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同学少年多不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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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生不简单(6)

多年的积怨蓬蓬地烧出来了,都是年轻气盛的脾气,哪儿肯被比下去,石韬嚷嚷道:"偌大的酒楼,难道就不能腾出一点点地方么,他们来了多少人,全江东的人都来了是不,还包酒楼,太霸道了!"

伙计为难地说:"客人已经付了账,实在不能让大家伙进去,请原谅则个。"

"他付了多少,我双倍给你!"马良打算充大款。

"这个,不是钱的事,这是商家规矩。"伙计竭力解释。

众人哪里肯依,七嘴八舌咒骂起来。

"有钱了不起,拽个毛,还包酒楼,他咋不包荆州牧的官邸呢?"

"有种把江东军队开过来,占了荆州,全荆州的酒楼都归他们!"

"在襄阳地盘上充大款,钱烧得慌!"

..

怒火朝天的咒骂声中,诸葛亮却发现黄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这时,酒楼后堂走出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像是酒楼掌柜,他满脸和气地说道:

"各位客官,得罪了,伙计不懂事,不知道变通,本店一楼空着呢,客官尽可用,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真是风向变得快,众人还道是自己骂得凶才赚来的便宜,可知温良恭俭必吃亏,耍横凶残是正道。

一众人进了酒楼,那伙计殷勤地将他们领去安坐好,诸葛亮忽发现黄樱又出现了,她这一番去而复返便如日影转换,若不是他心细,恐怕无人察觉。

掌柜亲自捧了酒来斟好,还吩咐伙计上最好的菜,说道:"刚才多有得罪,这一坛酒算做赔罪,今天的饭钱再打两折。"

两折!

襄阳职院的屌丝们以为自己在梦里,天上掉馅饼的神话是存在的,而且很真实,像此刻这杯中酒,荡漾出浸润人心的香味儿。

"你就不怕得罪包场子的贵客?"马良问。

"那贵客好说话,我和他说好了,他很通情达理。"

那掌柜走后,马良嘻嘻道:"两折是不是会员价,要不赶紧办张VIP卡,以后婚宴寿宴满月酒都来胡不归。"

"哪儿有这许多便宜,我瞧这事透着蹊跷。"庞统皱眉道。

"蹊跷就蹊跷,有便宜不占是白痴!"崔州平开始憧憬了,"如果品牌店的包包衣服护肤品都能两折,那该多好!"

"这位妹纸是谁?"石韬发现了黄樱,她没和他们坐一桌,自己独在另一桌。

崔州平拍拍脑门,"她是神仙姐姐的同学,是叫,叫.."

乔小小的魔力太大,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都是盲区,别说是区区一个女同学,便是荆州牧刘表莅临,也会被花痴男们忽略。

"黄樱。"诸葛亮轻轻道。

"哦,是黄樱,我早知道了!"马良还装自己记性好,其实他也没记住黄樱的名字。

和水色一流的乔小小相比,黄樱太普通,对大多数男人来说,她就是个寻常女孩儿,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没有任何突出的特点,也许她内涵丰富,可男人看女人往往从色相着手,这是最省力气的方法,他们没有耐心去读懂一个女人繁复纤细的心思。

二楼忽忽起了叮叮之声,起初以为是漏水,石韬还到处看,喊道:"老板,你们酒楼该维修了!"

那声儿不停,渐渐还扩张了气势,仿佛一脉流水,从静悄悄的空谷淌出来,滑过一溜冰凉的青苔,碰着了一枚雨花石,堪堪跳起了浪头。

石韬骂道:"还五星级酒楼,水管漏了都不管!"

诸葛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石韬摸不着头脑了。

孟建低声笑道:"没文化就别出来丢人了,这是琴声。"

庞统赞道:"好琴音!"

众人屏息聆听,那琴声原来来自二楼,也不知是哪个有雅兴的客人在奏乐,真个是声如风扫明瓦,音似空谷落红,乐恰松涛过岗。

诸葛亮忽地把桌上的空碗全推到眼前,每只碗盛满了数量不等的酒水,他握住一支筷子,当地敲了下去,那一声空如深山清啸,水滴般穿透了琴声织成的音乐帷幕。

二楼的琴音像是听到了回应,微微起了一丝儿波折,须臾,琴声稳住了旋律,敲击声也不停止,合着琴声的节拍,仿佛是隔着深谷的悠长呼应,彼此的回声在云雾里荡来荡去,宛如墙里秋千索,风一过,呼啦啦地牵住了满院风情。

琴声敲打声渐渐合二为一,有时琴声主导,有时敲打声主导,两者一面儿合拍一面儿比拼,像一对儿惺惺相惜的旷世对手,彼此在音乐声里读透了对方的志向抱负。

"有金戈之声。"庞统悄然道。

金戈之声凌云而起,仿佛两军对垒,万马嘶鸣,银襜蔽日,风尘如怒,弓弩似电,节杖一抖,抖落出半壁江山。

一众人都听傻了,马良还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到的是,怪不得徐庶崇拜诸葛亮,这娃真的太有才了!

