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案件,早就有人怀疑是官匪勾结了。但一直苦无证据,也不会有人想到你这个看起来就老实本分,并且一直以来以清苦清廉形象示人的好官李慎李大人!我想他们到死也不会想到,更不会相信,你李慎会是那次官银被劫的策划和主使吧!”洛芷珩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威严冷冽,犹如一把锋利的刀,落在哪,哪就能被扎的千疮百孔。
李慎已经全身冷汗,手脚冰凉。脑子里面一片纷乱。
而在场众人,不论是谁,听到洛芷珩这番言论都是震惊的目瞪口呆,已经彻底失去语言能力一般。
他大吼道:“不是我!你是含血喷人!”
“是不是含血喷人我们一会自见分晓!”洛芷珩眸子清冷,款款道来:“世人都说,有些人有些事我们看着越是不可能的,偏偏就会成为真的。李慎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不怀疑李慎的时候,他却就是这场抢劫官银案的主谋,是凶手!”
“没有人会比李慎更清楚那一次官银来的渠道和数量,因为朝廷怕有待人起了歹心,所以就算是下放官银赈灾款,也绝不会在官银没有到达地方官手里的时候就张扬开来。就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那一次的官银被劫,势必是有知情人泄露内幕。但这个人会是谁?皇帝必然不会,而皇帝为了防止下面大臣打官银的主意,一般只会将要给谁的官银直接和那个官员说,其他人除了护送官银的官差是不知道的。”
“而和皇上一样,完全知道内情,知道官银数目,所奏路线,护送人员的,李慎就是这个人。如此一来,李慎勾结土匪抢劫官银的事情就有了机会和作案时间。”
分析的是不错,且很有逻辑性。但这个结论和分析未免过于大胆和荒谬,难道真的有官员监守自盗后在贼喊捉贼?这太大胆,也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吗?
就有人提出疑问道:“敢问阁下,你说李大人就是那次时间的策划者和主谋,可是有证据?在下也是李大人曾经管辖下的百姓,李大人在位多年,确实是坐的很好。若他真的是这样大恶奸诈之人,我们这么多百姓难道真的就一点看不出来吗?”
洛芷珩笑道:“若我说这就是李慎的高明之处你可明白?你想,一个官员,手里拿着几万两银子已经足以他一家人吃穿不愁一般子了,还有必要步步紧逼的做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吗?他李慎很有心计,并且做事缜密,他已经算好了,自然不着急。他维持着一个百姓父母官的形象给你们看,以至于发生了什么震惊朝野的事情,你们谁会想到,他李慎会是那个罪魁祸首呢?”
“只怕当年他明目张胆的坐地抬价,将缴纳征兵的银子抬高那么多,你们这些百姓还是在心里感激李慎的吧?”
那人一愣,回想当年,点头道:“正是这般。家家户户都指着男人呢,谁能舍得自己的儿子丈夫上战场去?万一回不来呢?所以那时候哪怕没有钱,我们也是拼命去凑钱的,李大人那时候也说他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我们也能理解,交上去的人数只有我们县是最少的,李大人的压力可想而知啊。我们怎能不感谢李大人?”
“这就对了,你们被他卖了却还对他感恩戴德,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了。他说他是顶着极大的压力,是为了你们好,可你们怎能知道,他对着他的上司是如何说的呢?征兵是大事,这些是有卷宗的,你们县当年交出来的人少,而李慎的理由便是……你们县发生瘟疫!”
