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匹马绕过了瓦罐子。
第二匹马也绕过了瓦罐子。
第三匹马不小心，碰倒了瓦罐子。
瓦罐子当即翻到，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一个瓦罐子翻到，不可能造成任何危险……
瓦罐子里有些液体流出来，在山路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然而，意外就在那一瞬间发生！
前头的几十匹马突然惊跳起来，再也不受御者的控制，乱嘶乱鸣，集体发狂！
与此同时，有些骑兵，鼻子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这尿骚味，与马匹发疯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骑兵被发疯的马摔下马背，马儿们掉转头，就往山下冲去！
有句话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马也是如此。狭窄的山路本来就只容两匹马并行。现在，前头的马集体发疯，后面的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条路上就挤成了一堆！
马脚上有马蹄铁。本来是为了保护马蹄的工具，现在却成了马儿们的致命伤害。陡峭的山路，又是下行，有了马蹄铁的马蹄特别光滑，一挤，一堆马摔倒了！
有摔倒就有踩踏。马踩人，人踩马，人踩人，马踩马，山路之上，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山上前方，飞下来无数箭矢！
这些箭矢——其实也不是箭矢，不过就是一些竹枝树枝而已，甚至没有箭镞！
只不过，这些树枝上面，都绑了一些棉絮，棉絮上，有一股尿骚味！
这些箭，射进马群之中，引起了更大的骚乱！
骑兵们最心爱的马匹，这时候全都乱成了一团，拼了死命，就往山下冲——也不知他们在害怕什么！
马踩死了多少人？马摔死了多少人？
肖凌被挤在山路之上——他也被马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边上的从人赶紧将他拉上山坡，才避免了被踩死的厄运！
只不过是一个瓦罐、几支树枝、一点尿骚味而已——肖凌的一万精兵，就这样自己挤自己，挤死在这路上！
两边的陡坡上站着死里逃生的骑兵们……所有的马都不受控制了！
肖凌厉声下令：“组织阵形，向山上步行……箭镞与盾牌准备，先将山上的弓弩手射下来！他不知道树枝上有什么奥妙，但是他也知道，只要将山上的弓弩手射死，让山上的树枝不再射下来，自己就能将队伍安顿下来。那树枝上的尿骚味，定然是马匹发疯的罪魁祸首！
这是安南最强大的军队。绕过了无数尸首，一群执盾的骑兵组成阵形，向山坡上冲去。
在肖凌猛烈的箭矢攻击下，躲在岩石后面的云阳军，再也挡不住了。听见一声呼啸，一群士兵开始在箭矢的对射掩护下，往后撤退，有树木掩护，很快就不见踪影。
肖凌手下虽然是精锐，但是爬山却是外行。当下眼巴巴看着一群箭手消失在密林里，心中懊恼可想而知。正懊恼的时候，前面远处，土黄色的道路上，又出现了一彪人马的背影！
依稀可见云阳军的旗帜。军容不整，旗帜也是歪歪斜斜。跑在最后的士兵，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喘息声！
肖凌冷着脸，沉声下令：“弓箭手准备！沿着道路追上，只要一进入射程，立即开弓！”
一群士兵齐声遵令。所有的士兵都窝了一肚子火。这是安南军中的精锐。自从从军以来，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连敌人的面都还没有撞上，就先折损了一群兄弟一堆马匹！
兄弟也还罢了，那马匹却是骑兵的第二条生命！眼见自己亲爱的马匹突然发疯被摔死被挤死那条路上，骑兵们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现在，所有的骑兵都想要报仇！
越追越近——盾牌高高举起，挡住了上面稀稀落落射下来的箭镞，而盾牌下面，弓箭已经上弦！
肖凌冲在队伍中间，沉声下令：“一组蹲下，二组开弓，三组上弦！”
肖凌没有注意到，脚底下的岩石路面，似乎有些打滑——路面似乎突然变得湿漉漉了，上面似乎有层黑黄色的东西！
其实不等肖凌吩咐，训练有素的骑兵们已经排出阵形。而就在这一瞬间，山上突然滚下来一堆瓦罐！
瓦罐破裂了，在陡峭的岩石路上，留下一堆黄色的液体，黄色的液体，还在不停的往下流去。
见到瓦罐，几乎所有的骑兵都下意识的躲闪到一边。肖凌冷笑了一声，说道：“故技重施，还有用处？现在又没有马！”言语落下，突然怔住！
