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狼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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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鱼渊

住手。

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我不敢相信的声音。

我睁开眼。

看到一个熟悉的我不敢相信的身形。

还是那一裘黑袍,单手执剑。一尘不染。气宇轩昂。

长发在风中飘动,剑气在手中纵横。

鱼渊。三年未见的鱼渊,绝不服输的鱼渊。

他挺拔的身形傲立在我面前,冷冷的说。炽刀烈。住手。

炽刀烈纵身跃出人群落在鱼渊不远处。来者何人。

天下第二巫师。鱼渊。

鱼渊?你就是鱼渊?

是我。

炽刀烈说。天涯都敌我不过,你应该知道你来就是死路一条。

鱼渊仰天大笑,他长袖一甩。天涯是天涯,我是我。鱼渊这一生从未惧怕过任何人,也绝不会惧怕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背叛自己国家的反贼。

炽刀烈微微点点头。很好。很有勇气。

鱼渊回头对我说。炽刀烈交给我,你杀出城去,野草在城外会接应你。

野草。原来与鱼渊在一起。我捂着胸口站起来,说。他有干将,你敌不过他的。

少废话。鱼渊甩手将剑指着我的眼睛。再不走我便杀了你,还想活命就赶紧给我离开。

我在那凌厉的剑气中看到了悲伤。就像苍月下狼孤独而幽怨的啸声。我已经欠鱼渊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才能让我们之间有所偿还。

鱼渊却又突然说。现在,你能叫我一声师父么?

我看到他眼神里那种迫切的渴望,剧烈而又诚挚。就像三年前当着师父的面他将剑插进沙土,半跪在地上抓着我的肩膀,说。如果你选择的是我,那么今天即便是死,我也会把你带走。

其实,你在我心中早已是我师父。坚韧,坚强,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可此时此刻,我却说不出口。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原因。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想做却又不情愿做。宁愿把它藏在心里,去一点一滴的幻想并体会着。

不愿意就不用叫了。鱼渊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现在我要你快滚,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我眼角有些湿润。鱼渊一挥衣袖。一阵气流将我推出在几丈之外。

寒风澈你记着。假若今天我死了,不要为我难过。我愿让自己的剑与灵魂回到千年前狼族的战歌里肆意飞扬。你要记得从来不轻言放弃,也绝不会遗忘梦想。那些错落,那些繁华,那些永恒的力量我希望你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铭记,并且像一千年前那样骄傲的让它们传承下去不被这个世界所淡忘。我希望你记着我的名字,只是记着就好。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热血,共同的信仰而灿灿放光。也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原谅我。请原谅我,原谅我鱼渊带给你今天的一切,破裂与悲伤。而未来的路上注定飘渺而迷离,你把握好自己的心,一定不要在狼族的回忆里迷失方向。

然后鱼渊的剑开始隐隐的搅动着空气。长发映着白袍在风中不住的飞扬。炽刀烈提着干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杀气蔓延。

背后突然剧痛。我全身一阵酸麻,两眼瞬间一片漆黑。模糊中只看到他们已同时出剑。迅若游龙。

。。。。。。

世态炎凉。岁月沧桑。

剑气。鱼渊

有人说。命运就是一把剑。

凌厉。

我是鱼渊。狼族当年最后一战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人。父亲在战乱中用寒冰将我封印在冥海里,九百年后我苏醒过来。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我看着这个世界的心便是冷的。后来青枫说,这正如同我的杀气。

我没有我的亲人,没有感情。流浪市井的那几年里我尝尽了炎凉的世态,无尽的沧桑。那些年里我不敢说自己是狼族人,只能屈辱的在世人不屑的施舍中勉强一天天长大。在我六岁前时,我穿着残破的衣服,风餐露宿。任何人都可以毫无理由的打我,对我拳脚相加。因为那时的我不会反抗,也没有人会来阻止。他们只会幸灾乐祸的围在圈外,看着一个年幼的乞丐为了生存而屈辱的忍气吞声。我发誓自己当时是想去反抗,是想去杀了他们的。可是我知道自己若是这样做了,便再也没有未来。

而就在我六岁那年,我遇见了月河。

当时我被一群人围在街边打的几乎昏厥过去。只因为他们说我的眼睛太冷,他们看着不舒服。后来月河就出现了,老人一挥长袖将那些人震得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然后他拉起我的手,问我是否愿意做他的弟子,随他修行。

