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之上,尸横遍野——而敌人,只放了一把火,就影踪不见!
还没有与敌人对上手,就吃了这样的大亏!
看着面前满面焦黑的肖凌,杨景天只觉得面前一阵一阵发黑。
这不算什么大败。逃跑的、被杀的,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人。但是,这却是起兵以来的第一次大败!
杨景天身子晃了一晃,几乎摔下马去。片刻之后才满脸铁青的吩咐:“安排一万精兵,先将右边的那个李阳春,吃下来!今天这事情,咱们就算在李阳春的账上!”
一万精兵!听到这个数字,肖凌大吃一惊。但是随即想到,自己这个主帅,对李阳春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即使被人笑话为小题大做也不在乎了。当下遵令安排了下去。
李阳春的部队,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千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新近从军的,根本没有像样的武器。其中最精锐的,自然是云阳县带出来的乡兵,李阳春训练了两年的。但是那些乡兵,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一万精锐过去,李阳春这支军队,就将灰飞烟灭!
大军合围
李阳春与张大黑已经赶了回来。张大黑是真应了“大黑”这个名字了,被烟雾熏得灰头土脸。向来注重仪表的孟江成忍不住失笑道:“你们怎么也不洗一洗就这样回来。”
李阳春笑道:“记挂着你们。路上也没有找到河流,就这样胡乱擦了两下。大黑还不算黑呢,你下营房里瞧瞧,比他黑的还有呢……”
张大黑胡乱擦着脸,笑道:“真想不到,火油居然这么好用……易兄弟,你怎么知道这路上有火油?每人一罐泼下去,那火,扑啦啦就上来了,我们猝不及防,好几个都被烧了眉毛头发!”
易凤歌微笑道:“我曾经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还曾用火油煮过饭。其实这里的老百姓也都发现了火油这个东西,不过是不常用罢了。”
李阳春疾声问道:“你曾经在这里住过?你是这里人?你与谁在这里住?难怪你这么顺手就画出了这里的地图,设计了埋伏的地点……”
易凤歌淡淡一笑,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思绪又在一瞬间飘远。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生活啊……比今天的生活更为刺激,更为壮烈。
还记得那年初发现火油,试着用火油做饭,却将关之洲的眉毛给烧了。那风度翩翩的关之洲,好几天不敢出大营见人……还是自己有办法,找来一根木炭,终于将他的眉毛给画上了……
关之洲的眉毛,是啥时候长齐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几天,每天清晨,自己就拿着炭笔坐到关之洲面前,小心翼翼的给他画上眉毛。画着画着,自己就会忍不住端详起关之洲来。那张温和的面孔,竟然是世界上最深邃的春湖。
自己的炭笔在关之洲的眉峰上颤抖,结果却画出一个小小的疙瘩。看着关之洲的脸上出现这样一个怪模怪样的疙瘩,自己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关之洲被自己这样一笑,也知道不妙,当下冲到水盆前,一照,随即洗掉,气哼哼的往自己面前一坐,道:“再画!”
给关之洲画眉的日子,持续了多久?记不清了。自己却依然记得关之洲那张气哼哼的面孔——因为后来的每天,自己都要在关之洲的脸上做一点小花样。早熟的心灵,只有在那几个早上,在关之洲面前,才有片刻的童心……
还记得什么?还记得自己的笑,记得关之洲的笑,记得那一瞬间的美丽与温馨……
思绪飘远,耳边的对话也听不清楚。等回过神来,就听见张大黑正兴致勃勃的向孟江成献宝:“你好好养病,我给你找来解闷的东西了。”
易凤歌微笑道:“找来什么解闷的东西?”
张大黑笑道:“这么大的一个小老虎!大火已经烧起来了,我突然听见里面有小老虎鸣叫的声音……嘿嘿,就循声冲过去,结果真在一个山洞里看见了两只小老虎……母老虎也不知上哪里去了,我就抱了一只出来……还有一只,却抱不上,不知会不会被烧死,可惜。”
李阳春苦笑。孟江成厉声道:“胡闹!”
