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钦差大人如此爽快,那领头的书生大喜。当下将我们迎接到渡口边上,一个长亭之中。长亭之中,酒馔早就备好,又有小童,正在煮酒。领头书生,端起酒杯,先请钦差大人上座了,又请我坐下。恭声说道:“我等是兰州学子,近日来已经听闻了玉大人的越级奏折内容。玉大人此奏,实是有利于天下苍生。玉大人为天下苍生获罪,我等不能做其他事情,就为玉大人备了几盏水酒,以作壮行。”
这样的说法,心中豪气,也不由陡然而生。当下朗声一笑,说道:“诸位学兄抬爱,玉同尘实在是受之有愧!然而今日情景,却之却是不恭,因此勉强就受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一群书生,轰然叫好。又有书生上前,道:“今日此行,不能无诗。玉大人已经发誓不再作诗,就让我等,为玉大人作诗送行。”当下拔出腰间长剑,笑道:“为玉大人且歌且舞且吟,如何?”
钦差大人鼓掌笑道:“这却是千古佳话。”
那书生朗声一笑,长剑挥出,舞出漫天的一片雪花!
就在这漫漫的剑影里,书生的吟声朗朗传来:“昔有贫家子,轻狂不知愁。斗酒诗百篇,洛阳纸难求;三篇《六国论》,才子朱笔收。漫言天下才子如粪土,此子风华世难求!庆州城下诗三百,一曲挽歌天地秋!六首及第人间少,双科状元世上无;天下英雄谁敌手?此子占尽最风流!今日再闻风云起,疾风骤雨覆孤舟;愿以剑舞献吉言,此去平安事无忧!”
“天下英雄谁敌手?此子占尽最风流!”几十个书生的吟诵声音一起响起,而那剑舞的书生,已经将身形定住,捧剑上前:“玉大人此去,疾风骤雨,不知前途如何。某亦不才,愿与玉大人一路同行,别无能耐,鞍前马后小事奔走,或着能有些小用处。不知玉大人意下如何?”
这样一个要求,我却是愣了一愣,随即将眼睛看向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哈哈一笑,说道:“玉同尘,玉同尘!天下英雄无敌书,占尽人间最风流!你这书生,若要跟随,就问玉大人自己意见罢!”
我想了想,摇头说道:“这位学兄,你也是有自己家庭学业的……”
那书生朗声一笑,说道:“玉大人若是不允,我等已经自己凑了钱,就买了小船雇佣了马车,跟在玉大人后面,玉大人不允也得允了!”
这样的事情,我不由怔了怔,随即大笑道:“既然这样决定,还假惺惺矫情问我作甚!我若是再不答应,还不是让天下的人笑话我不近人情?”
一群书生,一起大笑。我拱手:“请问学兄,高姓大名。”
那书生拱手还礼:“在下卓瑾瑜,字如玉。”
一路之上,这样的情景,又遇到了好几次。我们的车队后面,也跟上了好几辆马车,都是我的粉丝跟屁虫。
虽然有些得意,却又有些诧异。眼睛看着东门,东门耸耸肩膀:“我是派人稍稍煽动了一下。但是能有这么大的规模,却是公子平日的名气。公子平日若是没有名气,今天我再煽动,也起不到效果。”
我苦笑了一下:“获罪进京,就有这么大的派头。只希望那些看不惯我的人,不要也在路上拦路问罪才好。”
东门哈哈大笑,说道:“这样的事情……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个有田有闲的读书人,总是比较懒惰的,这样辛苦的事情,总要想一想再做。再说,一两个人拦路,也起不到效果;要等他们汇集几十个人一起拦路,那我们也早就过去了。”
东门的分析倒也有些道理,我们一群人一起哈哈大笑,漫天的忧虑,一扫而空。
七天之后,我们的车队到了京师。天使早就在城门外等候,告诉钦差大人:“直接将玉大人送到驿站。玉大人身边,跟一个书童服侍即可。至于外客,就先不要见了。”
我苦笑了一下。东门笑道:“还好,是送到驿站,不是监狱。公子且放心,我们在外面也会尽力而为。”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东门的意思。当下叹息道:“如果是要赔进人命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东门却不答应,吩咐随从推着他,向秋如意道:“夫人,我们去找客栈。”带着一群我的粉丝,自顾自去了。
进了驿站,我也随遇而安。那驿站的小吏倒也殷勤服侍,只是被软禁的感觉着实不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起之前没有完成的事情,于是叫香墨准备了纸笔,又开始写我的《资治通鉴》起来。只是临走的时候很匆忙,没带几本书,手中资料不全,写起来分外艰难。很多地方,不得不空着,等有空查资料的时候再写。
本以为,皇帝这样着急的将我叫进京来,总是马上就要传我问话。只是没有想到,在驿站里一直等了好几天,连个人影也不见。我这个人本来是坐得住的,但是想着一场大战马上要打响甚至可能已经开打,我却丝毫消息也不知道,又有些焦躁起来。
树叶一片一片飘落下来,时间又到中秋了。吩咐香墨按照后世所见的月饼的样式,做了几个小饼,一起吃着,猛然之间,却看见驿站高墙外面,飘进来一片树叶。
飘进来树叶,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片树叶,还是半青不黄的。照例说,这样的树叶,还没有到飘落的时候。心中起疑,就吩咐香墨:“你去将那片树叶捡起来。”
香墨笑道:“一片树叶,有什么好捡的,又不是金叶子。”却还是将树叶捡起啦,扫了一眼,却露出诧异的神色,急忙跑过来,将树叶递给我。
接过树叶,我再镇定的性子,眼皮子也不由跳了一跳!
