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对这个一般性的定义的阐述,同我的那些公开过的定义一样,是属于描述性和操作性的。在那里,我通过描述临床观察到的特征来给健康人下定义。这些特征是:
优良的现实知觉。更能接受自我、其他人和自然。增长了自发性。
问题中心主义的加强。
增强了超然和独处的愿望。增强了自主性,抗拒文化适应。更新颖的鉴赏,情绪反应的丰富性。更频繁的高峰体验。
增进了与人类趋同的倾向。
改变(诊疗心理学者会说是改善)了人际关系。更民主的性格结构。
大大增长了创造性。
价值体系上的某些变革。
另外,我也叙述了研究方面的局限性,即由于在选样上和数据效用上的不可避免的缺点,定义不能不受到一定影响。
从一开始到现在在阐述健康人概念时所遇到的一个主要困境就是由于它具有某些静力学特点,因为一直以来我把研究对象大多定在年老人身上,所以自我实现倾向于被看成是最终的事态,是遥远的目标,而不是被看成能动的、贯穿一生的动力过程;倾向于被看成存在而不是形成。
为了体现自我实现自始至终前进的特点,也为了更加符合实际情况,可以把成长定义为导致最终自我实现的过程。而且,这样也会防止把自我实现的动机序列设想为全是渐进而没有突变,或者全是突变而没有渐进,在这个序列中,在另一种更高级的需要在意识中出现之前,基本需要必须一个接一个地得到完全满足。这样,成长就不仅在逐渐
满足基本需要达到它们“消失”的一点时看到,而且也在超越基本需要的、特殊的成长动机形态中,即在天资、智能、创造倾向、体质潜能的形态中看到。因而有助于我们认清基本需要和自我实现彼此间的矛盾———并不多于童年和成熟之间的矛盾。前者转化为后者,而且是后者的必要条件。
自我实现的人之所以对别人采取无所欲求的不评价、不判断、不干预、不宣判的态度,是因为他们一般没有必要从别人身上抽取满足他的需要的品质,而且从不把别人当工具看待,从而能够更清楚、更有洞察力地知觉和理解其他人的实际情况。
成长需要与基本需要的差异
成长需要和基本需要之间的差异是以它们之间差异所形成的结果而反映的。列在下面的这些差异,虽然不是完善的,但总是由成长性需要和缺失性需要这两个相当准确地描述出来的。例如,并不是所有的心理需要都是缺失性需要,也就是说不全是性的、排泄的、睡眠的和休息的需要等。
可以这么说,屈从于缺失性需要的满足,与他被成长或超越成长、自我实现激发时,在人的心理生活的许多方面是不一样的。下述的一些差异可以把这一点搞清楚。
对冲动的态度:抵制冲动和认可冲动
事实上,一切的动机理论,在把需要驱力以及激发使人生气的、叫人苦恼的、令人不高兴的、不适合的阐述时,是一致的;认为被激发的行为、有目标的探索、完成的反应全都是减轻这种不舒适的方法。这种对冲动的态度显然是接受了那种广泛流传的解释,即把动机描绘成是缩小需要、缓解紧张、降低驱力、减少焦虑。
在动物心理学或把大量动物作为研究对象的行为主义心理学看来,这种态度是正常的,这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动物有缺失性需要。不管事实是否原来就是这样,反正为了客观性起见,我们已经这样对待动物了。目标对象是动物有机体之外的某种东西,因此,我们就能测量动物在达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所做出的努力。
对于这一点也应抱理解的态度,也就是说弗洛伊德心理学的思想基础也是对动机持相同的态度,即它认为冲动是危险的,我们要与之搏斗。这是因为,毕竟整个弗洛伊德心理学都是以病态人的体验为根据的,而在事实上,病态人在他们的需要和需要的满足与挫折上都经历了不良体验。因此,毫不奇怪,这样的人自然会畏惧、甚至憎恨他们的冲动了,因为这些冲动曾造成他们如此多的烦恼,它们的控制是如此有害,它们经常以压制的方式驾驭他们。
当然,贬低欲望和需要,这是贯穿哲学、神学和心理学史的经久不变的主题。禁欲主义者,大多数欢乐主义者,尤其是所有的神学家,许多政治哲学家,以及大多数经济
理论学家,在这方面是完全一致的,他们都断言愉快、幸福和快乐,实质上都是改善需
要、欲望、要求的事态的结果。