鼻子尖，闻到的不是尿骚味，而是一股刺鼻的味道——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刺鼻味道！
与此同时，不少瓦罐从山上砸下来，砸在士兵们盾牌上，那奇怪的液体，洒在士兵们的身上！
肖凌突然明白，厉声道：“快点避开！避开瓦罐！上面是火油！”
迟了！就在那一瞬间，天空突然明晃晃的亮起来，照耀人的眼睛！
不是天空突然变亮，而是因为，山上落下了无数火箭！
无数火箭落下来，落在地面上，落在还在流淌的火油上，落在士兵们的盾牌上，落在士兵们的身上！
只要一点火花，就立即烧起一片火海！
现在没有风。然而，没有风，这里照样成为一片火海……道路已经不成道路，随着火油的蔓延，成为了火的河流！
无数士兵嚎叫着，无数士兵拍打着身上的火焰，无数士兵仓皇逃命……而边上的山岭，也很快燃烧起来！
士兵们再也不能往前，只能仓皇往后……然而，拥挤的道路，是一条死路！
路上挤压倒毙的马匹还没有被挪开……有手脚麻利的从马背上爬过去，随即发现，前面的道路更为拥挤！人最痛苦的莫过于此，眼睁睁看着危险降临，自己却没有能力逃开！
焦头烂额，垂头丧气。整肃着面前的队伍，肖凌的面色是如此的沉冷，冷得简直要将人冻僵。
“将军……”一个小军官怯怯出列：“我们还要追吗？”
“追！”声音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可是，我们的人受伤的很多……还有马……”小军官声音有些弱弱的。
“也要追！他们只知道阴谋诡计而已……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过了这道山岭，前面就是平地，他们无法再采用阴谋诡计……继续追！注意保持距离，不能追丢了，也也小心他们的诡计……等上了平原再说！”
肖凌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目光却很明确的告诉所有的下属：“不许放弃！”
士兵们沉默的整队，继续往前追去。山区道路狭小，他们更为小心。
路上虽然也有埋伏，但是队伍再也没有大的损伤。穿过密匝匝的山林，前面就是广阔的平原。站在高山之上往下望，云阳军再也无所遁形！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肖凌依然有不少劫后余生的马匹。骑兵们排成阵势，向云阳军包抄过去。
五百亲兵拥簇，肖凌终于可以镇定的看着下面的云阳军了——
云阳军靠着河列阵。士兵们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也参差不齐。手中有大刀有长矛有铁枪……没有几个人身上有盔甲。没有一支像样的骑兵。队伍的前头有几匹马，然而一看毛色，就知道是常年在磨坊劳作的那种。
这样的军队，绝对摆不上台面，却让安南军连连吃亏！算计起来，两场大火，已经让自己损伤了四千精锐！
肖凌甚至看见了那个冒牌易凤歌，坐在一匹马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心中的烈火突然腾腾燃烧起来，肖凌挥手——一声号角响起——
大军合围！
云阳军，插翅难飞！冒牌的易凤歌——将被肖凌生擒，肖凌需要一个冒牌易凤歌做俘虏，鼓舞安南军士气，顺带着打击一下路上抵抗的军队！
肖凌盯着下面的冒牌货。
冒牌货端坐在马上，姿势僵硬。肖凌的眼睛甚至可以透过那冒牌货的盔甲，看出冒牌货盔甲下面的架子——那应该是一个架子吧，支撑在马上，将他的身子固定住。
很好，很厉害的一个冒牌货啊。或者，是那个帮李阳春出谋划策的孟江成厉害？
肖凌的目光缓缓掠过，寻找下面的孟江成。孟江成其人，他也见过，当初在云阳城门之上，就是那个孟江成击鼓鼓舞军心！
找到了。也坐在马上，不过脸上神色，似乎不太好。前几天的暗杀，起效了？肖凌眯起眼睛，缓缓举起了手。亲兵立即将弓箭递上。
两军对垒，将对方主将一箭射杀，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吗？
只要孟江成一落地，合围的骑兵立即发起进攻。平原之上，骑兵对步兵，那是绝对的屠杀！更何况，云阳军居然疯了，居然靠着河列阵？
河水湍急，士兵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弓箭举起，这一回，还是一弓三箭。
孟江成的脸色有些苍白，用不确定的眼睛看着易凤歌。易凤歌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面上却带着笑容。李阳春后面赶上，低声道：“孟兄，靠河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