我看到他的眼睛满是期待与祥和,竟让我想起九百年前的父亲。

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他。

后来月河在那些人身上每人丢了一百两黄金,便带着我离开了。我们去了千雪山。那时与我一起在千雪山修行的还有天涯与青枫。

在千雪山的十八年,我与青枫成了朋友,因为我喜欢他的静。而我与天涯成了敌手,因为我不喜欢在别人眼里,有人比我强。

虽然我知道,天涯的天赋很高,甚至比狼族的都高。可是我绝对不会认可,他比我强。青枫说他最欣赏我的就是我身上的傲气,甚至比杀气还重。我记得当时我只是默默的摇摇头,然后便走开了。我的血液里是那种天生的桀骜。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空旷的大地上剑指苍穹,仰天长啸然后释放自己所有的痛与力量。直到我筋疲力尽时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嘴角渗出的血苦涩的流过我的脸庞。而在这个时候我看着夕阳,就想笑。不是怨天尤人,不是无可奈何。只是我想到自己九百年后生活在一个异族的国度,连自己的信仰都不敢认同的悲哀。

我发誓自己想复兴狼族。

我发誓想夺回这片大地。

所以我一直在加倍的修行,拼命增长着自己的力量。我不分昼夜的努力着,每当我有一丝松懈时我便会将右拳放在自己的心口。然后告诉自己。我是鱼渊。我是狼族的最后一个战士。青枫有时便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我修行,也不阻拦。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知道我心里的痛苦与渴望。不是因为他的摄心术。只是我相信真正的朋友心中那灵犀一点的灵动,绝不会逊色于这世间任何一种感觉任何一种力量任何一种情感。

可是后来我们却都离开了。

我第一个离开了千雪山。因为在世人眼里,我即便再强,也终究被牢牢的压在天涯这两个字下。那晚我在月河门外站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让我重生的老人。我终究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孤独的创造未来,创造狼族的希望。

鱼渊啊鱼渊。

当九年之后我再次见到天涯时。见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寒风澈。我感觉到他血液里流过时那种熟悉的让我难以相信的悸动。我几乎差点就掉下了眼泪。

我放下了自己的剑,半跪在地上请求他做我的弟子。因为我知道以他的力量,在未来完全可以吞并这个本属于我们狼族的大地与天空。我甚至已经看到了九百年前,那些模糊的记忆里时隐时现的樱花与笑容。

可他竟然拒绝了,可他竟然拒绝了!

寒风澈冷冷的说。我不想让你死。我不相信天涯已经磨灭了他狼族的天性,我不相信他已经失去那强大的战心!这个九百年前剑决天下的狼族大将军,竟然会遗忘掉自己的信仰。

从来不轻言放弃,也绝不会遗忘梦想。

我笑了。

后来天涯带着寒风澈回到了寒风城。我曾经也一度心灰意冷,放弃了寒风澈。我对自己说认命吧鱼渊,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

可是我一个人,终究是无法救赎已经没落的狼族。

我还是去找了寒风澈,并带他离开了寒风城。看到天涯匆忙的追上来时,他眼神里的那种光芒让我永远也无法释怀。实在太过于神秘。如此迷离。

后来我们在山洞里遇到了白虎,那传说中气力通天的神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攻击寒风澈,到后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放过寒风澈。只是后来看过他的幻境石后,我才知道他是在偿还上一世的尘缘。

而他也给了寒风澈九百年的力量,当后来寒风澈用那强大的力量打倒我时,我几乎已经绝望了。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竟然会有那么大的仇恨。我倒在地上感到的不是胸口的疼,而是心口的疼。那种剧烈如万箭穿心般的绝望甚至让我觉得狼族终将在岁月里沉沦。

可我还是不甘心。我鱼渊认定的事情,死也不会放弃。

我拼尽力气带他到了冥海森林,然后自己便昏迷过去。后来当我在炼妖池醒过来时,天涯也在。三千万劫杀手到了冥海森林气势汹汹的包围了我们。那是我与天涯在离开千雪山后的那十六年里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我们在三千万劫杀手中拼出一条血路后天涯推开我让我走,我看到他眼中那种一成不变的沉静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又冲了进去。我竟然说,鱼渊竟然说,那个骄傲的鱼渊竟然会在那个时刻对天涯说。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这难道就是我心中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另一种回忆,亦或是狼族的天性在冥冥之中支配着我的感情么?

