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见另外一个书生惊讶的问:“这茶花不是购买画舫票的时候天香楼赠送的么?每人一支啊。怎么还可以多买?”
此言一出,边上的人都是哂笑不已。说话的书生知道自己少了见识,不由面红耳赤。云中燕见那个书生如此尴尬,不由起了怜悯心思,微笑道:“听公子口音,是京师来的人吧。京师繁华之地,与这江南风俗又有些不同。这天香楼的花魁大赛,说实话,也就是一个敛财的幌子。每人一朵茶花,便需要几百两银子;天下哪里有这么贵的茶花?虽然十三佳丽,同台献艺,非同寻常,也不值这个价钱啊。不过是利用了少年人的好胜心性罢了。有些少年,看上了哪个青楼姑娘,便恨不得为她散尽千万家财;于是天香楼便定下规矩,进了场子的人,可以多买茶花,三百两银子一朵,全都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姑娘。不过在座相公,都是寻常百姓,看看歌舞就好。这等闲钱,就不要花了吧。”
其实云中燕这话,寻常得紧。但是话里,却有一些关心体贴。边上的几个书生,也不再哂笑,都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这等冤大头,我们还不要做好。”
又与几个书生说了两句闲话,云中燕的心,早就飞远了——
不知袖白雪的拉票成绩如何?
要不要,我也下去拉两票?
可是……云中燕看着自己,着实没多少信心。
袖白雪拉票成绩如何?
现在,袖白雪正在说服夏广寒。
前面提过,夏广寒是个纯粹的花花公子。花花公子的脾气,与寻常人大不相同。更何况他痴迷寒香雪,不是一日两日。寻常女子,还真不看在眼里。虽然也有歌女,想要借他的画舫停留片刻,却都被他拒绝了。
袖白雪求见,情形也一样;还没有登上画舫,就听见仆人不耐烦的声音:“下去下去,我们小王爷的画舫,不接纳任何歌女!”
袖白雪却不生气,也不难堪,笑道:“这位大哥,奴家不是聒噪之人,只求大哥帮我传句话:夏王爷与香雪姑娘之间的事情,天下皆知。如何让香雪姑娘与小王爷终成眷属,奴家想向小王爷建言。小王爷如若不愿意听,那就作罢。”
这声音说轻不轻,说响不响。恰好给画舫里的夏广寒听了个清清楚楚。
要吸引猫上钩,就要给猫送鱼;要吸引狗上钩,就要给狗送骨头,要吸引夏广寒上钩,那就要跟夏广寒谈论寒香雪!
袖白雪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直截了当就提起了寒香雪!
果然,寒香雪三个字一出,画舫的帘子就拉开了;夏广寒的耳朵,立马竖起来了!袖白雪话还还没有结束,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请那位姑娘进来。”
哈哈,如愿以偿。夏广寒,相对于袖白雪那颗天才脑袋,你也忒简单了一些。
说实话,夏广寒也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少女可以说出有多少质量的话来;但是,想着寒香雪的如花笑脸,想着自己与她的渺茫前途,心就像猫抓似的;听到这少女说自己有办法,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想法,抱着万一的希望,将这个歌女给叫了进来,
袖白雪上了画舫,先给夏广寒规规矩矩施礼;别的招数,全都收起来。为什么?夏广寒心中,只有一个寒香雪;其他女人再漂亮,在他面前也是一个零。那就不要在他面前施展别的花样吧!
夏广寒看了袖白雪:“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爷。”袖白雪微笑,“奴家听说王爷为寒香雪姑娘准备了一万两银子,准备帮寒香雪姑娘争夺花魁之位。奴家不由对香雪姐姐羡慕非常。风尘女子,最难得知心郎。香雪姐姐得王爷如此看重,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家真真羡慕非常。”再次说到“羡慕”,声音也不由低沉了下去。
夏广寒声音有些不耐烦了:“你就想说这些废话?”
“奴家虽然与香雪姐姐素不相识,却也盼望香雪姐姐,与王爷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有一句话想要提醒王爷。”
“什么话?”
“王爷是否想过,如若香雪姐姐得了这个花魁之位,王爷与香雪之间,希望就会更加渺茫?”
“怎么说?”