简而言之,欲望和冲动是这些人都不喜欢的东西,这些东西能危害到他们,因此他们都努力去排除它,至少不招惹它。
这个论点有时也正是对实际情况的准确报告。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的需要、尊重需要以及信息需要,对于许多人来说,比如对于心灵闹事者、问题制造者来说,特别是对于那些在满足需要上有不成功体验的人来说,以及对于那些现在没有指望满足这些需要的人来说,实际上经常是令人讨厌的。
但是,不管基于何种理由,这些缺失性需要似乎渲染得太离谱了,假如一个人有偿地体验过这些需要;如果现在和将来有指望满足这些需要的话,那么,他就可以认可并喜爱他的这些需要,并且欢迎它们进入他的意识。比方说一个人平时就喜爱某种食物,而这种食物又在需要的时候恰当地出现,那么,食欲在这时是受人欢迎的。食物上的麻烦,在于它扼杀了我的食欲。解渴、睡眠、性的需要、从属需要以及爱的需要等等,确实都与此类似。然而,对于“需要讨厌论”的一个更强有力的驳斥,在对于成长(自我实现)性动机的觉知和关心中发现了。
由于个人的天资,智力有着程度不一的差异,因此它们无法在自我实现下进行排列,然而,有些特性却是人所共有的,而且,它们一致的地方在于,这些冲动是令人满意和受人欢迎的,是使人高兴和愉快的,人想使它们更多些而不是更少些,而且也在于,假如它们构成了紧张,这些紧张也是令人愉快的紧张。创造者一般都欢迎他们的创造冲动,一般有天资的人都喜爱运用和扩展他们的天才。
在这样的事例中,谈论紧张缓解是完全错误的。紧张缓解的意思是排除令人烦恼的状态,而现在这些状态并不是令人烦恼的。
满足的不同效应
这样的想法中时常缠绕着需要的否定态度,也就意味着有机体的目标是把不如意的需要去除,从而达到紧张中止,达到没有痛苦的平衡、体内平衡、静止和休止状态。
驱力和需要把清除自身作为主要目的,它目的就是使自己不再受需要的缠绕。把这一点推到逻辑极端,我们就与弗洛伊德死的本能纠缠在一起了。
安吉尔、哥尔德斯坦、G·奥尔波特、C·比勒、沙赫特以及其他人,都有力地批判了这种本质上是循环论的立场。假如说,组成动机生活的是一些令人烦恼的紧张,而且缓解这些紧张的终产物就是消极地等待更加不受欢迎的烦恼,那么,怎么还会产生变化、发展、运动和倾向性呢?人为什么还要改善、还要更聪明呢?生活的兴趣又意味着什么呢?
C·比勒指出,稳态论不同于休止论,休止论直率地谈论消除紧张,最好含有零度紧
张这样的意思。稳态则不意味着使紧张达到零度,而是要它达到最佳水平。这就意味着,有时要降低紧张,有时则要增加紧张,比如血压可能是太低了,也可能是太高了。
无论哪一个理论,都不存在贯穿其中的主线,自我实现的增强,智慧能力的提高,人格的提升,这些问题在两种理论中都没有得到体现。为了使贯穿一生的发展具有某种意义,必须求助于一些长期的航线或定向倾向。
必须估计到,即便是对于缺失性动机,这些理论也没有做适当的描绘。这里缺少的是没有意识到有一种把所有分离的动机事件联系起来、串在一起的动力规律。不同的基本需要以层次等级的方式彼此联系起来,以致一种需要的满足以及它从活动中心移开的后果,并不导致休止状态或禁欲主义的冷漠状态,而是在意识中浮现出一种“更高级的”需要;需求和欲望在继续展开,然而是在更高一级的水平上继续展开。因而,达到休止的理论,即便是对于缺失性动机来说,也是不适当的。
待我们察看了已确立完毕的成长性动机的人时,那种盼望结束的念头变得毫无意义了,原因在于满足使这样的成长性动机的人滋生了更多的动机;满足提高了而不是降低了兴奋,欲望变得更强也更高了。他们发展他们自己,要求不是越来越少,相反,要求是越来越多,例如对教育的要求就是如此。这种人不仅不走向休止,反而变得更积极了。满足增强了而不是减弱了他们的成长愿望。成长本身是一种成功的表现,如实现了
自己的愿望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为国家建设培养了人才;如演奏小提琴或成为好木工;扎实地增进对人、对宇宙,或者对自身的了解;在不论哪一个领域中发挥创造性等等。总之有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雄心。
