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十三低声对我说道:“麻烦了,那厮认出我们了,看那厮的摸样,貌似是书院的人?”
风行烈咧嘴一笑,说道:“麻烦?不怕,咱最不怕麻烦了,那厮强抢民女,叫嚷出来,即便书院山长是他父亲,也管不了用。”
想想也是。我笑道:“只怕入学考试考不进去,那就麻烦了。”
“入学考试考不进去?得了,尘,你以为你是谁呢?你是全大兴排得进前十的大才子,你考不进,这个书院谁还考的进?”风行烈的嗓门不小,一句话落下,四周一圈眼睛就往外面这边看来。
登时,就听见边上响起不服气的冷哼声。也是,读书人都是有些文人相轻的习性的,风行烈说话又狂妄无比,难怪人人侧目了。我笑了一笑,说道:“风公子,天下才子多得是,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了。”
我说着话,风行烈却是不以为然,笑嘻嘻道:“我就不相信,上数五百年下数五百年,有谁的诗才能超得过你。”他的声音更加大声了,这个就喜欢惹事的小屁孩!
风行烈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边上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这位仁兄,竟然是全大兴排得进前十的大才子?竟然是千年之内独步天下的大诗人?小生范建恒,想要向仁兄讨教讨教。还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范建恒一句话落下,四周的笑声就响成了一片。是啊,想想也好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居然敢认为千年之内独步天下的大诗人!也只有井底之蛙,才会发出这样的厥词!
风行烈挠挠头,笑道:“他的确是啊,难道不是?”
我摇头笑道:“风行烈,我已经发誓不再写诗,你不要给我惹麻烦!”这个小屁孩,就会给我惹事!
风行烈凑近我,低声笑道:“我就是在给你惹事啊,你想要得到书院前三的名额,可不是容易的事!书院里有近千学子,如果靠考,不知啥时候才能让书院的先生们认定你是大才子。所以,咱现在就要闯名声!”
这个小家伙,原来是担着这个心思!笑着摇摇头,说道:“如此当众与人比试,未免有些轻浮了。”
那范建恒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敢赌赛!”
我淡淡一笑,说道:“是,我们不敢比赛。”
那范建恒一拳打在空气上,不觉难受,却又无法纠缠,只好住了嘴,却又与身边的一群人大肆喧哗说笑起来,其中也有一些难听的话。风行烈火大了,可是看着我沉凝的脸色,又只能忍耐住。
也没有别的话,很快就报了名。那报名的先生倒是和蔼,将手中的回执递给我们,道:“你们都十四五岁了,想必《四书》已经熟读了。三天后考试,不过是任意背诵其中一本而已,不用担心。不过这几天还是要温温书的。”
一听,我完全怔住!愣神了片刻,才问道:“要背出来?全文背诵?”
作为万金油教师,我对《四书》中的《论语》《孟子》倒是很熟悉,当年督促李篁读书的时候,我也曾系统读过——但是,那只是读过而已!
我曾经要求李篁会背,但是我自己,很遗憾,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背!那时我只是优哉游哉的享受着生活的美好,哪里想过,我有一天,居然也要靠这些枯燥乏味的死记硬背来混生活?哪里想得到,这延州书院,居然会出这样变态的考题?
自然,这样的考题,对任何经过传统私塾训练的人都不成难题。可是对于我,偏生是个难题,而且是个难得不能再难的难题!
那先生抬起头来,也笑了一笑,说道:“是啊,这又不是什么难题。自然,如果《四书》一本都不会背,那还是先读蒙学吧。”
风行烈已经傻眼,半日才说道:“《四书》,我读过,但是我不会背……”低声问了我一句:“你会背吗?”
风行烈一声还没有落下,我就看见四周射过来的目光!
鄙夷,不屑,笑话!
后边排队的人,年龄都不太大,其中还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后面一个孩子,忍不住说话了:“先生,我都能背了,四书都能背了!”
孩子奶声奶气的话音一落,四周就响起了一圈嘲笑声!尤其是那个范建恒,声音特别响亮!
“连《四书》一本都背不出来,还来考延州学院?想听杨凌先生讲课……”
“还是先读三年蒙学吧,将《四书》背完了,再来考也不迟……”
“《四书》都不会背,还吹牛会写诗?”
“看他们的样子,不知读过几天书呢……斗大的字认得一箩筐不?”
