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墙壁走了七步,易凤歌停住,暂时歇一会。这时,看见茅屋边上的小路上,一个挑着柴火的年轻人走了上来。正是孟神医的侄儿孟江成。看见易凤歌,孟江成迟疑了一会,将手中的柴火放下,上前扶住易凤歌,腆着脸道:“易夫人,您不要累坏了,慢慢练。”
易凤歌觉察到青年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心情极为慌乱。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缩回了手,继续扶着墙壁往屋子里走,道:“早一点好起来才好,累着孟神医,心中不安。”
孟江成急忙扶着易凤歌的另外一侧,谄媚的笑道:“是,易将军说得是。如今天下乱成这个样子,易将军早一天出去重整河山也好……”他笑容谄媚,说话却极不利索,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了。
易凤歌心中咯噔了一下,转过头,迷惘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做什么?”
孟江成看着易凤歌的眼睛,突然放开易凤歌的手,“噗通”跪下来,对易凤歌说道:“易将军,易元帅,求求您,收我为徒,您一身所学,也好有个传人!皇上辜负了您,我孟江成绝对不会辜负您!您身子不好,难道您就可以看着那些害您的人逍遥自在不成?我可以帮您去复仇!您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您去做……”他心情十分激动,语速极快而且颤抖。
易凤歌扶着墙壁,喘息着,迷惘的说道:“你叫我做什么易将军?我不明白。”
孟江成将头磕下去:“易将军,您不要装糊涂了,昨天叔父喝醉了,什么都说出来了……您就是易将军,您就是云国的军神易凤歌易将军!易将军,想不到您居然是一个女子……只要能学到您的一成半成本事,我就死而无憾!”
原来是这样……易凤歌突然觉得浑身虚弱。面前有一把椅子,顺势就坐下来,涩声说道:“易凤歌是个男人,天下皆知。我是个女子,虽然也姓易,不过是个来这里求医的普通女子而已,你不要弄错了。”
“易将军,我不会弄错!我不止一次的听婶娘叫你‘易将军’,你也答应了……如若你是一个寻常女子,我叔父怎么这样尽心的对你?如若你是寻常女子前来求医,那么两年来怎么看不到你的家人前来探望?还有,我记起来了,你来的时候,正是易将军出事的时候……传说易将军是跳江而死,我们家正在北蒙江的下游……”
“事情有所凑巧,你不要胡乱猜测。被人家听见,笑掉大牙。”易凤歌淡淡说着,“你还有事情,就自己去忙吧,我就不送了。”
“易将军!”孟江成的声音急促起来,“您为什么这么执拗不肯答应我?您是受了我叔父大恩的——我兄弟现在北疆从军,我等于就是叔父的儿子……您为什么不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答应我的请求呢……”
“你……”易凤歌的眼睛眯了起来,厉声道:“你这是挟恩求报?”
“小人不敢……”孟江成抬起头,怯怯说道:“易将军,您承认您是易将军了……小人帮忙照顾易将军也有一年多了,也知道很多易将军的事情。现在皇榜也还张挂着,皇上悬赏五万两白银寻找将军的尸首……小人如果将易将军的消息报告出去,小人与叔父一家,这辈子就吃用不尽!但是,我们一家却没有……易将军,您就不感念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来威胁我!”易凤歌咬着牙,冷笑道,“忘记今天自己说过的话,忘记我的身份,我看在孟神医的份上,可以不杀你!”
“小人不是威胁将军!”孟江成声音顺溜起来,说道:“小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易将军在叔父地方养病两年,村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心中也疑惑。易将军如若收我为徒,小人定然帮将军保守秘密,定然帮将军保守秘密!”最后两句话,倒似是赌咒发誓一般。
原来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易凤歌冷静下来,淡淡问道:“你要拜我为师,那么你的生命你的前程就要尽数归我操控,你可听明白了?”
“小人自然遵循先生吩咐!”孟江成听闻易凤歌答应,大喜,连忙又磕了几个头。
易凤歌微笑道:“我且问你,你为何要跟我学习兵法武术?”