“嗬!”不说那人,便是其他人听到洛芷珩这话都是惊骇莫名。
发生瘟疫?若有瘟疫,那谁还敢用这里的人?偏他们县那时候哪里有瘟疫?李大人这个理由不免是漏洞百出啊。而那一百多个却从军的人……
“朝廷得知了瘟疫的事情,怎么还可能用你们那的人。但朝廷也派人下来证实,知道为什么你们那的瘟疫被落实了吗?这就是官官相护!当年那个下来的钦差大臣也怕真有瘟疫被传染,李慎就去到了驿站见钦差,你以为没有银子能让那大人站在李慎那边吗?而一旦证实了那瘟疫,你们县从军的的那些人甚至没有出了你们县城的门口,就被李慎带着人秘密屠杀了。”洛芷珩一席话,又如同一个惊雷,炸得众人面色青白。
“阁下这话可是千真万确?”那人发问,声音颤抖,却已经红了眼眶。
“千真万确。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谁也别想能逃脱法律制裁!李慎你要不是贪心,十几年后竟然还敢做下这等恶事,终于露出马脚,也许你真的就能一辈子逍遥法外了。但你坏就坏在,贪心不足。竟然敢在十几年后的今天还敢做当年的事情那个。如今皇上二年,旱灾连连不断,偏偏又是送往你这里的官银被劫,一把掀开了沉压了十几年的无头公案,引得我们追查。”
“而你当年发动的剿匪之事,不过是分赃之后,你的杀人你灭口之举罢了。”
“你也当真是大胆包天!竟然如此猖狂的将当年的事情如法炮制,你以为你在做一次还能逃出升天吗?你将天下人都当傻子吗?你剿灭土匪为了天下百姓?笑话!土匪都比你有情有义。土匪都做不出来窝里反的龌龊事。土匪绝对不会吃窝边草!如今朝廷已经查证了李慎的罪行。李慎有了这两次的官银,一辈子衣食无忧,自然就要甩手不干了。而你的匆匆告老还乡,就是我们发现你有嫌疑的开端。”
李慎听到此处,已经面无血色。他知道他当真是百密一疏了。他也知道,这一次的披露绝不是他的告老还乡。要不是有人慧眼,绝不可能想到他的。
看到李慎颓废倒地,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之前发问那男子大哭起来:“难怪这么多年我那哥哥都没有回来,难怪我问遍了诸多官兵都没有人知道我哥哥,却原来哥哥他……早就惨死在这恶棍手中了。老天啊……”
那男子竟然就是当年的受害者!
世界之大,巧合之处竟然如此。也是可悲可叹。
那镖头面有愧色,竟然保护了一个贪污犯。可这又是他的职责所在。一时难以权衡。
却听洛芷珩道:“如今你们镖局的人放下武器,不需反抗,我自也不会伤害尔等。官府办事,其他人不得阻拦。镖局之人不知者不怪。”
镖头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命令属下放下刀剑后退。而悬在包头喉咙下的刀终于移开。
纷纷乱乱,一场罪名的定夺,一个历经两个朝代才被破获的巨大贪污案,就在这片寂静的树林里掀起风暴,尘埃落定!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当真不假。
大量官兵涌来,将李家所有人绑住押入囚车,所有财物充公,捉拿李慎在外做官的儿子,显然皇帝要将李慎判连坐了,李家自此毁灭不是遥远。
在李慎的身上,还有他发妻身上搜出来了大量大面额的银票,汇总之后发现竟然有十五万两之多,与两次官银被劫钱数相差不过五万两,只怕剩下的钱已经被李慎挥霍。
洛芷珩看这那三个哇哇哭啼的孩子,真的于心不忍,大人的罪行和孩子无关,但这种大事却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只是低声交代官差头领道:“别伤害到孩子,不论皇上怎么巨裁决,在你们手中不得虐待孩童。”
“属下遵命。”
“还有这是缴获的赃款,我且拿出来三万两,过后会命人兑换成银子,你知会江州县人官员一声,将当年交钱买不去从军的名册找出来,在通知百姓到衙门来。虽然三万两不足以补偿他们之前缴纳的钱,但这也是皇上一片爱民之心。还有,那一百多名惨死的男子的家人,要格外的抚恤。”洛芷珩又道。
“属下遵命”头目见洛芷珩不再开口,便小心翼翼的道:“夫人,阁下让属下给夫人带句话,属下能说吗?”
洛芷珩挑眉,冷哼一声:“我说不能,你就不说了?”
头目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道:“阁下说让您玩够了就回去吧,阁下他不生您的气了。”
洛芷珩一听便柳眉倒立,嗤笑道:“他不生气?我还生气呢。你滚回去告诉他,老娘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就在这土匪山里当土匪了。他最好一辈子别出门,不然老娘一定把他洗劫一空,连一块布也不给他留!”
