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城市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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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看男人吸烟

很喜欢看男人吸烟。小的时候,我爸爸的烟是抽得很凶的,他的左胳膊不能弯曲,在共和国为军人制定的伤残级别中属二等甲级残废,所以总是把火柴举到很高的地方,才能将烟点燃。这于是奠定了我一生对男人的审美——抽烟而且是用火柴点烟的男人,才有味。

因此我从不劝我老公戒烟,我甚至怂恿说,抽吧抽吧。听到有的男人说,烟钱要靠自己额外去挣,或是伸手向老婆去讨,我就从心里可怜他们,回家后也就免不了与我老公感慨,说许友才你就知足吧。他这时总是眯起眼睛,往墙上一靠,然后熟练地摸出一根烟。

他靠在墙上吸烟的样子很安闲。

平生见过的抽烟最多的男人是在火车上——那是1981年,我去钱塘江观潮的途中,他坐在我对面。是夜行列车,杭州城的灯火,后退着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农历八月十七,一上来是一个月黑夜。没有灯,车厢昏蒙,他划亮火柴,于是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后来那一星烟火就一直明明灭灭,黑夜中红了一路;他侧脸向着窗外,神情暗淡。

这样抽烟的男人,再年轻,也让人觉着受过许多磨难。

我对抽烟男人的欣赏,偏于落寞——我喜欢看神情黯然的男人抽烟。我的一个同学,手指细长而脸色灰冷,一吸起烟来,眼神就变得无着无落,飘渺不定。他这时就变成了聊斋中的书生,一个十足的潦倒文人,注定要有一番生死遭际,最后穷困以终。一个人抽烟能抽出一种江河日下的萧条意味的美丽,这让我惊奇。

唐国强对储智博说,兄弟,听哥一句话,别戒烟。我一直不喜欢唐国强,嫌他生得太漂亮。从前有一个潘安,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也是眉目如画。他在大街上行走,常会被女人们围观追逐,并且往他身上乱扔花果。唐国强就让我想到潘安。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抽烟,而且他说听哥一句话,别戒烟。这句话说得多厚道。他妻子自杀后,唐国强受到过各种各样的责难,我想在那些日子里,他一定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我的异性朋友中,也有不抽烟的,一起坐坐时,我就很遗憾。有时忘了神,往往会唐突发问,说你怎么不抽烟?我总觉着不抽烟的男人太干净了,让人不可接近。

如果我当初嫁了一个不吸烟的男人,也不知会怎样?但自己随即否定: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