张大黑摸摸脑袋,不好意思说道:“我是记起小时候你与我一起去逮小野兽的事情来了……咱们什么都养过了,就是没有养过老虎与野狼崽子。难得碰上,不抱回来,可惜了……”
孟江成厉声道:“你知道有多危险?万一撞上母老虎,你还有命?即使不撞上,那母老虎循着气味寻找过来,多少麻烦?你们一千多人去放火,一耽搁,与敌人大军撞上,你还有命回来献宝?”
张大黑不敢吭声。李阳春做和事老,笑道:“算了算了,大黑兄弟做事欠稳妥,我已经说过他了。毕竟也是记挂着你。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孟江成道:“对。我们虽然打了一个胜仗,却要预防着他们报复。我们先将队伍都拉上山岭再说!只是……”
话音还没有落下,外面就有斥候的声音:“将军,大军!叛军大军已经向这边来了……不知多少!烟尘滚滚……”
孟江成从床榻上一撑而起,疾声道:“估计距离我们多少路?”一时忘记了腹部受伤,吃痛,又往后面倒去。
张大黑连忙扶住,道:“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你就少花一点心思罢……”
李阳春疾声问道:“敌人现在在什么方位?是骑兵还是步兵?”
斥候还未回答,易凤歌已微微笑着说道:“敌人速度如此之快,来的定然是骑兵。”
“骑兵!”李阳春不由面色一变,随即说道:“骑兵也不怕,大不了与他们拼了!”
易凤歌微笑着说道:“往左前方走十五里,就是盘龙岭。”
大军扬飞尘。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天气干燥,大军扬起的飞尘已经足足有半天高。远远看见大军,士兵们不由面色煞白。从来没有见过大阵仗的士兵,不管有多么勇敢,在见到真正的精锐的时候,总难免要紧张。
敌人向着盘龙岭紧逼而来,马蹄声如同天边的闷雷,一阵一阵,震得人的耳朵阵阵发麻!
盘龙岭地势极其险要。两边都是悬崖峻岭,中间一条羊肠小道,仅容两匹马小心翼翼的并排通过。而道路回环曲折,一里十八弯,居高临下可以看见下面岭下的大队人马,但是岭下的大军却看不见近在眼前的埋伏。
李阳春伏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了易凤歌一眼。后者的脸上,沉凝着一种易凤歌既熟悉又陌生的神情……李阳春从来没有用这么复杂的心情打量着一个女子。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女子。明明知道,这个女子不是易将军。但是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却就是易将军……特别是在大军面前临危不乱的本事。
她不但临危不乱异常勇敢,而且还如此熟悉这里的地形物产……如果不是她,云阳军定然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埋伏地点。
易凤歌没有注意到李阳春那么复杂的眼神,她眯缝着眼睛往山下看去。看不清领队的人是谁,却看见敌军领队者喝住了马匹,放慢速度,往山岭而来。
那个领队很仔细啊。易凤歌微微笑着在心里留下了一个评价。
看着路上留下的足迹,肖凌就知道,敌军逃向了这个方向。可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这样险峻的一条山岭。
看样子,敌军是准备在这里埋伏了。肖凌喝住了马匹,前锋部队下马,将马牵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往岭山走去。
弓箭搭起,盾牌举起,山上即使突然飞来冷箭也不怕!
小心无大错。
走了大约四五里,路边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根本没有埋伏——难道李阳春不打算打个伏击战?
突然之间,有士兵叫道:“将军,山岭上有人!”
“山岭上有大队人马!”很多士兵都看见了,纷纷叫了起来。
在树叶的缝隙中,露出了一段黄色的山道。山道上确实有人,而且是有大军!不过这些所谓的军人,已经是慌乱无比。闹闹哄哄,丢盔弃甲,一群人拥挤在一起,往前方逃命。中间有一根大旗歪歪斜斜,正是“李”字!
那是李阳春!
肖凌眯着眼睛往山上望去,阳光有些刺眼。仔细观察着那些士兵的步伐,心中终于下了一个判断:“这确实是溃逃,而不是诱敌之计!”当即看了一下天气,现在没有风,一时半会也不会有风。当下放下了心,吩咐:“三军往前,四军掩护……上马!”
马善走平地,走山岭的本事就要稍稍弱些。但是肖凌的手下不同,他们走山岭,比走平地慢不了多少!为了追上敌军,肖凌吩咐士兵们上马!
肖凌当然不知道,他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瓦罐子。很平常的瓦罐子,似乎是行路的人不小心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