孟江成笑了一笑,说道:“师傅与国家立下如此大功,而国家却功高不赏,让师傅落得这样一个悲惨处境……徒儿自然是想要帮师傅报仇。”
“想要帮我报仇?”易凤歌笑了一笑,说道,“不必了,我落得如此处境,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干。既然你只想帮我报仇,那么这武艺兵法,不学也罢……”
孟江成听易凤歌突然改变了主意,当下急切道:“将军,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您一定要教导我武术兵法,如今群豪乱起,天下纷争,您有一身本事却不能逐鹿天下,徒弟帮您去完成心愿,岂不是很好?”
易凤歌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帮我去完成心愿?逐鹿天下问鼎中原的心愿?”脸色突然一变,说道:“不必了!这天下已经够乱了,已经有一群野心家或者不是野心家的家伙在捣乱了,如果再加一个你,天下是混乱上再加混乱!天下增加一个有能力的野心家,天下的百姓起码要多死好几万!我不会教你什么,我教你本事,让你去实现野心,那是给天下造孽!你去吧,忘记今天的话,忘记今天做过的事情!我可以不杀你!”
孟江成也想不到易凤歌说翻脸就翻脸!骗得自己磕了一堆头,却一句话:不答应!站了起来,急促的呼吸着,好一阵才哑声说道:“你不要后悔!不要说什么杀我不杀我的话,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而已!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大将军不成!还摆什么臭架子,如果不是我们可怜你,你现在不知在哪个沟壑里葬着呢,你还有今天?只要我们将消息放出去,立即有一群官兵上来抓你……你别忘记了,你还是一个叛臣,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眼睛中放射着怨恨的光芒,说话也语无伦次。
易凤歌看着孟江成,冷声说道:“你这些话,你有胆子再说一次?”虽然是重病之中,但是她却是居高位已久。统帅大军的人,眉宇之间,自有一番威仪。这番眼睛直视下来,孟江成禁不住冷生生打了一个寒噤,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几乎被石头绊倒。但是年轻人的好斗勇狠被激发了出来,想起对方不过是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胆气一下子又上来了,恨声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呢,现在不过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罢了!任是五岁的孩子,也能杀死你!还想杀别人,省省吧!”
易凤歌身子靠上椅背,淡淡说道:“你可知我的秉性?”
孟江成冷笑道:“大将军威名赫赫,令出如山,言出必践,何人不知!”
易凤歌笑了一笑,说道:“你错了。我最出名的秉性,就是睚眦必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人予我一分,我予人十分。你今天如此威胁我,如此奚落我,我岂能无报?除非今日现在你就将我杀了,否则来日定有回报。”声音冷冷淡淡,竟然丝毫也没有将孟江成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这是你在逼我!……”孟江成迈步向易凤歌走来,厉声道:“好意相求,你却如此戏弄我!你再好的能耐,现在也是寄人篱下的一只蚂蚁,任谁伸手就可以将你弄死!”伸出一双拳头,就向易凤歌前襟打来,厉声道:“叫一声爷爷,我活着会看在你赫赫威名的份上,放你一条命!”
孟江成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拳之力,足以开碑裂石。
易凤歌才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浑身的神经肌肉都还不听使唤,走两步路都要气喘吁吁。
两拳下去,如何?
孟江成嘴巴里这样叫嚣,心中却是有些紧张,不自觉低下头,避开易凤歌的眼睛,嘴巴里的臭气喷在易凤歌的脖子上。
易凤歌笑了一笑,突然之间,身子往后一仰,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孟江成身子突然之间扑空,收不住力气,也摔倒了下去,就要扑在易凤歌身上。突然之间胸口一痛,浑身的力气就像突然之间被抽走了一般,不由大惊失色,一时头脑中一片空白。
易凤歌喘息着,慢慢扶着墙壁站定,微笑道:“你可相信我有杀你的能耐了?”
孟江成扑在地上,浑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心中敬畏,但是嘴上却不肯服输,厉声道:“快点将小爷杀了!”
易凤歌微笑道:“你方才没有杀我之心,我又怎么会杀你?”
孟江成厉声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杀你之心?不对,小爷方才就想杀了你!小爷才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