,直到他握着毛巾擦到她脸上,冰凉的水刺激了她哭红的皮肤,还有他和沈言一种香型的刮胡水味飘来,她才感到一阵慌乱和尴尬,伸手去抢毛巾,“我…自己来!”
“拿开!”连天雨轻呵一声,甩开她的手,继续在她脸上轻轻的,一点一点地擦拭,认真的样子,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直至他说了一声“好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却听他道,“小七不化妆更漂亮呢!”
“是吗?谢谢!”她对于漂亮这个词,如今是麻木的。最在意的人不懂得欣赏,漂亮有什么意义?
连天雨照例极具绅士风度地下车给她开车门,请她下车,“来试试这家餐厅的味道怎么样,我个人很喜欢!”
看来,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点菜的时候,连天雨的神情很奇特,“记得第一次请小七吃饭的时候,小七点了这几个菜,吞拿鱼片、西柠煎软鸭、前煎大明虾、咸蛋蒸肉饼,还有白粥,对不对?”
初七微微惊讶,“连先生,你记忆力真好!”
“说了不能叫连先生!叫天雨或者别的…”他笑得诡异,“越难听的绰号表示关系越亲密,我不介意,只要不叫连先生!”
“那还是…天雨哥吧?”初七做了个折中的选择。
“哥?”连天雨呵呵一笑“好!哥就哥!”
高大的他突然做出颇有喜剧效果的动作,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然而压低声音,“今天沈言不在,你想吃什么就吃!放开肚皮吃!”
这一回初七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惹得餐厅里的客人都往她这边看了。她赶紧捂住嘴,瞪眼埋怨他,“都怪你!害我出丑了!”
连天雨坐直身子,也笑了,“能逗得公主一笑可真不容易啊!”
初七抿唇轻笑,“连先生…”
“嗯?”连天雨皱了眉,不高兴地拉长脸。
初七醒悟过来,笑道,“额…又忘记了!天雨哥,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我以为…呵呵!”
“以为什么?以为我很凶吗?”连天雨把刚才的菜名报给侍应生,又加了份甜品冰淇淋,然后才看着初七,等她的回答。
初七一笑,“我以为,像你这么疼爱妹妹的人,一定是位严厉的兄长!”
连天雨却摇头,“对待妹妹是一回事,对待外面的女孩是另外一回事!”
“听起来天雨哥很有经验的,在外面有很多女孩?”初七的女人天性——八卦暴露出来。
连天雨却看着她笑,“小七为什么总喜欢问这个问题?这很容易让我误会!”
“啊——那当我没问!”初七隐约觉得,这个话题并不好玩…
连天雨只一笑,也不再多说。
侍应生把菜送上来以后,连天雨向她介绍,“其实这里比较有名的是西餐和甜品,中餐嘛,马马虎虎!你先尝尝,不行的话换西餐!”
“不错啊!”初七先吃了点虾,“挺好吃的!我不太喜欢吃西餐的!甜品嘛,还行…”末了,加上一句,“连先生果然对这里很了解。”
连天雨看着她笑,“你刚刚又喊连先生了吧?你说怎么罚?”
“啊?”初七抓了抓头发,“我忘记了!这还要罚啊?”
“那当然!你说是罚酒三杯呢?还是罚你请回我吃饭呢?”连天雨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不会喝酒啊!不过,请你吃饭倒是可以!”初七并不把请他吃饭看成是受罚,她不是一个爱占人小便宜的人,吃了别人一次,回请一次也是理所当然。
“好!那就说好了,下次我有空的话就给你打电话,你请我吃饭!”连天雨轻抿了一口酒,“这酒,我就代你喝了!”
初七看着他的杯子,红酒的光泽在灯光下绚烂得让人眼花,“天雨哥,你今天还要开车呢,能不能不喝酒?”
连天雨当即就答应了,“好!小七说不喝就不喝!”
“不是我说不喝就不喝啊!总之,我讨厌喝酒的人!”初七说起这话的时候眉头皱在一块。
“好!那我从此戒酒了!”连天雨答应得十分爽快。
初七不禁嘟哝,“真不知酒有什么好喝的!尤其烈性酒,又辣又苦,喝醉了还难受,怎么还那么多人爱喝!”
连天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小丫头!你是蜜罐里泡大的,不知外面风大雨大,喝酒可以让人鼓起勇气,也可以麻痹一些痛苦。”
初七不以为然,“什么叫我是蜜罐里泡大的?难道天雨哥吃了很多苦吗?不过比我大几岁,说得跟饱经风霜似的!”