便在这难分难舍的乐曲纠缠中,突然,一个惊世骇俗的喷嚏打出来,诸葛亮手中的筷子顿时歪了,一碗水倾了过去,那琴声也弹黄了一个音,乐音一时戛然。

众人被毁了雅兴,拿了凶残的眼神去看打喷嚏的人,原来是石韬,他被一双双钩子似的目光抓得受不了,可怜兮兮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真的忍不住.."

二楼响起了吱嘎的开门声,轻软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来的竟是乔小小,她礼貌地说:"楼上的客人请适才合奏的朋友叙话。"

诸葛亮问:"请问那位客人是谁:"

"朋友去了自然知道。"

诸葛亮到底是少年心性,还做不得不动心的持重,他果然起身欲跟乔小小上楼,身后的同学终于醒过神来,纷纷担心起来。

"别乱上楼,我们陪你们去,万一是色狼呢?"崔州平对诸葛亮不放心,到底是帅哥,这年头重口味的神经病很多,诸葛亮的安全系数很低。

"就是就是,就算不劫色,也可能劫财。"马良也说。

诸葛亮哭笑不得,"哪儿有这么多危险,你们放心,不会有事。"

他是决定了不会更改的倔强,一旦决定,便是刀山火海也当慷慨赴之,何况只是会一会一个以琴会友的陌生人,他没打算犹豫,跟着乔小小上楼去了。

二楼雅间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孙尚香,她瞧见诸葛亮,鼻孔里哼了一声,她旁边坐着一个面容和善的男人,看样子是个厚道人,因为他对诸葛亮温和地笑,最后,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坐在一架七弦琴后,微笑从他的嘴角漾出去。

帅哥和帅哥见面总要相互仔细打量,诸葛亮想,这人才是真正的优雅,真正的美风仪,而自己造作的痕迹太重,他们之间相差的是时间陶铸的人生历练,可诸葛亮自负地相信,总有一天,他能超过这个风度翩翩的鼓琴男子。

那男子抬起手,"请坐!"

和善面孔的男人亲自请了诸葛亮落座,还为诸葛亮斟了一杯酒,弹琴的男子也举起一杯酒,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却默契地一饮而尽。

"这位朋友心思纤毫如发,玲珑细腻,岂凡人能解。"男子融融笑道。

"彼此彼此。"诸葛亮说。

男子叹道:"听其曲知其心,朋友胸怀十万貔貅,弹指间便具扭转乾坤之力,非常人也。"

"彼此彼此。"诸葛亮重复道。

男人一笑,"看你如今年纪尚轻,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诸葛亮微笑,这次他不说话了。

"都是非常人,"和善面孔的男人说,"来襄阳一趟,却结识此等人物,公瑾以为如何?"

弹琴的男子一笑,"子敬伶俐人,只怕他不肯呢。"

"试一试何妨?"和善面孔的男人鼓励道。

男子因笑问道:"敢问这位朋友,如今在何处高就?"

"我还在念书。"

"哪所学校?"

"襄阳职院。"

男子微愣,他摇头,"可惜了。"

诸葛亮微诧,怎么在襄阳职院读书就可惜了,那男子说道:"这么说,楼下诸人.."

"是我同学。"

诸葛亮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起了变化,适才的惺惺相惜掺杂了一些儿异样,像清水里掉了一粒渣滓,再不干爽透明了。

男子叹息一声,"这位朋友,恕我直言,凭你的才干,屈尊在这等学府,学不得真本事,自身的才华也被消磨掉了。"

诸葛亮忽然明白了这人心思改变的原因,可他没显露出来,按捺住性子问道:"怎么说?"

"朋友当知孟母三迁的故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墨本不可共生,何以浸润染缸,徒徒使一身泯然众人。"

"襄阳职院何以便是染缸?"诸葛亮很平静。

"说句得罪的话,那所学校能教出什么人来,师长无真本事,学生少上进心,数年以来,出过一个人物么?"

"是么?"诸葛亮还在忍。

"看看你结交的那帮朋友,哪儿有半点文教素养,一首琴曲也静不下心品读,能成什么大事?"

诸葛亮的愤怒蓬地腾了起来,他知道这人一半是为自己好,可他瞧不得这人身上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压着火气,一字一顿地说:

"是么,依阁下所见,既然我结交的朋友不登大雅之堂,以交友见为人,想来我也不登大雅之堂,阁下是贵胄之人,我乃襄阳村野,冰炭不同器,多谢良言,在下告辞!"

他起身行了一礼,推门而去,才关上门,他却多了个心思,悄悄贴着门,听见那两男人的对话。

"怎么样?"弹琴男子道。

"年少轻狂,太容易冲动,但风骨很硬,假以时日,多加历练,当成大器,日后不为友,便为敌。"

"能为我江东所用否?"