一个战士最尊敬的,最相惜的。便是自己这一生的年华里最强大的敌手么?

是。一定是。

我在那一刻遗忘了那些荣誉与反目。我只记得,那十八年的青春里我们曾一起走过。

可天涯还是用潜龙术将我震飞了出去,留下自己一个人与那些万劫杀手纠缠。我醒过来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我的身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后来我知道他是寒风城的带刀卫,并且是寒风澈最要好的朋友。他叫野草。我也不知道寒风澈此时此刻在哪里,但是他肯定已经脱离了险境。

可是天涯,去了何处。

生死堪忧。

后来我便带着野草隐匿在世间,并指引他修行,也知道了那天之后天涯被抓去了炽刀城。

我本想去找到寒风澈唤醒他狼族的战心,又想到此次天涯被抓走,寒风澈必定会救。而若他想从炽刀城救出天涯,就一定会自己选择修行。有青枫有寒风城的那个带刀侍卫长在他身边,我不必担心。

就这样过了三年。

我终于有了寒风澈的消息,他们占据了圣母城,并且召回了溯月四散的十万大军。后来我不断的听到世间的传言说寒风澈有神人相助,六天连破七城的消息。我知道他决定去攻破炽刀城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他担心。他终于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修成了一名法力强大的巫师,可他不该如此轻率便前往炽刀城与炽刀烈一决雌雄。我曾经占过那传闻中法力通天的炽刀烈的星位,我知道现在的寒风澈虽然强大,比起炽刀烈却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我的直觉告诉我,寒风澈会败。

我立即带着野草不分昼夜的向炽刀城赶去。当我们到的时候,炽刀城已是一片混战。

我飞至空中找到寒风澈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身负重伤。不远处他的士兵们正拼命抵挡着炽刀烈暂时保护着他。

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的生命今天便会停止在这里。

我也突然感知到,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我还是落了下去。落在寒风澈面前。

寒风澈看到我时很惊讶。他说炽刀烈手中握着的是干将时我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了。那个骄傲的鱼渊今天便会死在这里。那个狼族的战士今天便会死在这里。

可是我不怕。我很冷静。

我转头希望他能随我十年前的心愿叫我一声师父。他却只是看着我,默不作声。

他眼神里的那种色彩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是怎样的答案。

没有时间了。

野草从背后将寒风澈击晕后然后按照我吩咐的那样带他逃出了炽刀城。我挡在了炽刀烈面前。他的眼神里充满着不屑与蔑视。他的干将在风中狂妄的嘶鸣着。随后我们同时出剑。在那一瞬间我竟如同完成一个充满荣誉的使命般感到欣慰。因为我就在那飘渺的剑气里看到不日后那忍让了一千年的狼族回来了。在一声狼啸之后那霸道而嚣张的剑气将所有的大地与天空淹没。我看到自己的剑与灵魂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回到千年前狼族的战歌里肆意飞扬。

一阵轻轻叹息声传来。我的剑在那一刻蓦地从手中脱落。然后我看到干将从自己的身体中刺过。一剑穿心。

竟然不是很疼痛。

我看到炽刀烈的眼中滑落一丝悲哀。那种刻骨铭心的悲哀。

我看着流过自己长袍的血,微笑着死去。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片悲伤。不论是强者还是弱者,永远都不能从那里走出来。

有人说。人这一生的时间,不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活,不是为自己的感情而活,而是为了更好的死去而活。

有人说。世上的所有永远都是平衡的。譬如生与死。譬如夏与冬。 譬如流去的年岁与未来的笑容。

鱼渊啊鱼渊。

我的生命里又留下些什么。我是强者还是弱者。我又为何而活。

狼族千年的落寞中终究会留下我的身影,宛若千年的沧桑般在轮回中铭记。我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在无可奈何的活着,我也知道自己这一生却都在骄傲的活着。

有人说过我是一个真正的战士。有人说过我是一个冷酷的杀手。

也有人说过我的桀骜与坚强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力量。

可是我觉得。

这个世上最美最珍贵的。

却是回忆。

鱼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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