韦特海默对同一区别的另一个侧面已经做了过多的描述,他说追求目标的活动时间很少不超过他的时间的10%。由于活动自身的缘故,本身可能就固有受欢迎的东西,也可能只是由于它在满足愿望上起了手段的作用才具有了价值。在后一种情况下,当它不再是成功的或有效的时候,活动就丧失了它的价值,不再令人愉快了。而更为常见的情况则是,活动简直完全不令人喜爱,受到喜爱的只是目标。这一点和某种对待人生的态度类似,由于人生最终要进入天堂,所以对人生本身重视较少。以这一观察为基础的结论就是,自我实现的人喜欢生活的各个方面,而不具备自我实现能力的人只是对偶然遇到的胜利、成功以及奖赏而欣喜若狂。
生活的这种内在效力,部分来自成长和成长中所固有的愉快。但是,它也来自健康人把作为手段的活动转变为目的体验的能力。因而,即使是作为手段的活动仿佛也像目的活动似的受到喜爱。从性质上看,成长性动机是长期的,有相当一部分人可能一心一意地梦想做教育家、心理学家等。所有平衡论、稳态论或休止论,只是论述了彼此有关系的一些短期事件。
奥尔波特小组特别强调了这一点,他指出:计划性和看到未来是健康人的核心本质或天性。实际上,缺失性动机要求紧张缓解和恢复平衡。另一方面,成长性动机则为了长远的和通常达不到的目标而保持紧张。也是在此基础上,成长性动机有条件把成人的形成和婴儿的形成以及人的形成和动物的形成区别开来。
满足在诊疗和人格上的作用
缺失性需要的满足和成长性需要的满足,在人格上有不同主观效果和客观效果。假如我可以以概括的方式表示我正在探索的东西的话,那么,缺失性需要的满足避免了疾病,而成长性需要的满足则导致积极的健康。我应当承认,在现时圈定研究意图是困难的。然而,防止威胁和袭击同积极的胜利和成就,保护、防御和保存自己同实现、激励和扩展自己,在诊疗上的差异却是实实在在的。我曾经尝试把这一点表述为:完全的使用过的对比,是防御机制(逃避痛苦)和获取机制(达到成功和战胜困难)的悬殊差别。
不同种类的愉快
弗洛姆在区分高级愉快和低级愉快方面,做出了令人赞赏的贡献。这对于突破主体的道德相对性是关键性的,而且也是科学价值论的前提条件。
他区分出贫乏的愉快和丰富的愉快、要求过分满足的“低级”愉快和生产、创造、发展洞察力的“高级”愉快。随着缺失性需要的过分满足而来的厌腻、松懈和丧失紧张,与一个人在顺利完善地活动时,处在其能力的顶峰时———可以说是在超速活动时,所体验到的机能渴望、入迷、安详相比,至多能够叫做“宽慰”。
宽慰本身依存于某种需要,但它本身也更易于消失,比随着持续不断成长的过程而来的愉快更缺乏持久性、不变性和稳定性的支持。
能达到的(一个事件的)目标状态
缺失性需要的满足倾向于成为间断的和有顶点的。在这里,最通常的图式是从一种能引起有目标的行为的怂恿、激发状态开始,然后渐渐地、平稳地上升到欲望和激动,最后在成功和完成的时候达到顶峰。欲望、激动和愉快的曲线从这个顶峰急剧下降到紧张释放和缺乏动机的平衡期。
虽然说这个图式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它始终与成长性动机的情况保持了强烈的对比,无极点和完成的成长性动机,没有欢乐的极点,没有终止的状态,而且如果极端地解释成长性动机的话,它甚至也没有目的。成长是持续地、或多或少地、平稳地向上或向前发展。一个人获得的越多,这个人需求的也就越多,因此,这种成长性需求是无止境的,永远不可能达到满足。
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力争、诱导目标的行为、对象和相伴的效应之间的脱离已全部消失殆尽。行为本身就是目标,而且,区分成长目标和对成长怂恿是不可能的,它们是同一的。
种的广泛目标和特异的目标
缺失性需要的应用范围极广,不仅仅为人类所共同拥有,而且也被其他物体所部分拥有,自我实现的需要是与众不同的,只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缺失性需要,即种的需要,通常应该在真正的个性充分发展之前,得到相当充分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