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那季落花不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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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蜗牛其实喜欢蒙牛的味道

“蜗牛,快拿钳子来!”

我一跌一拐地冲了过来,嘴里还拉着一个长长的“哦”字。

“你就不能稳重点儿吗?这么大的人啦,还像小孩子一样摔屁股!”她习惯性地张口批评我,然后看着我乖乖的又略带几分尴尬的囧像就扑哧一声笑了。

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她批评我的样子,尤其是那饶有魅力的一笑。

她是个内向的女孩,刚调入这家工厂时,我们同时负责给牛奶装箱的工作。初来乍到,她面红耳赤。刚开始我一以为她是天生的酒鬼肤色,但是当我们相处惯了以后,我渐渐地发现,她脸上的红晕完全是外界环境混合着她内心的情感表现出的一种羞赧态势。

刚来了半个月,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往往是一低头就能碰到鼻子。有时候,她似乎发现我在偷窥她,就索性转过身去干活。我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就低着头,没心没肺的装起箱子来。

直到相处了一个月之久,我才知道她有一个淑如其人的芳名——戴茸。刚开始,她不喜欢笑,不喜欢说话。不,应该说除了喜欢低着头装箱子外,她别无二心。

工厂的老板很器重她,因此她的奖金是最高的。厂子里的其他长舌妇女时不时地背地里议论着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谬事,诸如她和厂长不清白之类的话。她不经意听见了也耐着耳朵闪过去。当然,我是对这些污言秽语不屑一顾的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正大光明的展现出她高尚的人格和纯洁的本性。

又一次,我无意间看到她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着眼泪。我本想安慰她,但是她很快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立马擦了擦脸颊。她是一个刚强的人,我知道她有如此的举动,实属承担了太多的悲哀。

渐渐地我开始兴奋起来。因为在我们同入厂子的第三十三天,她开始对我说话了。她的语调很温柔,微笑时嘴角弯起一轮润泽的月牙。“帮忙递一下胶纸!”我如释重负般地朝着她一笑“没问题”,这是我们第一次的交谈和合作,短暂而默契。

之后,我初步了解了她的情况。是洛阳人,未婚,家中还有一个念书的兄弟。家境不是甚好,父亲多年卧病在床,母亲一手操持。我无意间问道她为什么没有读书的缘由时,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强颜欢笑着对我说:唉,基础差,不是那念书的料。从她失神的目光里,我分明感觉到她内心隐藏着难言的苦衷。我殷切地陪笑道:原来是同路。她看着我笑,很清淡。

在饮食方面,她吃得很朴素,而且时常是大米、馒头。为了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多和她待一秒,我强忍着食之不得下咽的怨苦和她挤在一起吃饭。她很开朗,吃饭也不拘一格,仿佛坐在身旁的我只是一缕没有呼吸的空气。我自作聪明地偷偷往她碗里夹个鸡腿之类的东西,但是没几秒之后,那个鸡腿又变戏法似的躺在我的碗沿,当然这样的还礼还带着附属品就是她那句温柔的:谢谢!

第二年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请了一段时间的假。那几天,我无法形容自己受煎熬的心情。想打个电话,又怕她有事不便接,发个短信吧,又怕那短短的几个字背叛了我一直伪装着的坦然。终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我在梦中听见了她的声音。一睁眼,她已经打开行李晾晒了。她朝着我一笑,“这些天还好吧,给你打电话还关机!”我猛地一惊,这是一种该怎样形容的惊慌呢,自她走后,我的手机就一直开着,直到前天晚上,它叫的厉害,我才一狠心按下了关机键。“你是前天晚上打的?”“是啊!怎么了?”啊,老天爷呀,为什么你让我miss这段长久的等待啊,我苦笑着摇摇头。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猛地发现她的电话多了起来,她接的时候也躲得我远远的,深怕我会知道什么。她回来的时候笑得很欢乐,“蜗牛,喝个牛奶吧,蒙牛香醇!”

我极不自然地摇摇头,“我喜欢伊利冰融!”

她开始有些失望,我知道那失望完全是我一反常态的表现给她带去的。她笑笑,“那随你的便吧!”我分明感到她此时的笑容是三心二意的,也全然没有先前的迷人。

紧接着,她工作也开始变得漫不经心起来,时常因为一个来不及接的电话而走神三五分钟。于是那时候,第一直觉告诉我:她恋爱了!

总结出这个无懈可击的结论后,我开始嘲笑自己,原来那么多的逢场作戏自己始终是自导自演,自作多情。看着她脖子上的那根复古式的金项链,我知道自己和这些闷头闷脑的包装箱打交道的日子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终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我关掉了手机,一憋气远离了那个曾栽培过我无数幻想与梦境,最后又生硬地打碎这一切的野生基地。在一个附中里,我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位置。后来同事老杨在运货时碰到我:走了也不吭声,电话也停机,我们大伙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更可怜的是那个对你钟情的姑娘,厂长发布了你擅自离岗而被开除的事情后,她竟抱着头猛哭了三天,最后还晕倒在车间呢!

“对我钟情的姑娘?”

“是啊,就是戴茸啊,也可怜那姑娘上次请假回去打发她母亲,不甚动了腰骨,后来干活常常疼得厉害。”老杨同情地说“为了安慰她久病在床的父亲,她除了给家里雇去保姆外,还要每天打电话和她父亲谈天。这姑娘真是孝顺啊!”

“打发她母亲?”

“是的,她母亲不幸出车祸离开了,临走时只给她留下一条当年她爷爷传到她母亲手中的金项链。这姑娘承担了这么多,实在是不容易呀!”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又背叛了我,我不顾身边同事诧异的目光拨打了那个曾经改变了我很多的电话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我红着眼睛看看老杨,他叹息着:在你离开的第三十三天,她也辞了工作离开了。

顷刻我朝着漫天的阴云喊去:蜗牛其实喜欢蒙牛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