和善面孔的男人沉默片刻,"难。"

诸葛亮哑然失笑,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可他对自己的离开并不感到后悔,不管这鼓琴者是发自内心地轻看他和他的朋友,还是别有用心地试探,他身上那无处不在的优越感让他难受,与庙堂般高悬天上的优雅生活比较起来,他更喜欢鲜活明亮的世俗生活,也许土,也许粗硬,也许不登大雅之堂,却有血有肉。

他才下楼,崔州平就拽着他问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哪个神秘人?"

"一个有钱的闲人。"诸葛亮随口敷衍。

崔州平惊呼:"闲人,天哪,闲人都有重口味,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诸葛亮啐他:"你神经吧!"

他看了看酒楼繁复雕花的地板,周围的一切旋转起来,他觉得头晕,"我觉得这里坐着很不自在。"

石韬当即道:"我早就有这感觉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打个喷嚏也要被批判。"他还对喷嚏事件很委屈。

"还不如去吃王记烤肉。"马良心心念念今天的烤肉没吃着。

"反正还没上菜呢.."崔州平小心翼翼地说。

庞统站起来,"走人。"

众人像吃霸王餐般,抢步冲出酒楼,诸葛亮落在最后一个,他回头,黄樱还在原地没有动,他停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

黄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轻轻一笑,"我等乔小小。"

"再会。"诸葛亮说。

"再会。"

诸葛亮迈了出去,黄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听见酒楼掌柜在身后陪笑道:"小姐,二楼贵客是你同学的朋友,账单是否优惠?"

黄樱慢慢儿站起来,慢慢儿挪到人去一空的那一桌,她转身,掌柜还杵在原地等指示,他大约以为自己的考虑很得主人心,指望着黄樱夸他会办事,胖脸上已做好了被夸时装谦虚的肌肉准备。

黄樱却冷笑一声,"优惠?你给他优惠,谁给这酒楼维持成本?"

"那就按原价。"掌柜赶快改口。

黄樱坐了下去,她没在乎地说:"他不是有钱么,你们这个月奖金都指着他了。"

这就是说要宰大户,掌柜顿时满头包,可对古灵精怪的黄家大小姐来说,没人猜得透她的心思,也许此时天清气朗,彼时就雷雨大作。

"你还得记住,不许告诉乔小小和她那什么朋友,我是谁。"黄樱叮咛道。

掌柜哭丧着脸自去了,黄樱将桌上倾倒的那只酒碗扶正了,她握住那根斜歪的筷子,顽皮地对着空气轻轻一敲,轻轻念了一句什么,仿佛偷来了糖果的小孩儿,笑容明亮起来。

众人回到学校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一个个摸着吃得浑圆的肚子,剔着牙,打着饱嗝,乐颠颠地在月光下散步,还不忘记给徐庶带了一盒子烤肉,说老徐辛苦了,该给他肉吃。

待他们回到宿舍,收到烤肉的徐庶没有露出一丝儿欢喜,他用沉痛的语气告诉同学们,今天宋忠点名了,逃课的事没瞒过去,而且,更悲惨的是系主任也知道了。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当老师没点名的时候去上课,老师点名的时候却逃课了。

一肚子的美食都化作了悲痛,他们是真傻了。

那一天,宋忠点名完全是场意外。如果不是他上午和老婆吵架,导致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如果不是那天上课的质量太不好,睡觉的同学太多,让他很没有成就感,如果不是徐庶递上去的请假条理由很脑残,他本来不会察觉有六个学生逃课。

宋忠点名和其他老师点名不一样,他不听声儿,他看人,徐庶分别装了三种不同声音应答,有粗犷型、冷静型、悲伤型,最后点到自己头上时,他还来不及报声,却听见宋忠说,同学,我看你还能装多少种声音。

徐庶当时悬梁自尽的心都有了。

愤怒的宋忠没等到下课,就冲进系主任办公室,把旷课学生的名单丢给庞德公,然后他泪流满面,是的,他哭了,他说,老庞,你不处分这群目无王法的学生,那我就走人!

据知情人通报,宋忠在庞德公的办公室哭了一下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自己这些年的苦逼生活,从上课没成就感到老婆太彪悍最近菜价太贵工资太低贷款还没还完儿子要结婚了女方要房子要车他妈的怎么这世道男人活着咋就那么累,众人不禁感叹大儒也是人哪。

六个逃课学生与掩护他们的徐庶,在第二天早上被庞德公请到了办公室,令他们吃惊的是,办公室里还有庞山民。

庞德公用很严肃的声音逼问道:"谁是主谋?"

"我!"徐庶抢先道。

庞德公冷笑,"徐庶同学,你若是主谋,会充好人带请假条为同学代点名么?自己不享受福利,却为别人创造娱乐,你还真是大公无私,真该评选为建安四年感动汉朝十大人物!"

徐庶不吭声了。

庞德公望向其他六个人,马良讪笑道:"庞老师,我们都是主谋,都是主谋,这个,这个,我们知道错了,一千个一万个知道错了!"

"少跟我这儿嬉皮笑脸!"庞德公训斥道。