“如若香雪姑娘只是一个普通姑娘,赎身费用,必定不会太高。但是如果香雪姑娘不幸成了花魁,那赎身费用,不会低于二十万两。而香雪姑娘身价既高,名声越大,老王爷必定越加恼怒,不会轻易应允。这也罢了。”
“这也罢了?”
“天香楼的花魁,除非被人赎身,四年之内,必须保留清白之身——王爷,你是否喜欢这样?”
话,是文绉绉的,但是里面的意思,却是chiluo裸的诱惑。
袖白雪是在说:小王爷,你想把寒香雪抱上床吗?如果想,就不要将茶花给寒香雪!
夏广寒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惊呆了。
袖白雪微笑道:“奴家此来,一是想为小王爷与香雪姑娘尽点心意,二是想,要为小王爷节省这一万两白银。当然,如何选择,小王爷还要自己拿出主意。”
夏广寒心中计算,说不出话来。
袖白雪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当下微笑道:“王爷,这船头茶花,如若不想送给香雪姑娘,那就怜悯了奴家,如何?”
夏广寒心乱如麻,说道:“等下再说吧。假如你有与香雪一拼的实力,本王爷的茶花,自然都送给你。”
夏广寒的意思也很明白,只要是谁有与寒香雪一拼的实力,他就将茶花送给谁——帮另一个人抢夺寒香雪的花魁之位。但是,那个人,不一定是你。
这袖白雪也明白,当下自信的微笑道:“如若王爷支持,奴家定然不叫王爷失望。”
不说袖白雪一圈下来,收获有多少;却说云中燕自从袖白雪走后,动了半天心思,终于决定了:“我也拉票去!”
没有袖白雪的好口才,云中燕做的,就是跟在袖白雪的身后,重复了一下袖白雪的话而已。当然,看着众人的情况,稍稍做了一点转变——袖白雪如果知道,保证会气死,因为云中燕,甚至将用袖白雪来引诱其他男人投她的票!
云中燕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成功了!
走了三四艘船,又给自己拉到了二十来张票票!
看着云中燕下船而去,袁霜枫不由微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有意思。”
却听前面锣鼓喧天,原来,十三位候选花魁的表演结束了——现在,正是挑战时间!
方才,一众书生,总共给寒香雪出了十三个诗题,而不过三枝香时间,寒香雪就交了卷;每一首都有可观之处!
而寒香雪的贴身侍女,早就拿过琵琶,将那十三首诗歌里最为出色的,弹唱出来!
如此文才,如何不叫人倾倒?
虽然,红颜醉浅浅笑她们都很出色,但是与这份文才一比,就全都比下去了。所以,众人心里都有数,这花魁位置,非寒香雪莫属!
但是,既然来了,怎么不试试看?再说了,即使挑战失败,也可以在天香楼面前显示一下自己,说不定就有好运!
所以,最紧张激烈的时候到了!
十三个天香楼的美女就静静的站在歌舞台上,等着下面的歌女来挑战。
歌女们接二连三上台,歌舞台上,燕瘦环肥,香风十里。摇曳的烛光下,下面少年,都看得血脉贲张;衣香鬓影,钗环摇曳,几乎不知自己身在天上,还是身上人间。
挑战规则,非常简单。由挑战者选定挑战题目,由挑战者先行表演,被挑战者再行表演。谁优谁劣,双方自己都有数;如若各有所长,则有专门的风流名士组成的评判团,予以评判。
当然,大多数人的挑战,都是失败了;也有个别成功的,将对手替换了下来,留在了台上。自然,天香楼的四大美女,是没有人敢于挑战的。
如此闹了一个时辰,下面的人终于不再上来了;白妈妈正准备宣布送花开始,却听见下面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女子袖白雪,想向红颜醉姐姐,讨教一下丝竹。”
找红颜醉?
下面的人,脖子全都伸长了!
找红颜醉,讨教器乐?
好大的胆子!
袖白雪飘然上台。白色的衣襟在春风中微微飘动,别有一番超俗的气质;下面不少书生,不由一起叫起好来。
不等红颜醉有什么表示,袖白雪径直走到台上那架古筝面前,轻勾手指,发出了第一清脆的声音。
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
筝声丁丁,大珠小珠落玉盘;筝声泠泠,流水无心响白云。
筝声的境界,渐渐开阔;众人的眼前,不由出现了“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的奇景!
裂帛一般,突然之间,杀机陡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