满是火气的说完,洛芷珩纵马离去。
身后众人都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但却不约而同的跪地叩首,满目的尊敬和感激。
被押上囚车的李慎,愣愣的看着洛芷珩离去,不可置信的呢喃着什么,却忽然大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声里悲戚又莫名的释然:“难怪,难怪了,原来是她!竟然是她!哈哈哈哈,死在她的手里,老夫也算不亏了。”
众人只以为李慎是疯了,而李慎下一句话却让其他人恍然大悟。
“洛芷珩,你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老夫只恨这最后的贪心,死在你手中,老夫的名字这辈子也能流芳千古了,哈哈哈。”
洛芷珩经常出席皇族的礼仪大典,文武百官有幸见她一面的不在少数。这李慎便是其中之一。
这话不假,洛芷珩的名字,在穆王朝的史册上必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关于洛芷珩的事情,她所作所为也必然会详细落在史册之上。这李慎,倒是想得开,哪怕是如秦、庞一般的佞臣,他也终是可名流后代不假。
而其他人在听到洛芷珩这个名字的时候,无不震惊。
很快洛芷珩在落金山当土匪的消息便流传出来,这件事情也随之炸了锅似的流传开来。
如今,在没有人会想起会提及洛芷珩当年那花痴的追着男子大街小巷乱跑的事情。只有一桩桩洛芷珩立山为王,劫富济贫,查处贪官污吏,惩治恶霸奸人的大快人心的事!
天下人谁人不知洛芷珩,谁人不晓那一位风华绝代的神官夫人!
而自此,所有走镖的人,几乎都走落金山,甚至有的人都不顾用镖局了,就带着家丁独子赶路,专门走洛芷珩地盘的山路,不论那路多崎岖不平,他们也不惧不怕,只因为这个山头,方圆几百里都是洛芷珩的地盘,在这里,只要你良心正,没做下作奸犯科的恶行,没有对不起百姓苍生,那你在这里出入便必定是平平安安。
土匪本来是令人厌恶和恐惧的人,但洛芷珩却让土匪变成了安定人心,让人心之向往和全心信赖依靠的全新代名词。
慢慢的,落金山便被人叫成了良心山,阳关道。
——
七月中,最是雨水快意癫痫不定的时候,电闪雷鸣也是常事,南方的水面此刻反射着日光,满是温暖。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时刻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惊险万分。
一艘极其奢华的大船从上直下,一路驶来,风霜早已将这艘船吹打的历尽风霜,只有那照耀的火红的气质和帆布,在雨水和浪花的洗礼下,依然娇艳。
经年之后,当年喜感的小公公小喜子的包子脸更添几分肉感,叽里咕噜的黑眼珠此刻也无精打采的黯然失色。百无聊赖的坐在甲板上,胖嘟嘟的身子扭来扭曲,如屁股下坐了一个钉板似的不安分。
奶娘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白嫩包子招摇的从小喜子面前走过,小喜子的眼睛都跟着一亮,鼻子立刻追随着香味蹭去,一耸一耸的分外滑稽。
砰地一声,伟大的小喜子公公的鼻子撞在了木板上。一张脸都皱巴成了包子脸,满是白嫩嫩喜人爱的褶。
奶娘停下脚步,调笑道:“你这干什么呢,天天弄这么一出,饿死鬼投胎的么?”
小喜子揉着鼻子爬起来,狂奔而至,一手抓个包子啃起来,还不忘口齿不清的抱怨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死个头啊?主子们闹矛盾,当奴/才的却要跟着吃苦受罪。困在船上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吗?有吗有吗?我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吃,唔,天妒英才,竟然让伟大的大总管雄才伟略被淹没在这茫茫大海之中。”
吃吃吃,把王妃吃回来。吃吃吃,把王爷吃出来!嗷,吃到想吐。
奶娘好笑的捏捏小喜子近日来猛增肥膘的脸,端着包子走到船舱门外,敲门道:“姑爷,包子好了,要用一点吗?”