上面只有几行极小极小的字:“八月十三,京城寒门书生集中东门之外;次日,京城高门学子,汇聚扬威侯府中。”
只几个字,其中内容,却是惊心动魄!
我将树叶揉烂了,看着面前的香墨,苦笑道:“情况……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香墨也是苦笑,说道:“公子本来就背负了天下寒门学子的全副希望。今年因为公子的缘故,开了一次恩科,给了更多的寒门学子一个希望,公子声望更是到了顶点。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非常正常。”
非常正常?我苦笑了一下。这样的景象,少不了东门之功。
只是正如东门说的,既然这场战斗是全天下寒门的战斗,我就没有理由拒绝其他的寒门学子参加。我输不起,其他的寒门学子也输不起……既然这样,我更是要努力争取胜利!
香墨小声问道:“是谁想了这样一个办法送消息?倒是隐蔽。”
我轻轻笑:“除了东门,还能是谁?虽然在树叶上写字,字迹模糊,难以辨认笔迹。”
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心却反而平静下来。知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一两日之内,或者下狱,或者见驾,总要见分晓了。
正与香墨对视,默默无语,却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却是驿站驿丞,脚步慌乱,闯了进来,迭声说道:“玉大人,情况不好!”
香墨跺脚道:“你这位驿丞大人,先将话说明白好不好?您这样惊慌失措的……”
那驿丞已经跌跌撞撞进来,说道:“外面来了一伙子人,来了一伙子人!听说是常威侯府邸里的家奴,还有一些其他人……常威侯说了,您这是擅改了祖宗家法,要乱我大兴江山,皇上舍不得杀了您,他们就要拿了您去乱棍打死,帮皇上下决心……”
驿丞说着话,我们也听见了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那纷乱的脚步声,就像是疾风骤雨敲打着地面!
中间夹杂了隐约的呼喊声:“拿住乱臣!拿下乱臣!”“你们往这边,我们往那边……不要让乱臣贼子跑了!”
一瞬之间,在场几个人,脸色都是惨白!
常威侯,也就是东方啸鸣的叔叔东方残墨。这厮是京城之中,最不讲规矩的一个王爷!
因为这厮身份特殊。他是东方啸鸣的叔叔,当年对先帝还有东方啸鸣,都有救命之恩。所以,在东方残墨这厮不愿意去封地的情况下,两个皇帝,都准许东方残墨留在京师,而且,三天两头还有赏赐!
因为有皇帝撑腰,东方残墨在京师之中,也算是一绝。从来不与你讲什么规矩,他看不惯的,就只管打,只管杀,不像王爷,简直是京师之中的一个绿林好汉。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这样一个绿林好汉,居然瞧上了我!居然要将我拿去杀了!
香墨跺脚道:“有躲的地方没有?”
那驿丞疾声说道:“我们这小小驿站,哪里有躲的地方啊……”
就在我们对话的时候,耳边依然清晰的听见门外的声音,如雷一般震响,那是砸门的声音!又有嚣张的声音:“你们这些养马的,快点将门打开,将玉同尘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