那先生看了我们一眼,说道:“你们两人能背不?不能背,还是去报蒙学吧……”那先生说着,就伸手跟我们要回执。
“对啊,还是先回去读读蒙学吧,千字文,百家姓……”插话的是那个范建恒,态度嚣张之极。
“谁说我们不能背?”风行烈急忙将手一缩,愤愤然,厉声说道,“小爷今天是不会背,但是不是还有三天吗?三天之后,小爷一定背出来!”
“很厉害,很豪壮啊……”鼓掌的是那个范建恒,笑嘻嘻道,“那好,我们三天后来看你们两位大诗人来背《四书》!”
“背就背,我就不相信,天下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我风行烈!”风行烈气急败坏说道。
那先生含笑看着风行烈,随即问我:“你也来参考?”
“那是自然。”我的目光,在一群嘲笑的脸孔上缓缓掠过,声音肯定,“自然,我李同尘不是轻易认输之辈!”
“好好好!”鼓掌的又是那个范建恒,“两位果然是目空一切豪气干云,我们三天后拭目以待!”
四周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只不过风行烈的笑容,实在有些勉强了。嗯,我的笑容,估计也不好看。
正说着话,却听远处马蹄声得得而来,一群官兵,蜂拥上前,书院面前的一条小巷,登时拥挤不堪。
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就是他们,喏,那个穿红衣服与穿白衣服的,还有那个穿蓝衣服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一定是飞天大盗的同伙!”
一群衙役上前,将我与风行烈、蓝十三三人,围在中央。蓝十三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挡在身后。
镣铐声音,咣当作响,就往我们三人的脖子上套来。
那主持报名的先生,本来是坐在门口桌前的,见一群衙役如此嚣张,也不免大怒,站起来,喝道:“这是延州书院!各位没有要紧公务,请不要打扰!”
天大地大,读书人最大。那主持报名的山羊胡子先生,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这些衙役虽然嚣张,却也不敢随便了。其中一个首脑,就上前胡乱作了一个揖,说道:“先生,我们是来抓捕飞天大盗同伙的。”
一句话落下,我们三人傻眼了。飞天大盗,同伙?风行烈指着自己:“我,飞天大盗,同伙?”
蓝十三已经不耐烦,问道:“那个飞天大盗,是什么玩意儿?”
那些报名的书生孩子们,早就远远避到一边去了,这时候就交头接耳说起话来:“看不出,这三个人,看起来清清秀秀的,竟然是强盗?”
“人不可貌相啊……”怪声怪调的,是那个范建恒。
“看样子不像啊,你看那个红衣服的,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的缎子,他们用得着去做强盗?”
“是啊,强盗还报名来书院读书了,真奇怪……”
那山羊胡子站起来,说道:“凌大人。这三人中两人,是来报名参加我学院入学考试的。该不会是弄错了罢?”
那凌大人哈哈大笑,说道:“没弄错,没弄错!昨天犬子带人,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疑似大盗的女子,却不想在南门街上,被这三人给放掉了!犬子与一群衙役,都被他们打了一顿!他们三人不是同伙,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事情,犬子与一群衙役,都可以作证!”
“去你妈的!”风行烈怒起来,厉声骂道,“昨天老子在你儿子手里抢了一个姑娘家放掉了!一个姑娘家!脚上的鞋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姑娘家!那样的姑娘家会是大盗,也只有你这样的狗官狗小吏才说得出口!”
“放走大盗,还强词夺理!”那凌大人冷笑起来,挥手,对那山羊胡子说道,“林先生,打扰了,我们马上办好事情!”挥手,吩咐道:“将三个人都给我拿下!”
那边上的衙役,如狼似虎的,一拥而上。风行烈与蓝十三哪里肯吃这样的亏?
风行烈对蓝十三大叫一声:“你护着尘,别叫他吃亏!”身子就窜了出去。蓝十三答应了一声,护在我身边,也不离开,拳打脚踢,几招之间,就将身边一群衙役,全都打倒。打人之际,留意着,不要让那些衙役拳风带到我这边。
风行烈一脚将挡路的衙役踢开,旋风一般,冲到那凌大人身边,揪住他的衣领,冷笑道:“本少爷活了十几年,说本少爷纨绔的不少,说本少爷是大盗的,也只有你这狗嘴才说得出来!”啪啪啪就是几巴掌,将那凌大人打得哇哇大叫,边上却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居然敢殴打上官!反了反了,兄弟们,一起上前,将他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