洛芷珩走了,在和穆云诃爆/发了俩人之间第一次大战之后一走了之,用洛芷珩的话说就是奔向自由。可在奶娘看来就是不靠谱不着调,哪有一怒之下扔下相公就走人的?这也就是穆云诃真的喜爱洛芷珩,换别人还不立刻休妻了事?
奶娘这辈子一颗心都在洛芷珩身上,还真怕洛芷珩和穆云诃闹得无法收场,这俩人一路走来,她一路追随,他们的酸甜苦辣和苦难,她都亲身经历,在没见过这么天作之合的小夫妻了,分开多可惜。好在穆云诃靠谱,虽然生气,却绝不会真的不要洛芷珩。奶娘为了安稳穆云诃的心,这次并没有跟随洛芷珩离开,而是留下来照顾刚刚痊愈的穆云诃。
穆云诃慵懒的声音在船舱里淡淡的响起:“拿回去吧,我不饿。”
奶娘也不勉强,纵然穆云诃嘴上不说,但他想念洛芷珩的心,傻子也看出来了。僵持了那么久,倔强了那么长时间,这不还是忍不住的追过来了么?奶娘傲然一笑,老娘一手拉扯出来的孩子,果然魅力无限,神官也要成为裙下之臣!
穆云诃的声音听着是懒洋洋的,可此刻却在船舱里一个人泪眼汪汪的扎小人!
扎扎扎,让你不知道悔改,让你一走了之,让你不要我……
半晌,穆云诃颓废的扔了小人和金针,收起泪眼汪汪,傲娇一笑:“要不是有本神官的神功,看你不痛经痛死!”
穆云诃随随便便的掐指一算,唔,今儿是月中了,阿珩的月信刚好今天过去了,终于不用在扎小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不以为他愤恨阿珩到要用巫蛊害人?害得他一心担心阿珩月信的痛经毛病,鬼鬼祟祟的躲起来给阿珩施法,他容易么?还有比他更疼妻子的男子么?
一定没有!必须没有!
想到自己这么好,阿珩却竟然曾经和父王有过那样的约定,穆云诃就一阵恍惚,心口又不由自主的疼,疼到无以附加。
刚知道洛芷珩和穆王爷之间的约定的时候,穆云诃是震惊而不可置信的,那时候他还不相信穆王爷的,他的心里只相信洛芷珩。但洛芷珩竟然在他的质问下坦坦荡荡的点头了,穆云诃一个堂堂七尺须眉,当真是被雷劈了一样,全身都碎了,心也碎了。
这就是他一心想要呵护和疼爱的小妻子?这就是他努力挣扎着活下来的理由?当尘埃落定,洛芷珩竟然联袂他的好父亲给了他一个更大更沉重的惊雷,炸得他皮开肉绽。
一切的守护,一切的帮助和关心,不过是洛芷珩换取自己的条件吗?他,从来不是洛芷珩的责任和心之所爱?他不过是洛芷珩追求自由的一个阶梯吗?曾经能轻易开口要那种诺言,以守护他让他活着为理由,从而达到离开他的目的的洛芷珩,真的爱过他吗?
穆云诃那天雷霆大怒,用从未有过的憎恨和阴狠对洛芷珩咆哮,甚至指着大门让她滚。
那是一场欺骗,在涉世未深的穆云诃心中是一把刀,唰唰唰的轻易就将他伤的体无完肤。如果这件事是别人做的,他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但这件事是洛芷珩做的,他就是不能接受。
也许他还是自卑的,他不能接受的,也许一直,可能大概,只是阿珩不爱他,阿珩不要他,阿珩想要离开他的这个事实。
偏偏洛芷珩没有丝毫解释,竟然抬腿就走,当真是……一嘎达云彩也没有留下。
好伤心!
穆云诃和洛芷珩之间看似骤然之间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穆云诃经过最初几天的炸肺似的暴怒之后,渐渐怒火不再,剩下的都是对洛芷珩的思念和忐忑惊慌。于是还很单纯,还会撒娇,还很腹黑,还会做脸红事情的穆云诃有一次经历了度日如年的悲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