连天雨呵呵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你们不一样,没有家族事业可继承,完全靠我自己一双手打拼出来的,不然我的手怎么这么多茧子?我吃过的苦,你们想都想不到!”
“是不是啊?”初七盯着他,左看右看不像。
“不相信也好!这些事我还从来没对其它任何人讲过,你也就当听错了吧!来,多吃点菜!”连天雨把盘子往她那边移了移。
“够了!我只能吃多这么多!”初七想起前几天夜里胃疼的事,今天不敢多吃了,加上还有份诱人的冰淇淋呢,很久没吃冰淇淋了,今天得重温美味。她放下碗筷,把冰淇淋拿了过来。
连天雨笑了,“那我可赚了!请你吃饭你就吃这么点?下次你请我,我可要吃很多!这个大赚特赚的机会不能错过,来,告诉我你的号码,我下次追着你请我吃饭!”
初七被他逗得再度一笑,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他。眼看连天雨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口大口把冰淇淋吃完。
“吃饱了?确定?”连天雨准备买单了。
“嗯!吃饱了,谢谢!”她看了看时间,尚早,寻思自己坐TAXI回去。
买完单,连天雨问她,“不急着回家吗?今天有场音乐会,值得一听哦!”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心悬得高高的,是为什么。
“走吧!我不太懂音乐,小七是名门淑女,应该什么都懂的,这票是别人送我的,不去浪费了,如果不想跟我去的话,票送你,你邀个朋友陪你吧!”连天雨把票递给她,站起来,“小七想约谁去,我送你们!”
初七见他这样说,反而有些内疚了,“这…不太好吧?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那真是我的荣幸了!”连天雨喜形于色,“小七可不可以给我现场解说一下?”
“没问题!”
两人便走出餐厅。
然而,刚刚迈出餐厅大门,初七便感到一道无形的巨大压力压来,随即响起一个声音,“小七!”
初七朝着压力的来源看过去,沈言正向她走来,明亮街灯下,颀长的个子在地上投下暗黑的影子。
在她面前站定,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倾泻下来,“七,我来接你回家。”
接她回家?多么霸道的语气!凭什么他让她回家的时候,她就得回家?她和他之间又还有家吗?
那只是一座房子而已。
家的灵魂被抽掉了,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徒留寂寞罢了,徒留折磨罢了…
“沈先生,你好。”连天雨总是先伸出手的那一个,含笑,风度翩翩。
“你好!”沈言回握,“谢谢你照顾七。”
连天雨微笑,“哪里,为单身美女服务是每一个男士的义务,连某义不容辞。”
连天雨这句话就是在明显地挑衅了,重点强调初七是美女,而且是单身美女。
沈言回之以微笑,他是天生的贵族,笑起来比连天雨多了些优雅和尊贵之气,却少了份邪气。
“是!可是单身的淑女九点前必须回家了,七,妈妈没有这么叮嘱过你吗?跟连先生道别。”沈言把目光落在初七身上,眸子里的专制和坚定一如往昔。
他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小七,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乖乖地跟着他天涯海角,无怨无悔?
是他告诉她的,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低了头,她一言不发,还学不会怎么去违抗他,可是,却可以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连天雨及时说了句话,“这样吧,沈先生,如果沈先生相信我的话,我一定会在听完音乐会之后准时安全地把小七送回家,我用我连某这颗人头担保,行吗?”
沈言轻轻一笑,霓虹灯照在他脸上,显得他有些苍白,“连先生,对于小七的妈来说,连先生的人头并没有什么用处!”
说完不顾连天雨的反应,轻柔地对初七道,“七,妈很担心,回家吧!”
该死的!就会拿她妈要挟她!她咬着唇,极不情愿地看向另一处。
“好吧!”沈言露出无奈的笑容,“如果你非要去听音乐会,就跟妈妈说一下,让她放心。”
沈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把手机递给她。
她能预料接了电话的后果是什么,犹豫着不肯接,可是,电话里却传来妈的声音,“喂!喂!言言吗?找到七了?说话啊?”
霓虹灯下的沈言,淡淡地笑着,初七知道,如果她不接,沈言也会回答妈妈的话,而且一定会回答,找到了。那么妈妈的命令就是:带她回家…
那,还不如她自己接!
她恨恨地看了沈言一眼,抢过手机,轻轻叫了声,“妈…”
妈妈的批评就劈头盖脸而来,“七啊!你怎么回事呢?明明知道沈言今天回来还跑出去玩,就算是玩也要有个度吧?怎么可以这样给人当老婆?七!你该长大了!还好沈言这孩子乖,还肯亲自去接你回来,如果是你爸爸当年,只怕要把我给扫出家门了!你还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快回来,是存心想气死你爸爸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